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青鸢沉鱼
时间:2022-06-23 06:46:25

  可是现在,别说与她床榻尽欢,他连抱一抱她也要遭到抗拒。
  这是为何?
  这话在陆熠心底徘徊不绝,已经成了心魔,如今终于问出了口。
  他又想起离开澜沧院那晚,孙洛说的那件假山私会之事。顾霖从小受到极好的教养,性子虽然跳脱自由,但是他相信她却绝对不会做出格之事。
  可她冒着风险偷跑出去与沈安私下见面,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念在幼时友谊叙旧吗?
  他不信。
  孤男寡女,假山相会,顾霖的心思他没看透,但沈安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要等顾霖离开定国公府,再将人娶回家?他做梦!
  陆熠思绪飘忽,眉宇间寒霜遍布,手中也不觉用力,直到怀中的姑娘低低痛呼出声,他才猛然回过神,去看小姑娘被捏疼的手。
  肤若凝脂的手腕上留着一道嫣红色的暗痕,正是拜他所赐。
  顾霖抿着唇不吭声,倔强地转过头,避开了男人灼热的视线。
  陆熠替她揉揉手:“疼吗?”
  小姑娘没回头,也没吱声。
  他心底那股子戾气又蹭蹭蹭冒了上来,他将那份证据拿出,是为了让她做哑巴的吗?
  可那磅礴怒气在视线触到她手腕上戴得好好的紫玉灵镯时,一下子又被压了下去。
  紫玉灵镯还在,他们二人的牵绊就永远不会停止,顾霖就算现在心里别扭,还不是得乖乖留在他身边?
  无妨,来日方长,只要将人锁在澜沧院,沈安能翻出什么水花?
  想通了这点,陆熠心中松了口气,又捏了捏顾霖轻微红肿的手腕,耐着性子:“我还有事要赶回宫中,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说罢,他松开小姑娘的身子,起身往外离去。
  此次出宫其实是他贸然为之,听闻沈安又登门,他整个人疯了一般往回赶,现在人已走,顾霖也无异样,萧凉还带着一众大臣等着他回去,朝堂重事,到底怠慢不得。
  陆熠脚步不停,快步往外赶。
  行至府门口,男人突然顿住步子,瞥了眼守卫:“若沈府再有人登门,一律闭门谢客。”
  守卫被主子寒沁沁的目光看得直发毛,冷汗就下来了:“是,属下遵命!”
  陆熠不再多言,快步下阶,策马飞奔。
  耳边凌冽寒风呼呼而过,他扬鞭重重甩在马后,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嘶鸣几声,冲了出去。
  陆熠极享受这种快到极致的刺、激,就像是在朝堂只手遮天,翻起云涌,天下所有尽在自己掌中。
  ──
  陆熠前脚刚走,灵月后脚就进了屋子。她脸色不太好,慌慌张张地跑到主子面前:“姑娘,这可怎么办好,沈大人的小厮说得明明白白,我们送过去的‘安规’药量不够啊!”
  顾霖也是愁眉不展,心里却是疑窦丛生,照理说那份药是自己积攒了好几日的量,怎么会不够呢?
  难道母亲的风寒之症已经这么严重了?
  她着急地攥紧膝上的裙衫,愁眉紧锁。
  灵月继续道:“要不咱们再多积攒一些药量?只是小厮说夫人病情更加严重了,不知道能否等……”
  说到一半,灵月抬头看看主子灰败的神色,捂住了嘴。
  顾霖也是方寸大乱,眼下澜沧院里守卫森严,药院里的草药都是记录在案,就算她能找借口多拿几份,迟早会暴露。
  母亲需要的药量太大了!
  她着急地来回踱步,脑中思绪纷乱,忽然,她脚步一停──
  既然母亲是因为风寒之症严重才需要那么多药量,那么自己也风寒加重呢?
  李名医是不是也会加重药量?
  顾霖立刻觉得这法子可行,她担心灵月知道自己的打算会因心疼阻止,也怕她多嘴告诉沈安或者灵樱而导致计划难以实施,便只是回身安慰道:“无妨,总会有法子,你先将这次草药中的‘安规’挑拣出来,我们从长计议。”
  灵月点点头,拿着几包草药打开,坐在圆凳上开始翻捡,翻到一半,她想起了甚么,从衣袖中拿出了枚粉蕊桃花簪递到主子面前。
  顾霖抬眸见到那簪子,做工精巧、蕊瓣细腻,蹙眉问:“哪儿来的?”
  粉蕊簪是暮云阁所出,价值不菲,灵月根本没有财力也没有机会购得。
  果然,灵月支支吾吾半天,嗫嚅道:“是沈大人身边的小厮给的,说是定国公府里人多眼杂,大人不好直接送给小姐,就让奴婢代为转交。”
  “灵月!”顾霖一下子沉下脸,声音带怒。
  灵月知道这做得事不妥,慌忙跪下:“姑娘,奴婢知错了,可是奴婢看沈大人与姑娘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沈大人又明显对姑娘您有情,姑娘在这定国公府里过得不如意,日后另选良胥也是可以的啊!”
  顾霖将心头的恼怒压下去,将桃花簪塞回灵月手中:“沈安的确与我幼时长大,可我们只是玩伴之谊,并无男女私情。而且,陆熠控制欲极强,已经对沈安多有敌视,你再将这桃花簪送到我面前,如果被他查出点什么,可想过后果?”
  灵月脸色一白,还是嘴硬道:“可这簪子除了沈大人和他身边的小厮,就只有姑娘与奴婢知道,我们守口如瓶,陆世子又怎么查得出来?”
  “灵月,你太小看陆熠了,他既然能短短十年就将显出颓势的定国公府重新推回政,坛,扳倒缔结几十年的世族联盟,又岂是寻常人?他的心机城府,你看得透吗?”顾霖叹气,想起这个冷厉杀伐的男人,她心头就发怵,“更何况,你今日说已与沈安谈妥,让我假意用香囊相赠遮人耳目,可你明明知道,互通消息只需你与他身边的小厮私下见面即可,为何要一力推我出去与沈安见面?”
  灵月被说中心中盘算,愧疚难当地垂下脑袋:“姑娘,对不起。”
  顾霖拉起她,让灵月坐在自己身侧,道:“我赠他香囊是为了保全圆谎,他却反过来赠我桃花簪,这要是传出去就是男女私相授受,沈安还要娶妻生子,前途不可估量,不可耽误了他。”
  “姑娘,奴婢明白了。”灵月咬唇,眼里闪着泪花,对自家主子心疼不已。
  这么好的沈大人,为何就偏偏错过了呢!
  “明白就好,以后不要再犯,我与沈安并无可能。”顾霖拍拍她的手,让其将桃花簪收好,“收起来,等下次那小厮再登门取药,你亲自送还给人家。”
  “是,姑娘。”灵月接过簪子依旧藏在袖中,心里头酸酸的,难受得很。
  她的姑娘总是这样,什么都为别人打算好了,可到头来却委屈了自己。
  顾霖望着灵月慢吞吞回了桌前挑拣药材,托腮沉思。
  她不是没看出沈安眼中的情愫,可她不能也不会去挑破,一来自己已心如死灰,无意男女之情,再者,她是罪臣之女,爹爹又有灭门把柄握在陆熠手里,而沈安有沈伯伯保驾护航,前途大好,她又怎么能如此自私去拖累这样一个好人?
  正屋内地龙暖意融融,照得她的面颊粉蕊似花,雕花窗并未完全关紧,透过窗缝,阵阵寒风刮入,吹在身上激起战栗。
  顾霖心中思忖着自己最近恰巧身子虚软,如果再在屋外吹够了寒风,风寒之症就能如愿加重了。
  想到这里,她装作沉闷无聊的样子,对灵月道:“屋子里闷得很,我出去散散心。”
  灵月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要跟:“姑娘,奴婢伺候您一起去。”
  顾霖摇头,指指桌上的草药:“草药还未挑拣好,得尽快,否则被其他人看见,又会惹人猜疑。”
  说罢,她穿上软榻上的大氅,快步走出了正屋。
  院子里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带着寒风,在空中呼啸打转。顾霖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守在院门和书房门口的隐卫,并无其他下人出现。
  她心中一定,脚下转了个圈就往后头的小花园走。
  小花园久未有人来,数九寒冬也不用打理花枝,雪就比正院中的还要深、还要多。顾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顾不得身上的寒冷,一咬牙,就脱下了罩在身上的大氅。
  寒风刺骨,瞬间扑在她瘦弱纤细的身上,她忍不住浑身瑟缩战栗起来,原本温润嫣红的唇也渐渐变得乌紫。
  她有些受不住,甚至想捡起地上的大氅,将身上的寒冷驱走,可一想到母亲尚在重病极需“安规”,她紧咬着唇瓣,甚至张开双手,去感受寒风穿透身体的凌冽。
  “咳咳咳”顾霖抑制不住开始咳嗽,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痒腻又在胸口反复,头疼欲裂。
  就在她咬着牙暗劝自己再忍耐一会儿,忽然,身上一暖,落在地上的大氅又重新罩到她身上。
  顾霖一愣,飞快看过去──
  林建低头垂手恭恭敬敬地立在几尺外,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世子离开前吩咐属下护好夫人,夫人风寒未痊愈,千万保重身子,不可再受风寒。”
  听到“陆熠”二字,顾霖的眉心深深蹙起,不耐道:“我自己身体如何心里有数,不用他命人盯着,让开!”
  陆熠真是阴魂不散,人已经去皇宫赴命,还要留下无数的眼线看着她!名义上称保护,其实跟监视有什么区别?
  她是个物件吗?
  林建好似没听到斥责一般,无视顾霖怒火,又道:“夫人,世子心中是关心爱护您的。”
  顾霖笑了,笑中积蓄着满满的讽刺:“关心爱护?那多谢他了。”
  那次为了救顾氏族人死罪,她被迫献身求欢,在冰冷坚硬的桌案上痛的不止是身子,还有那颗破碎枯寂的心。
  还有那夜他在书房里拿父亲的把柄威胁她的一幕幕记忆犹新,这样的人,竟然会爱护她?
  她当初有多热切地想要靠近他爱他,现在就有多想逃离他厌恶他。
  林建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也没有抬头,仿佛根本就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他执剑立在雪地里,就像一座雕像:“夫人,此处天寒地冻,请回。”
  顾霖敛去眼底的情绪,自知有林建在,自己的打算必定落空,也没再多留,转身回了正屋。
  林建见她回去,远远的一路护着,亲眼看着人进了内室,才又闪身隐入了茫茫大雪中。
  顾霖“砰”的一声关上门,扔了身上的大氅,一脸凝重。
  圆桌上空空如也,灵月也不知去向,应当是去处理剩下的草药了。
  她卸下面上的平静,浓浓的忧虑就爬了上来。
  隔着雕花窗缝,寒风呼啸,屋檐上坠下一根根透明的冰棱子,看着就让人觉得冷意森森。
  顾霖托着腮靠在榻几上沉思,视线撩过窗外,忽的顿住,计上心来。
 
 
第33章 
  入夜之后, 外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顾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等到睡在外间的灵月呼吸渐重,她蹑手蹑脚地起了身。
  穿上灵月的衣衫, 她披上一件斗篷将大半张脸罩住,匆匆往澜沧院门走。
  守门的隐卫果然拦住了她,一把长剑在黑夜中泛着寒凉的光芒。顾霖模仿灵月的声音, 咳嗽几声,道:“夫人夜里犯了咳疾, 吩咐我去药院取止咳草药。”
  隐卫并未放行,狐疑道:“大半夜的姑娘路不好走, 我等代替前往即可。”
  “放肆!”顾霖一声呵斥,“夫人咳嗽得如何, 是何症状你清楚吗?耽误夫人病情, 世子爷回来你担待得起吗?”
  隐卫果然被吓住,见出去的只是惯常去拿草药的婢女, 不再阻拦, 收回了长剑:“夜黑路长, 姑娘早去早回。”
  顾霖松了口气, 担心说多了露出马脚,点了点头低头出了院门。
  她打算得极好,定国公府门外有一处冰湖, 地处隐蔽, 寒冬的天气根本没有人来,何况此时又是深夜。
  她乔装打扮前往冰湖行事,既躲过了林建及其他的隐卫, 也避免了灵月的担心, 只要在冰湖受冻几个时辰, 再悄悄回来,一定没人察觉。
  今夜守门的隐卫已经知道她突然夜半咳嗽,那么明日一早重新发起高热,应当也没有人会怀疑。
  顾霖一路疾走,很快就到了冰湖。今晚天色很黑,月光惨淡,她仰头看了会雾沉沉的夜空,一狠心脱下了身上的斗篷。
  寒风没了遮蔽,一下子刮到了她纤弱的身上,顾霖忍不住抱紧双臂,摇摇晃晃地在冰面上蹲下。
  想了想,她又咬着乌紫的唇,哆哆嗦嗦地脱下脚上的棉绒绣花鞋与菱袜,霎时间彻骨冰寒。
  她还犹觉得不够,捧起湖面上白茫茫的积雪,一把塞在口中奋力吞下,冰凉的雪水顺着喉滑入腹中,连身上最后一丝热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她蹙紧眉心,察觉到小腹一阵抽痛。
  ──
  陆熠是深夜赶回的府中。
  皇宫内的事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他与萧凉拟好应对的法子,就连夜策马赶回了定国公府。
  不知是今夜萧凉带着戏谑的话语,还是离开前顾霖冷淡疏离的态度,陆熠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直觉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等不到天明,政务一了结就直接从小宫门离开了皇宫。
  很快,一队人马在府门停下,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面上寒霜森森,他利落下马,将马鞭子扔给旁边的徐答,大步进了府内。
  整个国公府黑漆漆的,陆熠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了澜沧院。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看着并无异样,男人稍稍舒展眉心,推门进屋。
  不一会儿,灵月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世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去了哪里,奴婢睡下前夫人好好的,已经在榻上歇息了。”
  灵月吓得泪水连连,又因为担心顾霖的安危,扑到男人脚边,哀求道:“世子爷,求您救救夫人,夫人不可能孤身离开澜沧院,一定是被歹人掳走了。”
  陆熠踢开地上人的双手,戾眸微眯,寒沁沁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脸,似乎在斟酌她话中的真假。
  灵月还在哭泣,男人陡然不耐,嗓音冷得像从冰山里传出来:“押进暗牢。”
  徐答有些不忍,可视线一触到主子阴沉的脸,立刻不敢再言语,他飞快上前,半拖半拽地将灵月拉出了正屋。
  哭泣声渐渐远去,陆熠头疼却越来越厉害,撑手扶额,看着屋内并无一丝杂乱的陈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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