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行》作者:梅行舒
文案
宣德年间,朝廷社稷未稳,北疆蠢蠢欲动,君王猜忌臣子,江湖流言四起。
因一块流落的传国玉玺,一颗不知真假的龙珠,各方势力皆有所图谋,平静表象之下暗潮汹涌。
原本在蜀郡安稳度日的没落门派后人徐青慈同表兄徐青衡出山访问薛府,却莫名被卷入了江湖之争当中。
女主视角:
徐青慈从小没什么大抱负理想,不曾想过将来。
直到某日有人闯入平沙坡,自己救了个落难公子,后同表兄一道入世她才发觉,世界是如此广阔。
不过世界虽是广阔,还是同那“落难公子”再次碰头了。
主cp:醉心机关暗器术的实干派女汉子(徐青慈)X融百家杂学重情重义大过生死的野生派公子(楚晔)
——
“一刃向外,要成为最锋利的武器,遇敌杀敌,见佛杀佛,逢罗汉杀罗汉,要气焰冲天,所向披靡;一刃向内,要怀柔而暖,持初心至终。”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青慈,楚晔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平沙英才,高山远志
立意:脚踏实地,热爱生活
第1章 思过
宣德六年初春,桃花含羞,杨枝未展,万物正悄然待醒。
蜀郡人松下厚重冬衣,渐脱一身倦懒,三三两两踩着几曲歌调撑舟缓行。其间有人稍一抬眼,便能见山上小道缓缓行下一小队少年人。
其实那几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也不尽是少年,队尾跟着的其实是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姑娘,几里山路下来,已是面色浮红,越跑到后面,越是吃力,呼吸声渐粗,慢慢成了喘。
前方几个少年人许是知道她吃力了,便不动声色地又降了速。
谁知前方林间忽地窜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手上握着根长棍,一横过来,就荡来一阵劲风。
为首的徐青衡顿下步来,不太敢正色看面前的人,只恭敬地唤道:“爹。”
“这脚程,跑到日落也跑不完。”
在半路上守了小半个时辰的徐赋身形挺如苍松,话里也是一阵板正气。
队尾的徐青慈吐吐舌头,嘀咕道:“饭都没吃,哪有力气跑。”
排在她前面的三师兄心下一抖,赶紧侧身朝她努努嘴。
徐赋年纪大了,但耳力一点也没退,只拿棍子敲敲地,沉声道:“那就吃了饭继续跑。”
徐青慈知道徐赋不开玩笑,得了能吃饭的应许,非常欢喜地准备奔往山下饭堂。
但是她正迈开半步腿,袖间东西上的一个“小玩意儿”便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徐青慈正想用脚将那东西不动声色地踢开,可徐赋的眼比她的脚快。
只见他一拧眉头,青慈只好将那掉在地上的铁片拾了起来,乖乖上交。
那铁片削得挺薄,色泽倒还算亮,一瞧估计是新磨出来的。
徐赋接过那小铁片,眉头皱得更重了。
“拿出来。”
他手中的棍子又再次重重点地。
徐青慈抿着嘴,一手缩进袖口里,从袖间取下一套精致的袖箭。
那铜片正是从那袖箭上脱下来的。怪只怪,这玩意儿她才做好,没使过。看来零件还是不牢固,得翻盘重来。
“还有呢?”
徐青慈蹲下身子,又取下绑在腿上的“沙袋”。
沙袋早被换了芯,每个分层里装着的是不同的银针和毒粉。
料是徐青衡等一众师兄弟早有预料,也没想到徐青慈胆子这般大,眼皮不约而同都狂跳了几下。
但徐青慈肚子只憋着股委屈,有种缴器纳械,丢盔弃甲的挫败感。
“还有!”
徐赋没有了耐心,瞬步移到徐青慈跟前,抽走了她头上的那根小玉簪。
徐赋轻折那玉簪,簪子没有一分为二,反倒是在一阵不太明朗的“突突”声之后,变为了一个爪形物事。
要说前两样东西,徐青慈觉得上交了也就算了,可这玉簪子看起来最小,其上的门道却耗费了她大半年心血,所以她心疼得紧。
可这时她也只能微红着眼,说不出什么来。
徐赋此时的眉头却没皱得那般紧了,但众子弟只当是暴风雨前莫大的平静,全屏着气,等着他的发落。
“爹,阿慈她……”徐青衡终是立不住,正欲“亡羊补牢”一番,徐赋却摆了摆手。
“吃完饭,继续跑剩下的。”
徐赋收好了已经成了爪的玉簪,抛下这一句,便拎着棍子走了。
众师兄弟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呆住了。
“愣着干嘛,吃饭呀。”
徐青慈眨眨眼睛,把泪花子憋回去,拍拍裙摆上的细灰,想好了要先吃两笼酱香包子。
——
翌日日上三竿之时,徐青慈边打着哈欠,边下了山头,对着后山清月亭前的一面石碑面壁。
碑上刻着的是篇歌功颂德的碑文,无非是平沙英才,高山远志,功成遗德云云的套话。石碑上虽然不吝赞词了大半天,但是却是一个名字都没提。
不过这蜀郡方圆十里名为平沙坡的地界上,的确出过一个草莽英雄,也出过一个千古罪人。
这草莽英雄,据说是当年逆臣谋反,四地起义时,号召着百条汉子声势浩荡地离了平沙坡的头子,两年内人马就扩充至万数,还像模像样地设有军师谋士,封有大将小将,绝对是当时不可忽视的一股骁勇之力,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称霸一方,就于郢关兵败,死无全尸。
这碑文上没刻英雄的名字,不是因为闹出那么大动静的英雄不留名,而是因为他的名字太土,不知是阿土还是大柱。
平沙坡上的人,只道这人姓“常”。
而这千古罪人,则是让平沙坡险些都受了牵连的人。
这人投奔了当时造反的何贼大军营下,将何贼自立为王的临阳城打造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机关城,以守代攻,三年内灭掉了近二十万邺都铁甲虎贲军。
那时,临阳城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吞魂城。
即便十多年过去,“吞魂城”这个名字,仍叫人闻风丧胆。
而那让临阳城成就了此“威名”的人,精通机关之术,则必然出自平沙坡的天枢门。
后来何贼称帝不过两年便命赴黄泉,巧的是几个儿子要么无心帝位,要么是扶不起的阿斗,都不是当皇帝的料。
旧部新臣明争暗斗,很快就土崩瓦解,不攻自破。
连着几年战事不断,民不聊生,梁氏血脉重掌大权,高官出行的马还找不到四匹一样的,第一件事不是休养生息,也不是灭了何氏子孙,而是将天枢门中门弟子都铲了个干净,一粒草种子都没留下。
徐青慈一面回想着平沙坡的乡人们絮絮叨叨的所谓天下往事,一面觉得这些事其实都很没有道理。
譬如,那机关城让梁氏太子触了霉头,他登上帝位时就要让机关都永不见天日。
杀了那为首之人也就罢了,机关又有什么错?
这样一来,她实在不知道该去责怪那个建了个机关城的人,还是那梁氏皇帝。
可若没有这些事情,她也不会在这里挨罚。
徐门世代归属天枢门下,是条不起眼的分支,天枢门一倒,徐门更加单薄无依,门内子弟人数也渐渐缩水,还只修些平平无奇的剑法。
当年叱咤风云的机关术,溺死在了铁锅沸水里,烂成了稀粥,被这蜀郡平沙高山层层掩遮,再不见天日。
她不过偷偷弄了些小玩意出来,又在从前天枢门弟子考校的地方溜达了那么一下,徐赋就罚她连着师兄们跑山,又罚她面碑思过。
徐青慈有点难过,但是想到锅,她就饿了。
这怨不得她,因为的确有股饭香飘了过来。
“阿慈。”
有人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饿了吧,哥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突然蹦出来的徐青衡身上还沾着几片竹叶,许是抄了条小道过来。
“哥,还是你最好!”
徐青慈赶紧扑向饭盒,边掀盖边道:“蒜泥土豆,烤鸡!粉蒸排骨!莲蓉包!”
她立马动作麻利地吃了起来,徐青衡在一旁笑,拿水壶倒水,叫她吃慢点。
“阿慈,可千万别去闯那鬼门。”
“我知道了。”
徐青慈听徐青衡念叨这句话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她一个人误闯了那平沙坡武门弟子都闻之色变的鬼门十八关,差点儿没了小命。
所以前几日她在那附近晃的时候,又把大舅徐赋和表兄徐青衡吓了个半死。
这件事更没敢让她舅娘林湘娘知道。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她三年前就不是误闯,三年后更是真心诚意地想要闯尽那“鬼门关”。
徐青慈不是不惜命,也不是故意同徐赋对着干,只是那个地方就是有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她自小晚上就喜欢摸着孤灯看着偷藏起来的机关暗器等术集,但都是些残破的抄本。
之后她就半遵半猜地自己动手捣鼓,这些年来弄出了不少的大玩意儿小玩意儿。
直到三年前被徐赋发现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她只是藏了一箱玩物。
现如今,徐门上下都觉得她是有重蹈覆辙的架势。
但是徐青慈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她想要的机关术集就藏在鬼门之中,为着那东西,这三年她已然做足了准备——虽然这准备可能还没太完善。
关卡是死的,人是活的。
徐青慈现在一堆宝贝似的杂书里,就有以前在徐门破寨里意外拾到的鬼门行阵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头会有这样的图,但她就着兴趣,将那机关行阵图背得滚瓜烂熟。这些时日临睡前,她都在脑子里回想。
——
徐青衡不知道徐青慈心头的怪点子,只当她吃得香了,答应好了,听话了。
“你慢慢吃,别噎着。”徐青衡递来一张干净的帕子,“没人跟你抢。”
徐青慈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了头,又听徐青衡唠叨了一堆有的没的。
徐青衡等徐青慈吃了个干净才一层层收好了食盒。
徐青慈罚站此时也差不多到了时候,她便同徐青衡一道从原路回去。
平日里罚站,那都是有群黑不溜秋的苍灵鸟守着,没站够时辰就会被这机灵的鸟啄。
可今日徐赋不知是太忙还是怎的,也没放苍灵鸟,不然徐青慈可没那么容易偷吃又早退。
徐青衡本是偷跑下来,耽搁了读书的时间,回去立马温书去了。徐青慈不爱看书,便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钻研一泼藏在衣橱底下的破铜烂铁。
一套袖箭跟改良后的沙袋都被徐赋给没收了,徐青慈只好重新做一遍。
一捣鼓起这些东西,徐青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管到了什么时辰。
熬到半宿,徐青慈才觉得有些疲累,握着枚铜片就不小心就趴在案头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有人替她搭了件外衣。
徐青慈蹭蹭鼻子,又把自己新做的沙袋抱得紧了些。
一脚迈出门的徐赋回望了徐青慈一眼,又沉沉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女儿来也!
本文架空,宣德不对应明朝年号~~
第2章 追踪
徐青慈敲开学堂的门的时候,内心是很不情愿的。
她一直不解为何徐赋会专门分设个女子学堂,还学些枯燥无味的大论。
若不是前段日子才因那些偷做的暗器的事情惹徐赋生气,罚过跑又罚过站,她才不想按时来学堂听什么四书五经。
“夫子好。”徐青慈跨进门时行了一礼。
范夫子抬了下眼皮,嘴里哼唧了一下,算是应了一声。
送来读书的都是平沙坡内家境还不错的同龄女孩,平日都矜持端庄,此刻只偷偷掩着笑。
毕竟,昨夜熬了大半宿,徐青慈眼底有圈黑,头发也老有两缕往上翘,看着甚是滑稽。
徐青慈实在困得不行,睁眼闭眼都是那些暗器草图,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范夫子正兜着圈子念着国啊君啊寡的,见她两眼困倦眼见着就快要合上了,戒尺便拍在了她撑着的桌板上,惊得徐青慈差点儿摔下凳子。
徐青慈立起桌上的《孟子》,范夫子斜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拿反了。”
这下旁边端坐的女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青慈将书摆正,难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甫一提神,头顶一阵清晰的瓦片触碰声便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立马起了身,范夫子捋捋长胡,又瞧她一眼道:“青慈,可有什么疑惑之处?”
“没,没有。”
那声音在普通人耳朵里顶多就是些正常的杂音,可在她耳朵里就放大了几倍。
方才屋瓦上,有人行过。
可这个时候,谁会使轻功在瓦上飞呢?
徐青慈搓着书页,一时并没有想到什么人。
——
午间休憩,午后习武至日落,徐青慈浑身酸痛,精疲力竭。
让她强撑着到这时候的,也就只有晚上的麻香排骨了。
平沙坡大大小小的武门有那么十来个,不过都没有曾隶属过天枢门的徐门大。
此地武门诸多事宜,小到婚嫁葬仪,大到掌门换举,也会找徐门来商议,也算是慢慢统归了徐门之下。
徐门内门子弟不太多,记名的外门倒不少,大多就是本地人,纳些学费就入了门,基本就学些防身的剑法。
徐青慈仍心觉可惜,毕竟剑法是当年天枢门最不值一提的一道。
她那堆破铜烂铁近日慢慢变成了成套的器物,令她忍不住想试一试,全然将白日可能有人在屋顶行过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被徐赋收回的袖箭和苦心研制出的改良玉簪是不可能拿回来了,徐青慈那两日确实心疼不已,但是也实在是束手无策。
好在徐赋最近忙得抽不开身,甚少来检查弟子们的习武进度,前面几日甚至出了蜀郡,近日都没有留在平沙坡。
又过了两日,徐青慈重新绑好沙袋,跟徐青衡和其他几位师兄弟一道练基本功。
虽说徐门没有什么见长的轻功门法,但是平日弟子们多少都会练一些。
按徐赋的话来说,跑命的本事同平日的功夫一样重要。
所以,平日里弟子们挨罚,通常也是跑山或者像眼前这样跑板。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侧立在墙上的结实木板,版面上钉着横柱。绑好了沙袋之后,弟子们就会在上面跑上跑下,熟练之后会改变倾斜角度或者加大腿上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