没死。
正想着,隔壁的开门声响起了。
她看到那个自称为李符卿哥哥的人朝他走来,一声官服,满身贵气,周围人恭敬的唤他为:太子。
“放心吧,他会好的。”他站在她面前,用一种宽慰的眼神说道。
是吗?
都那样了,竟然还有生机。
为何太子还是对李符卿如此好?就这么兄弟情深?
见她许久不应,身前的人接着道:“在这里不必拘束,就像家一样就好。”
她只是勾唇。
一种前所未有的嘲讽之意从心中燃起,家吗?这个地方?
让所有痛苦找到她的地方?
让无辜孩子失去性命的地方?
李承见她脸色不对。朝旁边问道:“可有开安神的东西来?”
“我没事。”她涣散的目光望着地面。
那安神的东西,反而会让她陷入一种魔怔。
“李高…他还在吗?”她仰起头这么问道。
“李将军?”李承躲过他的目光,“李将军为守卫城门,死在了战场上。”
死了。
还是死了。
她还是这么没用,连一个人的命都保不下来。
李高有万千人敬仰,有人尊他爱他,他本该拥有幸福的人生。
守卫城门?
她的眼泪夺目而出,留下两道泪痕:“你说他守卫城门?”
李符卿意图篡位,让李高带兵帮助他,李高应该定的也是谋反之罪,怎么回事守卫城门。
难道他最后反水了?
李承点头:“安王谋反,李高带兵前来支援才得以守住城门,那时候太乱了,安王的人,李高的人,还有吐蕃的人,三支队伍厮打,谁又能分得清是谁?”
安王谋反?
不是李符卿谋反?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么厉害,怎么会死呢…”沈澜垂下目光,眼泪却止不住划下脸颊。
李承虽然眼神有些疑惑,但是仍然为她解释道:“据城门的官兵说,李将军是因为被吐蕃人的马蹄声分了神,所以才败于安王的箭雨,李将军在身上插了数支箭的情况下,还奔着往吐蕃人来的方向冲,这才最终让他倒在血泊之中长息。”
吐蕃人来的方向。
沈澜的瞳孔渐渐睁大。
李承看了她一眼,侧头跟门口的两侍卫说了什么,而后便离开了。
她只是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挂,表情却是十分平淡。
门口侍卫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往隔壁屋走去。
另一人站到她面前:“王妃,您进去休息一会吧,安神香的味道有助于您平静下来,一会太医便会来您屋中为您扎针调理一番。”
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浑身的疲乏让她不想挪动身子。
那侍卫不言语,摇了摇头,将门合上。
她仍旧站在那里,安神香的味道渐大,充斥了整个屋子,环绕着这个周围。
她缓缓伸起手,放到耳侧,又顺着耳侧放到后脑,死死抓着头发的手似乎要将头皮撕裂。
第128章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望着桌上的汤药,眼神淡漠。
“我不想喝了。”
身侧太医恭顺道:“姑娘,您还需要调养些时日。”
她闭上眼,端起药一饮而尽。
她身上的伤,本就好了大半,哪需要一日三次药伺候。
太医端起药香,从中拿出一个绿色青瓷瓶:“姑娘,请准许我为您的额头上药。”
“嗯。”
药粉洒在额头,洒进了还未愈合的伤口中。
太医边撒边在絮叨:“我知道姑娘最近因为二殿下生命垂危着急了些,但下次万不可一头撞在墙上了。”他拧上药品,“二殿下现在已经醒过来了,神志也恢复如常,只是我等不放心他走出来,所以才未让姑娘见到,再过几日,殿下就会好转了,那时,姑娘便可安心了。”
好的真快啊。
沈澜缓缓睁开眼,眼神望着的地方涣散无聚焦。
太医俯视那个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姑娘,眼神有些心疼:“姑娘,您一定是乱入战场的时候受了些刺激,我等一定尽力将您治好,您这身体,可经不起你三天两头的撞墙。”
“嗯。”她应了声,侧头望向那香炉,“我不喜欢那个味道,能带走吗?”
太医收起药品,闭着眼摇了摇头:“姑娘,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我还是得应你一声,这个药啊,对你可是大有好处,万不能弃之。”
大有好处吗?
也许吧。
有人轻叩门:“王妃。”
太医望了望沈澜,又望了望门口:“进来吧。”
神华小心翼翼的进来,抬眼看到沈澜的状态也是诧异了一下:“她还没好?”
太医点头:“还没好,你有何事?”
神华脸上有些犯难:“京城今晚宴请吐蕃的宴席,陛下喊你她前去,只是她这般样子恐怕去不了啊。”
太医蹙眉:“我早就告知陛下过,沈姑娘还需要调养些时日,怎么会在这种大宴上让沈姑娘参加宴席?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啊。”神华挠头,“是陛下身边的那个公公来通报的。”
“可是,二殿下还卧病在床,这意思是让沈姑娘一个人去?这样的宴席上恐怕不妥吧?”虽然说沈姑娘与二殿下有过娃娃亲一事已经在宫内传开,但是皇上不发令,二人未成亲,沈姑娘独自去那般大的宴席上不合规矩。
神华拘束道:“刘太医,我也只是传达个命令。”
沈澜眸中淡淡:“我可以去。”
气氛凝固了一瞬,熏香升起,鸟雀掠过,白云未挪。
神华指了指她,用一种十分别扭的声音同太医说:“她好了?”
“你觉得呢?”刘太医望着她像是无奈。
神华将手仓促收回放在两侧:“那应该去的话没问题!”
“我是说没好。”太医白了前面人一眼,“你同我先出去吧,让她再休息会。”
“不如同殿下说一声?”神华试探道,“让殿下亲自去同皇上说别让王妃去,这样会不会显得诚意一点。”
王府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圣上因为二殿下率兵的事情,有了隔阂,所以对王府也有些不待见,从刚刚公公来的时候那态度,他便已经感受到了,王府现在和未来要面对的巨大的压力。
正说着,太医已经走到他身侧,从背后拍了他一掌:“你觉得,二殿下那样能出屋子吗?那骨头起身都麻烦,你还想让二殿下床?信不信太医院的人抽死你。”
二人拌着嘴出去,门被关上。
沈澜起身,褪去外衣,重新躺回床上。
侧头将手垫在脸下面,却是了无睡意的睁着眼睛。
那太医说的没错。
她好像疯了,又好像没疯。
好像清醒,又好像很迷糊。
有自己的神志,也能分析事情,却对什么事情都慢了半拍。
眼镜有些酸了,她盖上眼睛,
寻死觅活,却不得死,竟也如此痛苦。
半日后,黄昏已过。
有人小心翼翼的敲开她的门,她坐在椅子上,起身将架子上的衣服挂在手上。
这衣服大抵是在她睡着的时候送进来的,只是她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罢了。
仍旧是红色的。
李符卿原来做了这么多红色的衣服,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喜欢红色了。
她穿上衣服走到门口,那人正打算进来,被穿戴整齐的她吓了一跳。
“王妃,你…吓我一跳。”神华颇为余惊的拍了怕胸脯,“您…虽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眼中已然有些欣赏:“虽然王妃天生丽质!但是我们已经请好婢女来了,也怪殿下,我们府中愣是没有一个女的,这才耗费了些时候。”
见她眸中露出不解,神华忙说道:“宫宴一般需要穿戴些饰品,头发也需要做改变,所以说,姑娘这般去还是不够,需要婢女为你打扮一二!”
“嗯。”她坐回到位子上,静静的不出声。
神华愣了愣,又赶忙往外招了招手:“进来吧。”
一位身着青色衣袍的婢女走了进来,很奇怪,虽然这只是个婢女,气质却卓然。
甚至有些昂然。
沈澜触及到她眸中的歧意,只是淡淡撇过。
“喊人啊,你这愣着干什么?”神华训斥道。
那婢女恼火的看了一眼神华,却也是半恼着行礼:“王妃好。”
真是别扭了些。
但她也不奇怪,在她们眼里,她出生平凡,一定是靠了什么手段得到了李符卿的青睐,能够跃入皇室,山鸡变凤凰?
那婢女带着镜子来的,摆在她桌上的斜下方,然后绕身道她身后。
她好像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的脸了。
正看着,瞥到了镜中那女子妒忌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刎了一般。
她轻笑一声:“劳烦了,开始吧。”
那人动作极快,像是极为不耐烦一般,将她的头发扯得生疼。
她面不改色的态度,许是惹恼了身后那婢女,用的力气更是大了,直接扯下了她几根头发。
“你搞什么呢?”神华看不过去,拿起佩剑就打算上去。
“奴婢该死!”她忙赔罪,脸上满是害怕。
沈澜没有侧头看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你很慢。”
两人一齐望着她,眼神皆是有些疑惑。
她重复道:“快点梳完吧,你动作很慢。”
许是有过谭儿的对比,这个人的速度,让她觉得更为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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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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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朝云近香髻。
直到这头发成型,她才看懂那婢女要给她梳的头发。
这头发盘起来要不了这么久。
而且这发型在京城贵女中并不算热门,是不被大家所喜的一个发型。
不过无所谓了,这一切于她而言又有何干呢?
那婢女又为她涂了些胭脂水粉,味道很香,但是有些呛鼻。
直到那婢女停下动作,只是呆呆的望着她的时候,她才有些意识到,这一切结束了。
“好了?”她朝着镜中人问了声。
那婢女有些气馁的站到一边:“是的,姑娘。”
沈澜拂袖起身,望着那正望着自己的神华。
“此番,可以去了吗?”
神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可以了,王妃!属下这就派马车接你去,咱们王府的颜面不能输!”
沈澜点头,不再置身。
畅快淋漓的笑声中,有曲乐的奏鸣,杯酒的碰撞。
沈澜站在门口,门口的侍卫望着她愣了愣,语气却是极为恭敬:“您是?”
“沈澜。”
两位站在门口的侍卫相视一眼。
“您怎么这个点来,宴席都开始了有一会儿了。”
是吗。
不是说晚上吗。
还以为来的够早了呢。
看来宫中是有人不想让她久留,存心想要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吧。
不过。
无所谓。
沈澜点头:“耽搁了。”
轻轻三字,不再言语。
侍卫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门打开:“您请。”
一瞬间,目光都往门口汇聚。
她看到中间有很多姑娘在跳舞,裙带飘舞,配着这音乐,确实合适。
她抬腿进门,无视周围人停下动作,聚过来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已无空位。
她站在原地,听着身后两位侍卫将门关上,抬眼望向那坐在主位上的人,似乎并未搭理她。
既无留位,又为何大费苦心让人叫她来此,当真是只为戏耍一番这么简单?
她粗略的行了个宫礼,转而走向一旁侍从们站的地方,静静的欣赏着舞乐表演。
过了一会,陛下突然笑起来,摆手命人停了舞姬的表演。
“各位吐蕃勇士,你们不是说专门想来喝这碗果子酒吗?怎么,这才喝了多少啊,就因为一个姑娘失了兴趣。”
“哈哈哈哈哈哈!”其中一人笑起来,“以前听说中原姑娘漂亮的如同这芙蓉出水,今日一看当真如此!”
“哦?”圣上调侃道:“这下面这么多舞姬,每一个看得上眼的?”
“非也,皇上。”有一人用蹩脚的汉话解释道,“只是这位姑娘长得特别像我们老可汗屋子里面的挂象,我们几个都曾见过那副画像,都是对那画像赞不绝口,没想到这画像竟是真人!”
沈澜了然,眼神撇向主位上的圣上。
他正看着她,圣上眸中虽然是平静,她却能感受到圣上是在打量她,有些复杂,也有些疑惑。
第四代圣女竟然同第一代圣女长的像?
她从未见过第一代圣女长成什么样子,但外祖母同娘长的像,娘同她也长得像,也许她确实也同第一代圣女长的像吧。
吐蕃人非中原人,抓住一个他们记住的中原人特征,便会把谁都认成那个人,第一代圣女十之八九有什么地方与她长的相像了。
周围人聚集过来目光,她只是站在那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圣上移开目光:“是副什么样子的画?当真如此神奇,一个普通女子的自画像能让你们老可汗收藏着。”
那使臣喝了口酒,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嘴巴:“舞女!一个跳舞的女人,妖娆多姿,就和…”他指了指中心,那些还未退场的姑娘们“就和她们刚刚跳的差不多。”
撒谎。
第一代圣女从不歌舞,只懂兵刃,她只是淡淡的望着那吐蕃人。
圣上开怀大笑:“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如何一幅画中人,能让各位勇士如此喜欢,那你便给大家舞一曲吧。”
沈澜眸光闪过冷色,圣上此意,又是想做些什么。
罢了,大不了也就是沦落个杀头,她不在乎。
她刚欲开口,圣上抢先道:“怎么,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