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上只写了一个大字——好。
“字体娟秀,是哪家的小姐送来的啊?”陈自修打趣道,“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也勾搭去良家妇女来了!啧啧,可真是罕见呐!”
裘逸轩往邵准脸上看了一眼,笑着挥鞭御马往前奔走。
陈自修等他走后凑到邵准身旁:“你不觉得他最近有点不对劲么?我听说,他昨日去了一趟清风堂,还见到了那位,两人相谈甚久,你不去查查?万人被人撬了墙角,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冷眸狠剜。
陈自修憨憨的笑着:“我这是好心提醒提醒你,你们家那位不少人惦记着呢。”
“她敢!”
第49章
邵准生辰宴当日嘉兴公主来朱府接晏汀一同前去。
顺道看了一眼朱时叔。
朱时叔在二人走后攥紧拳头气得浑身发颤。
她竟然还敢跟瑾王牵扯!
晏汀原是不想过去的, 从明面上来说,本来她与瑾王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私心来说, 她也不愿意过去受那个罪, 可嘉兴公主却以好友的身份,邀请她一道去瑾王府游玩,这个理由她便不好推辞了。
掐着指头算, 她来洛阳一年零两个多月, 除了清风堂的人,她再没结交什么朋友,嘉兴公主待她不薄, 两个人因性趣相投, 也算得上半个知己, 如她贸然扫了嘉兴公主的兴致,反倒是会引来猜想。
如此她只能却之不恭。
这一次去瑾王府祝寿的情形大不相同,她随嘉兴公主由后门入府,穿过水榭楼台径直抵达招待女眷的后院,因她贵为公主的府上客,其他人对她态度友好,就连裘薇熙也不再难为她,还招呼她入座又给沏果酒, 并当着所有人的面举杯为一年前自己的鲁莽与无知朝她道歉,算是给足了她颜面。
裘薇熙说:“若晏姐姐不受, 便是不肯原谅薇熙,薇熙只好扇自己几个巴掌, 如此才算解了晏姐姐的心头之恨。”
这么多人在场, 裘薇熙话语诚恳, 她若是抓着不放,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更何况她已然应下与裘逸轩之约,日后是要住进裘府的,还是不要跟这“小姑子”结下仇怨了。
想清楚,晏汀接过酒,小饮了一口,青梅酒甜香四溢,才下肚不久,只见她脸颊泛红,微微有了几分醉意。
嘉兴知道她不胜酒力,便差人去给她煮醒酒汤:“你啊,从不饮酒,身子又弱,才喝了这么一点,就已然撑不住了。”
晏汀难为情的低眉笑下。
醉酒犯困,她撑着脑袋,耳边时不时有女眷们的对话传入耳里。
“薇熙身上这件可是尚衣局做的?真是好精致呢,瞧瞧这花纹绣工,薇熙真是得陛下宠爱。”
“瞧你说的,裘小姐以后可是瑾王府的女主人,就这么件衣服,她怎会放在眼里?”
“你们方才瞧见瑾王身上的那件云纹外袍了吗?衬得少年英姿飒爽,姑娘们见了都走不动道儿了,洛阳城不知又要出现多少痴心女子,薇熙你可得提防着点。”
“我听说那件云纹宫里似乎还有一件,好像是留给瑾王妃的。”
“瑾王妃?不就是裘小姐吗?哪里还有旁的人!”
“是是是。”
晏汀手上乏力,脑袋咣当一声磕在了矮几上,疼得她眼角泛红,裘薇熙立马过来问话:“晏姐姐没事吧?可是磕疼了?”
晏汀懵懵的看她。
有人打趣道:“瞧,都醉糊涂了,看人也看不清了。”
裘薇熙示意白芷去扶晏汀起来:“晏姐姐既然困了,不如先去厢房休息片刻,一会儿用餐了我再派人去请。阿毛,你领朱夫人过去,可别走错了地方。”
叫阿毛的婢子便抬手请白芷往外走。
从前院回来的嘉兴公主伸手摸了摸晏汀滚烫的小脸:“这是怎么了?哟,怕是病了。”
白芷回道:“昨夜窗户让夜风给吹来了,小姐许是那时候着的凉,刚才又饮了点小酒,小姐已然困得不行了。”
“那便先去房间休息。”嘉兴公主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晏汀的脸和额头,“到底是身体重要。我一会儿让人去请郎中来看看。”
白芷喜不胜喜:“哎。”
这种事要是搁在朱家,恐怕不会有人愿意搭理她们,现在总算有一两个真心关心小姐的了。
在丫鬟阿毛的带路下,晏汀去了西厢的墨呦轩,白芷抱来被褥让晏汀出了一身的冷汗,见她衣服湿透,又赶紧去厨房找热水。
“白芷?”
听见声音,白芷回头,赶紧跪下给邵准请安,邵准问了事情后,便放下前院的男客,随她一同去了墨呦轩,去时晏汀蹬掉了被褥,衣襟大敞的横躺在榻上,纤细白皙的玉手微微垂落,皓腕上的红绳让人呼吸一促。
白芷连忙羞赧的跑过去帮晏汀拉好领口又给她盖上被褥。
她唇瓣干裂,微微张开,吐着热气。
白芷端来热茶使劲吹,然后捧着晏汀的小脸,小心翼翼的往她嘴里喂,却叫她用舌头给顶了出去,甚至撒了两人一身的茶水。
邵准出声道:“你出去。”
白芷手忙脚乱的放下茶杯,而后起身给邵准让位置。
邵准皱眉:“还站着干什么?”
白芷:“……”
她出去后,守在门口,时不时地回头观望屋内的情况。
小姐这下又没守住!
邵准将人扶到自己肩上靠着,然后取来热茶,吹了两下,自己先含了一口,而后低头堵住她的唇,还咬住了对方伸出来的小舌,晏汀呜咽两声,把他送过来的茶水,照单全收了。
被人揉拧后的唇瓣又红又润。
邵准用拇指重重揉了两下,下一秒晏汀就睁开了眼睛,视线朦胧,瞳孔并没有聚焦,他深情的盯着,用手摁了摁她的下唇。
他哄道:“张嘴。”
“殿下!”白芷急忙在外敲门,“殿下!公主殿下与裘小姐一道儿过来了!殿下!”
公主殿下带了郎中过来,进门时瞧见邵准也在里面,于情于理都开口问了一句:“你不在前院跟陈自修他们吃酒来这干嘛?”
邵准回:“朱夫人在我的府里病倒我自然得过来看看。”
郎中放下药箱,隔着窗纱观察晏汀的面色,然后取来娟帕,搭在晏汀的腕上替她诊脉。
裘薇熙脸色并不好:“以安哥哥快去吃酒吧,晏姐姐有我们照顾就好了。”
邵准无视她问郎中:“她怎样了?”
郎中回:“小病。”
邵准这才安心回到前院去与公子哥们吃酒,不过吃酒时不禁咳了两声,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后来也染上了风寒,这才知道是让晏汀给传染的。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晏汀被嘉兴公主送回朱府时瑾王后脚就让人送来了锦盒,锦盒里装着的正是那件云纹女袍,附赠男人写的——“礼尚往来”四字。
她应嘉兴公主之求给邵准做了一件衣服,邵准也还了她一件。
“小姐不喜欢?”白芷不知道这件衣服意味着什么,“这件与瑾王殿下今日身上穿的那件好像啊……”
晏汀捏捏眉心:“藏好。”
“啊?”
“被人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什么?”
白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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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仔与蔺岚的婚事在即,因他与官家交好,不少人得知他要娶妻时,都让人送了礼来清风堂。
这日裘逸轩也来了,晏汀亲自去接待他,她领着男人去后院,裘逸轩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她青丝遮盖的细腰上,而后慢慢飘向别处,晏汀将门合上后说:“我让人传给你的信,你可有收到?”
“嗯。”
晏汀停顿片刻:“那你……”
裘逸轩笑道:“我帮你筹划与朱时叔和离一事。”
晏汀点头:“好。”
说完话,二人没了其他话聊,双双看着彼此,一时气氛很是怪异,晏汀更是尴尬,扭头看向别处,裘逸轩这才回过神,然后胡乱扯了些话题聊。
他说:“过几日我去看宅子,你届时随我一道过去。”
晏汀疑惑:“我去干什么?”
他笑了笑:“你以后都要住的地方。”
晏汀:“……”
他进一步解释:“其实陛下有赏过两套宅子给我,只是……只是离瑾王府有些近。我打算另外再买一套让你住下,如此一来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我日后另娶纳妾,终究是牵扯不到你。”
晏汀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是啊,她住别处,也就不用牵扯进无休无止的宅斗琐事,眼下瞧着,入裘家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如此一来,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却未曾发现,裘逸轩唇角上淡淡的笑意,他盯着她,不曾移开分毫,像是捕猎的猛兽。
晏汀忽然想起裘家二老:“那你打算怎样与丞相大人说?”
“这个你更不用担心。”他说,“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他的法子就是密而不发——只是纳一个小妾而已,就没必要告诉家里了,他在外面买一处宅子,也不会有人知道,如此一来也省了不少的麻烦。
“小姐,瑾王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邵准人到,他狠狠盯了裘逸轩片刻,而后目光落在她身上,晏汀怕他发现自己的密谋,连忙站起来解释:“他是来请我治病的。”
邵准一副正宫的架势:“治病?”
晏汀就像是被抓包在外偷吃的妻子,满脸都写着慌乱二字,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邵准瞧着她这拙劣的演技不禁发笑,可又不想当面戳破她,于是顺着她的话讲:“那医完了么?”
“医完了。”
邵准歪头看向裘逸轩:医完了还不走?
裘逸轩看懂他的意思,扯唇笑笑,走时又看了晏汀两眼,裘逸轩一走,邵准驱散了其他人,并且要求晏汀给他治病,晏汀以为他就是故意过来找茬的,所以也不理。
邵准气得直磨牙:“怎么,现在连给孤看个病都不愿意了?”
晏汀白他:“你莫存心找茬。”
他凶:“孤是真有病!”
晏汀鄙视:“你确实是真有病。”
邵准:“……”
他气恼,直接给人抱腿上,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拿着她的手就往脑袋上贴,正在挣扎的晏汀被烫得缩手,又见他眼里血丝密布,兴许是真的病了。
把了脉搏后,确认是真病。
晏汀叹气:“你既然病了,就好好待着,来这干什么。”
他总觉得晏汀今日说话格外气人:“你这儿不是医馆么?”
晏汀:“……”
“你怎么病的?”
邵准看了她一眼:“上次……上次你传给我的。”
“我?”
邵准咬牙:“你!”
第50章
礼部侍郎家的小妾怀了孩子, 晏汀前去替她安胎把脉,又开了好几副养身安胎的药方。
那小妾有了身孕后,颇不把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晏汀作为一个外人, 瞧见了也不好怎么开口劝。
她照例替小妾问完诊,随管家从抄手游廊出去,远远的就瞧见前方院子里有几人, 正坐在石桌石凳子上闲聊, 其中就有她不想见到的人。
礼部侍郎:“话说陈兄的媳妇儿已经生了吧。”
陈自修笑:“生了生了,不过不是儿子,而是个女儿, 眼下算是儿女双全了, 以后就不用再生了, 免得她吃苦受罪,改天我得去太医院,让章太医配一副药来。”
礼部侍郎打趣他道:“你不碰她不就完了吗?”
陈自修:“……”
他简直想破口大骂!
邵准抿茶跟着一笑。
“朱夫人,老爷在那边,我带你过去问个好。”管家领她过去,“奴才请瑾王殿下、陈大人、老爷的安。”
几个人视线移过来。
晏汀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马甲,总算有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粉嫩香甜。邵准不禁眼前一亮,右眉往上一撩。
晏汀低着头, 她发型朴素,只有一朵黄色的野菊点缀:“瑾王殿下、陈大人、侍郎大人。”
礼部侍郎问:“我内子她情况怎样?”
晏汀老实答:“薛姨娘很好, 只是吃食还是不要太过辛辣了,其次, 要多走动, 不要动怒。”
礼部侍郎先行谢过她。
晏汀屈膝回礼后又听见陈自修说:“我想配一副避孕的药, 朱夫人可有这方面的本事?也省得我再去宫里走一趟了。”
晏汀微微蹙眉:“陈大人是要避子药?”
陈自修解释说:“不是。我不要寻常的避子药,我想要对人体没什么危害的避子药,我家那位生育过两回了,我们不打算再要孩子,免得她吃苦遭罪的。”
此事陈自修的形象瞬间在晏汀心中高大了几分,她满心都是对陈夫人的羡慕,越发想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生得什么样,竟然可以嫁这么一位好郎君,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啊,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陈自修,不紧英年早婚而且温柔体贴。
邵准莫名在晏汀眼里察觉一丝对陈自修的欣赏之色后一脚跺在陈自修的脚背上。
“啊……”陈自修转头看他,“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