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无罪,怀璧其罪——纪二一
时间:2022-06-23 07:14:48

  德裕贵妃笑:“正是呢。”
  嬷嬷搀扶着贵妃回榻上小憩,自她生完邵准后,身子大不如从前:“若叫裘家丫头知晓此事,怕要生出事端来啊。”
  德裕贵妃眸子一深:“此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是。”
  “这喜不喜欢一个人啊,光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今日本宫瞧过了,以安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薇熙那丫头身上,两人恐怕没戏。”
  “正是这个理。”
  嬷嬷帮贵妃褪下金钗华服,贵妃忽然瞳孔地震,嬷嬷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处:“怎么了?”
  德裕贵妃心惊一把握住嬷嬷的手:“嬷嬷可还记得以安看朱夫人的眼神?”
  嬷嬷顿时大惊失色:“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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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汀从贵妃处一出来便撞见了一位火急火燎往太医院赶的小宫娥,那宫娥见了嘉兴公主急忙跪地求救:“琼瑶殿那位快不行了,还请公主开开恩呐。”
  琼瑶殿?
  “太医院没人肯过去,现在人已经奄奄一息了,还请公主殿下开开恩。”
  太医院惯会踩低拜高的,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嘉兴垂眸思量,转而对晏汀说:“麻烦朱夫人陪我过去看看了。”
  晏汀自然是责无旁贷,她学医就是为了救人,随嘉兴公主去后,她才知道琼瑶殿就是她来时见过的废宫,也就是关押安鋆国质子的地方,而她需要救治的人正是安鋆国太子。
  她只瞧见一眼,便知道那太子是病重许久不得救治,唇色已经惨如白墙,皮肤更是干裂发黄。
  嘉兴见她犹豫便主动问:“难不成没得救了?”
  晏汀有些为难:“其实我阿爹与安鋆国王室有仇。”
  嘉兴睁大眼睛。
  晏汀回头看向躺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太子,叹口气后说:“先让人去烧些热水来,我要替他施针,还请姐姐帮忙褪下太子的衣物,再去取一枚烛火来。”
  小宫娥听完赶紧给太子脱去外衣。
  嘉兴则在一旁用汗巾帮他擦去额角上的冷汗,晏汀施针中途男人醒过一回,睁开双眼狠狠掐住公主的手,瞪了一眼后,又昏死过去,好在嘉兴也没有同他计较这些,晏汀帮太子诊治完,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黑了,以防宫里下钥匙,嘉兴只能先带她出去,不过也没有送她回朱家,而是让她在公主府写药方。
  嘉兴略感歉意的说:“实在是因为情况紧急。”
  让晏汀这么一个官夫人,去给素未谋面的男子出诊,于情于理显然都不太合适,可当时情况紧急,嘉兴公主为了救人,也没有顾及这么多了,现在又要拜托晏汀当即写药方,半口气都不给人喘,她确实不好意思。
  晏汀一笑,将药方递给公主:“纵使你不说,我也是要当即写下来的,公主殿下快让人送进宫去吧,照着抓,再熬上一剂,每日服两次,病情会缓和许多,我过几日再去宫里看看。”
  嘉礼笑了笑。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天黑沉沉一片,看样子又要下雨了,这时候邵准也过来了,他应该是直接从宫里过来的。
  嘉兴望着就快要塌下来的天:“最近怎么总是这样的天?看样子你们是回不去了,来了,帮朱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以安就还是住在他常住的那间。”
  晏汀欲言又止的憋了回去。
  嘉兴吩咐完这些就没了人影,大概是去宫里送药方了,只是没想到嘉兴竟然这么热心肠,今日那宫娥见面就求嘉兴公主救人,现在嘉兴公主不喜冒雨亲自进宫送药,当真是善人啊。
  夜里就听见有人敲门,不去问她也知道是谁,除了那个色胆包天的男人,还有别的人敢夜闯公主府吗?他来又是为的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邵准在外头耍无赖的说:“你若想叫整个公主府的人都知道孤夜半来敲你的门,就只管装作听不见。”
  “咣当——”一声门就开了。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无赖的男人?!
  晏汀披着外套气冲冲的瞪着他,咣当一声木门嘎吱一下重重合上。
  气氛升温得尤其迅速,暧昧旖旎的火星子瞬间绽放,静谧的空间内瓷器砸在了地上,衣裙摩挲的声响窸窸窣窣,烛光聚集的影子明艳跳动。
  晏汀媚骨天成,一颦一笑,皆为天赐。
  “唔别……”
  “会让人听见的!”
  “……”
  外面的雨声骤然间又大了些,恰好掩饰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大燕皇宫之内,一辆马车在雨中疾奔,终于赶在下钥之前出了宫。
  守宫侍卫走到马车前,揭开车帘连忙请罪:“原来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这么晚才出宫?”
  嘉兴公主浅笑:“母妃留了说话。”
  “开门,放行。”
  车轮骨碌碌转动,碾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公主府庭院无人看守,雨夜就显得格外凄清。
  ……
  夏雨来得又潮又润又急又迅猛,待屋外的雨点儿稍小些,不少丫鬟小厮又忙着清扫地面的积水,听着掌灯的动静,似乎是嘉兴公主从外面回来了。
  “公主殿下这是去哪了?怎么搞得浑身都湿透了?快去给公主殿下准备热水!”
  “朱夫人可歇下了?”
  “歇下了。”
  嘉兴公主往晏汀的房间扫过。
  屋内的幽暗,悄无声息,冬雨寒又凉,夜风一吹人就清醒了,散落门口的鞋袜裤子孤零零的尤显凄凉。
  邵准还没从雨中缓过劲,电闪雷鸣的雨夜已然过去,可雨夜后的惊心动魄依旧不减,他霸道的拨回她的脸:“想孤了没?”
  这个时候问想没想他必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想不想。
  晏汀红着小脸不敢看他,手还挂在他的脖上没下来。
  他捏着她下巴:“汀儿。”
  晏汀眼尾潮润,鼻头也冒着红。
  邵准从怀里拿出一罐药,打开倒了两粒在手心里,然后挤入她齿缝间,又给她取来茶水就着咽下,最后把这一罐都给了她。
  晏汀吃下去才恢复精力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邵准一把将她从圆桌上抱上身:“避子药。”
  晏汀落在榻上。
  男人撑着床面朝她逼近:“这药不苦,以后吃这个。”
  吃这个确实比她平常吃的汤药要好很多。
  起码不苦!
  晏汀被他抽空思绪后人看着懒洋洋的:“有效吗?”
  “宫里太医配的,你说呢?”邵准轻搂着她,“今日怎么格外困些?”
  晏汀闭着眼睛,完全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今日在御前献了舞。”
  提到御前之事,邵准瞬间深沉,淡淡的问她:“你以为我父皇如何?”
  晏汀没回,实在太困了。
  邵准一把捏着她的下巴看:“你可知道,他想要你。”
  晏汀:“……”
  她瞬间清醒,眸子上下滚动,想要从男人身上爬起,可邵准不松手,她只能就着姿势看他。
  “你说什么?”
  邵准一笑:“你看不出来?”
  今日她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差错,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可眼下叫邵准这么一说,她确实是觉得陛下对她有点太好了,哪里有君王为臣妇布菜的啊,现在是细思极恐,皇帝想要招揽她心思,却也是明明白白的。
  她心里揣揣难安,盯着男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见他一个翻身,将她轻易压制。
  故意用语言调侃她:“难不成你想伺候完儿子再去伺候老子?”
  晏汀抬手:“你……”
  邵准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我父皇可没我会疼惜人。”
  “你又在这儿说什么混账话羞辱人?”晏汀顿时哽咽。
  邵准一笑低头吻她的唇,被气恼的晏汀哪里肯干,只是她杯水车薪的力气,完全不值得一提。
  男人占完她便宜后笑着哄她:“孤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晏汀红着眼睛瞅。
  邵准贴唇:“若你动了进后宫的心思,孤便要做那个……王。”
  晏汀:“……”
  进后宫?她连瑾王府的争斗都不想掺和,又怎可能觊觎皇宫!她躲得远远的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一头撞进去!
  见男人眼神一暗,意欲何为很明显,她连忙示弱求饶。
  邵准莞尔道:“你得把这几个月欠孤的全给补回来。”
  晏汀:“……”
  她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确实是答应过他,可那都不是为了逃跑吗?眼下他搬出来堵她的话,又是这次她若是不满足,以后他就不会再信她了,晏汀权衡过后,只能答应,否则以后再想让他放过自己,恐怕就没辙了。
  邵准笑着吻她的唇瓣:“真乖。”
  晏汀干脆闭上眼睛:“记得多给我一粒避子药。”
  “这个自然。”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漾出异光。
 
 
第47章 
  “小姐请坐。”
  郝仔手脚麻利的为晏汀挤出一条道儿, 伺候着她进入清风堂后院,晏汀一脸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清风堂内乌泱泱的人群,竟没想到清风堂名气已如此广远, 已经门庭若市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托嘉兴公主的福, 这一道“悬壶济世”的匾额可比晏父自身的本事有效多了,有了皇家做宣传,其他老百姓或者达官贵人闻风, 都是上赶着过来看诊。
  除此之外, 郝仔结交了不少当官的,也让他们题了匾额,都是用金线描好, 他开玩笑似的说:“耗子一天换一个, 都不带重样的, 没想到这题词,竟然比皇帝的话还管用,小姐就等着发大财吧。”
  明明应该是一大喜事,晏父心中却忧心忡忡,晏汀看出来,问及缘由,晏父摸着胡茬,只是叹了口气:“水满则溢, 月盈则亏。”
  晏汀心惊落座:“阿爹可是担心清风堂出事?”
  知道自家小姐与老爷的想法,白芷便出言宽慰二人道:“老爷小姐莫多想了, 清风堂生意兴隆,本就是一件大好事, 更何况有公主照拂, 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晏父喟然长叹:“但愿如此。只是为父心里还是慌得厉害, 这洛阳不比潮州,到底是大燕国都,一个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想当年先师就是死于非命,他老人家在临死之际曾留下遗言,就劝我莫入朝为仕,故而当年陛下诚邀我入太医院,我也并未受恩。如今汀儿你嫁入了洛阳,为父的到底是放心不下,这才千里追来。”
  晏汀听着哽咽了,自知是自己不孝,竟惹晏父如此记挂:“阿爹。”
  晏父望着窗外灯火长明的宫城复叹:“也不知将你嫁入这洛阳城到底是忧是喜啊!”
  “阿爹……”
  想起来洛阳城后的种种,晏汀忍不住,捂着嘴鼻一头扑进晏父怀里,晏父最重名节,若让他知道邵准的事,恐怕当真会一命呜呼,所以晏汀说不得,只能把一肚子的苦水往回咽,深知一切的白芷在一旁也看得眼红,悄无声息的掉了一滴泪,又让夜风吹干了。
  晏父见她哭得不成人样,便以为她是在朱家受了委屈,此动静引来了在后院烧菜的郝仔,他当即作势就要拿着斧头去朱家理论。
  晏汀出声叫住二人,用娟帕擦干净泪珠后,哑着嗓音,软糯糯的说:“朱家待我不错,只是我太想念爹爹了,这才忍不住……”
  晏父听言松下一口气。
  郝仔也放下手里的厨具斧头:“那就好,若朱家的人欺负你,小姐可一定要告诉耗子,耗子哪怕脑袋不要,也要去朱家给您讨回个公道。耗子不怕死,就怕小姐哭。”
  晏汀冲他莞尔:“我也不想你有事。”
  郝仔瞳孔颜色乍变,满脑子都是“小姐也在意我”这句话,哪怕是真把命豁出去,这辈子也算值当了。
  晏父说:“郝仔自幼就跟着我们,他虽然年纪小你两岁,却如同哥哥般照顾你。汀儿。”
  晏汀应:“阿爹。”
  晏父做主道:“从今日起,我便认了郝仔当儿子,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
  郝仔激动:“师父。”
  晏父牵过二人的手,一左一右的看:“若以后阿爹不在了,你们一定要彼此照顾,互相搀扶。”
  “阿爹?”
  “师傅?”
  晏父将二人的手握在一起,又拉来白芷,一家人手拉着手,仿佛心连着心:“从此以后你们都是我晏家的人。”
  白芷受宠若惊的跪下:“老爷。”
  白芷与郝仔两人都是孤儿,都是叫晏父在山里捡回来的,当时白芷脖子上挂了一块木牌,木牌上就写着“白芷”二字,晏父就将其当做了她的名字,而郝仔被救下时,身上什么物件儿也没有,再后来他稍长大些,人机灵又讨喜,清风街上的老婆子都夸他是个“好崽”,于是就这么“好崽好崽”的叫着,再后来去户官登记造册时,索性就用了这个名字。
  晏汀扶起白芷:“其实我们早就已经情同姐妹了。”
  白芷抱住她:“小姐。”
  晏父笑着拍几个人的手:“好好好。”
  郝仔成了晏家人后,他的地位也高了,其他人不好再用他出身低贱一事笑话他,白芷也开始操心起他的婚事了,郝仔虽然个头矮小了些,但其他的地方丝毫不比其他人差,好几个读书人还不一定能说过他呢,再加上清风堂声名远播,他又是作为清风堂的义子,想要嫁给他的女性不在少数。
  白芷替他把关选了几名脾性不错的年轻女子,郝仔看了一眼后只说:“小姐钟意就好,小姐喜欢的,耗子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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