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夫人泣不成声,儿子还是第一次理她这么远,又是去那样的地方,叫她怎么放心得下呢。
周临渊看看随行的下人,无奈道:“娘您给我配了这么些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拍拍定远侯夫人的手,“我走了。”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走了,定远侯夫人立在府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车队远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不?
第37章 新官上任
时任清吏司的周临渊在整理卷宗时发现景州这两年内积攒了许多悬案,县官称乃是由于证据不足,故查不到凶手。
大兴二十八年的冤案覆车在前,于是自大昭年始,新皇登基后,为使官员清正,百姓不再蒙受不白之冤,圣上下令各大官府务必以证据说话,宁可不断不可错断。一定要查明真相。
然而景州这许多悬案却并非无头案,纵然枝节横生,线头纷乱,但细细比对来看,有许多都是类同。这些案子多为女子失踪或突然疯癫,细思之下,令人悚然心惊。
周临渊前些日子就是耗在这些卷宗里,才忘了与陆萤之约。
他整对之后,将景州的卷宗重又打回去,责令县官查究到底,将枭蛇鬼怪之徒绳之以法。此事已然上报朝廷,不日之后,景州县官的奏折便递了上来。
案犯马贲,乃景州沙家坡人。失踪数日后被发现死在太虚山下。
这便颇耐人寻味起来。到底是意外遇险,还是畏罪自戕,亦或者有别的隐情?
圣上此时将周临渊贬至景州,是为一石二鸟之策。景州的风气,该好好清一清了。
原县令被调往黄州,事发突然,迁任又急,周临渊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鸡零狗碎的一片烂摊子。叫周临渊无暇分神,府邸都是全权交待给林嬷嬷和管家打理的。
直忙了四五日,才将府衙规整得当。
回府一看。府邸收拾得不错,只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怎么都是生面孔?还一个赛一个得标致。穿着打扮全不像下人,倒像是侧房妾室。
周临渊无奈扶额,“林嬷嬷……”
林嬷嬷立刻上前说道:“小侯爷,我也是照吩咐办事的,您就别为难我了。”
定远侯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罢了,天高侯府远,她也插手不了太多,想留便留下吧。反正他们初来乍到,很缺人手。
“我喜静,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留下两个在院里,其它的放到别处去吧。”
“是。”
“还有,”周临渊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未时三刻让府里的丫鬟都到门口等着,我有事吩咐。”
林嬷嬷心道,这不会是要把她们全部遣走吧?她急道:“小侯爷……”
周临渊抬手,“放心,我要带她们去衙门一趟,有些事让她们帮忙。”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让她们走人,干什么都行。”夫人的话林嬷嬷牢记在心,她的职责便是保证这个周宅里有俊丽的女子。
丫鬟们不知其意,纷纷描眉画眼,梳云掠月,以期令小侯爷多看一眼。
未时三刻,周临渊出现在门口,扫视了一圈后目光落在林嬷嬷身上,“都齐了?”
“除了厨房里的两个,都在这儿了。”
周临渊点点头,“那便走吧,随我去衙门。”
丫鬟们闻言惊疑不定地互相耳语道:“为何要去衙门啊?”
“大人这是何意啊?”
“难不成让我们去衙门伺候他?大人的口味也太奇特了些…”
“咳咳。”跟在姑娘们身后的桓舟眼看着大家越说越不像话,登时出声提醒。
有个胆大的丫鬟便落下一步,凑到桓舟身边,悄声问道:“桓舟大哥,你可知大人为何要我们去衙门吗?”
那丫鬟眉眼细长,歪头看人时自有一番妩媚,叫桓舟不敢直视。他直直地看着前方,冷然道:“公子自有他的打算。”
那丫鬟笑笑,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又不似女儿般娇羞,多了一些爽利。
“说了跟没说一样。”一甩手帕跟上前面的队伍走了。
香风扑到桓舟鼻尖,他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道,这是洒了多少香粉啊。又是一个攀附公子的女子。
一行人中有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走在街上自然引起一阵骚动。常在府衙四周走动的货郎认出了周临渊,洋洋自得地对驻足围观的街坊道:“那是新来的县官,我认得!”
一个卖伞的商贩道:“他这是摆什么阵呢?”
货郎看了看,寻思道:“大概是府衙缺人伺候吧。”
“哼!”商贩冷哼一声,“摆谱!”
府衙距宅子不远,略走走便到了。
门口的守卫睏着打盹,眼睛半阖不睁,迷瞪间看见周临渊走上台阶,立时清醒过来,立正站好。
周临渊到任后雷厉风行,严□□纪,赏罚并重,三日不到便将府衙风气改换一新。
短短三日,又挨板子又拿银子,差役们对周临渊皆是又敬又怕。这下又被逮了个正着,一顿杖责跑不掉。
守卫心惊胆颤道:“属下失职,请大人恕罪!”
周临渊瞥了他一眼,“杖五。”
守卫额上滴下一滴汗来,恭敬道:“是。”
周临渊走过,一阵莺莺燕燕路过,守卫这才看到一群如花美眷,乖乖,这一个个的都是天仙啊。
守卫看着她们一气贯入府衙,嘴巴惊得合不拢。心里想着,若是日日能看到这么多美女,每天挨板子也值了!
周临渊将丫鬟们带到正堂,转身面向她们,朗声说道:“今日叫大家来,是想请各位帮我个忙。”
丫鬟们面面相觑,都在想,我们能帮大人什么忙。
周临渊继续道:“想必大家有所耳闻,此地常有女子离奇失踪,也有女子惊厥后变为痴女。”
丫鬟们点点头,都表示听到过。
“同为女子,各位理解身为女子的苦楚,凡此种种灾祸皆是事出有因,奈贼人犯案加害而至。然案件频发,作恶之人却仍旧逍遥法外。若不将这些为非作歹残骸女子之徒绳之以法,势必会有更多的女子被害。”
丫鬟们感同身受,顿时义愤填膺,群情激昂起来。
“大人所言甚是,大人想让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周临渊看去,说话之人是一个细长眼的姑娘。她说完后,其它人也都纷纷附和,“请大人吩咐!”
周临渊点点头,“多谢各位。我所请之事并非险事,只是颇耗心神。据我所知,各位都是知书达理之人,能识文断字。”
丫鬟们点点头。她们虽然出身不高,但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被定远侯夫人相中进府,名为丫鬟,实为小侯爷的内房侍候之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因此,我需要各位帮忙盘究案件,以女子的敏锐与共感来分析呈堂证供,找出案情的疑点,揪出嫌犯。”
马贲之死周临渊尚未厘清,到任之后,他又发现衙内另积下了许多案子。问师爷,他闪烁其词,语焉不详,不可相信。府衙里的官差他也无法相信。如此一来,纷繁复杂的案卷只能靠他和桓舟二人整理,破费功夫。
回府看到那些女子后,他豁然开朗,这不就是帮手吗?女子比男子更加细致,心思也更为细腻,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大人放心,我们必定竭尽全力!”
“对,给受害的姐妹们一个公道!”
“大人快给我们说吧,从哪儿开始!”
“这些恶人必定不得好死!”
一时间,群情激愤。周临渊的一番话激起了丫鬟们的共鸣。从小到大,身为女儿家要面临多少危险她们深有体会。出门在外的提心吊胆,谨小慎微他们时刻不敢忘。稍有不慎被非礼劫持的痛苦羞辱她们感同身受。她们对于这些案子来说再合适不过。
周临渊感激地看着姑娘们,“多谢各位,待会儿我叫人置几张桌子,各位到后堂去查究。我就在正堂,有什么发现请立即告诉我。”
“是。”
“好!”
趁着这股激情,周临渊火速将卷宗供词分派到各人手中,姑娘们各占一桌,一手翻卷,一手执笔。案卷纷繁,笔录无序,像是有意混乱线索,让人摸不着头脑。重看之下,需要重新整理誊写,耗时耗力。渐渐的,后堂没了声响,只剩下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周临渊则顺着马贲之死回溯,从这个线头开始,牵扯出了许多人物。
他拿了一张画纸,将两个月之内马贲接触过的人都列了出来,其中一人,竟是旧相识。
他突然想起大约一个月之前,晁邑曾写信禀明动用侯府令牌一事,起因是连翘失踪。
马贲是来往于秦景二州之间的车夫,以赚取往来车马费为生。这份供词来自他的一位车友,称杨连翘曾在马贲失踪前曾坐过马贲的车。
仔细回想,连翘那次失踪也有些奇怪。晁邑和陆萤沿途去寻一路未见马车的踪迹,后来却是连翘自己回去的。
马贲又是一个好色狂徒,见连翘一个女子只身上车,难道不会有非分之想吗?
周临渊顿时心烦意乱,笔尖在纸上胡乱地画着,一圈圈勾住连翘的名字。
太虚山下,坠崖身亡……合情合理,却又有诸多疑点。
周临渊不得不往连翘身上套,可一这么想,他便不忍心起来。若此事真的与连翘有关,那么她一定遭受了什么。那她的清誉,便会尽毁。
事已至此,不能不查。需将纸上之人尽皆传唤来,一一盘问,方得厘清……
--------------------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妹妹站起来~
第38章 又见故人
陆萤走前将酒肆的大小事□□无巨细一一交待给陆敬烟,回来后,嗯,尚且不算太坏。
至少桌椅板凳一个没丢。
翻了翻账本,头三天还有进账,后面就全是空页了。
柜上的酒坛子少了七八个,大约又是被陆敬烟做了人情送出去了。
正好,不给陆萤伤春悲秋的时间。日日耗在店里盘点理帐。
店里还缺人手,刚巧陈大叔家的儿子从书院卒业,陆萤便将他找来做大伙计。
连翘来的时候,陆萤正教他认酒呢。
连翘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直没出声。陆萤余光瞥见门口的黑影,才转过头来。
“来了怎么不坐啊。”陆萤招呼道。
连翘看看两人,说:“见你们在忙。”
“没那么忙,”陆萤让承福把空坛子抱到后院去,走出柜台,“喝茶吗?”
连翘摇摇头。
两人在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坐下来,陆萤问道:“怎么了?”
连翘面无表情,陆萤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我要离开几天,我爹和回春堂就托你多照顾了。”连翘开口。
连翘经常出远门,说这样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听连翘说完,陆萤的心却倏地揪起,好似她要去的是一个回不来的地方一样。
“你要去哪儿?”她急急地问。
连翘安抚地笑笑,握着她的手说:“急什么。贩药的人在济州发现了山蓟夏虫,一种极难得的药引。我得去看看。”
“你又要自己去吗?”
“有人和我同去。”
“谁?贩药的吗?”
连翘点头,“是啊。是个常来卖药的人,信得过。你放心吧。”
陆萤疑虑重重,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那你何时启程?我去送你,也好看看那个贩药的人。”
“他从济州来,着急回去,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走。”
“这么急!”陆萤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快带我去看看。”说着便拉起连翘要走。
连翘抵不住她的力气,只能随了她去。
到了回春堂,一进门陆萤就看到站在里面的男人。
他一身短打,头上戴着藏青束巾扎成的小帽,一手插在腰间,见陆萤进来,便上下打量着她。
那人眼神高踞,充满审视,看见陆萤的瞬间眼神亮了片刻,不像个药贩子,倒像个……官差。
陆萤问:“你是谁?”
那人看了连翘一眼,“卖药的。”
“你的背篓呢?”陆萤沉声道。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插在腰间的手放下来,眼看着要发作了。
连翘赶紧将陆萤拉到身后,转身对她说:“他这回没带药材来。你看过了能放心了吧,快回去吧。”
陆萤拨开她看向那人,“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蔑地笑笑,“老子是官差!”
陆萤拉着连翘的手抖了一下,片刻后她问道:“你要带连翘去哪儿?”
“景州。”
“凭什么?你们有什么理由抓人?”
“凭我们老爷是县官!”那人攥拳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一副狗腿子做派。
料想那县官也不是什么好人。陆萤默默道。
“那就是无凭无据了!你们不能抓人!”
官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啪”地展在陆萤眼前,“我们大人亲自签发的传唤令,看清楚这官印。”
陆萤的目光落在那红泥印的章上,“景州”二字赫然在目。
还没待陆萤仔细分辨,官差便将纸折好收回去。那字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料你也看不懂。别废话了,赶紧走吧,老爷等着呢。”
官差一口一个老爷,听得陆萤忍不住在心里唾骂,什么狗屁老爷,肯定是个昏庸无能的狗官。
“阿嚏”,伏案疾书的周临渊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官差拒绝道。
“为什么?难道你那纸上白纸黑字写了不许携伴吗?”
官差又将那纸拿出来扫了一眼,嘀咕道:“是没写。”
“那不就得了。”
官差抬头,笑了笑说:“想跟就跟吧,嘿嘿,我反正不嫌人多。”
连翘见那官差一脸色相,上前一步挡开官差,催促陆萤回去,连说:“我自己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