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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轮猎兽,齐家两兄弟齐上阵,二人配合默契,一个负责狩猎,一个负责与人争夺,他们这一组虽然没有第一组竞争力大,可实力也不容小觑,又因双方实力相聚不远,所以冲突也格外多。
邵准提醒道:“盯严点。”
陈自修点头:“我总觉得这俩小子要出什么阴招,你没发现吗?他们两个跟人打架时,手里似乎藏着什么暗器,拳头一直对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弄伤别人的眼,我估计是你说了不许杀人,所以他们就想出了这招。”
正说着,那边一声惨叫,有人的眼睛叫齐文均手里的钢钉给戳破了,疼得他直在地上打滚。
齐文均与齐文武拿过猎物后管也没管的御马离开。
陈自修一拳锤在营地的木桩上:“可恶!”
一般这种比试,受伤在所难免,齐家俩兄弟届时只要一口要定是无心之举,又有太子殿下作保,没人能治得了他们的罪,正因如此,这俩兄弟才敢如此猖狂。
忽然森林一声惨叫。
齐文均也懵了,一把拉住弟弟齐文武:“你砍他做什么?”
齐文武像是杀红了眼。
齐文均上前去试探那人的鼻息,心里顿时被一盆浇了个透心凉。
齐文武回过神:“死了?”
齐文均瞠目结舌:“死了。”
齐文武瞬间发慌:“那咋办?哥,你说瑾王殿下会怎么处置我?都怪他,非要跟我抢,我一时没忍住手脚重了些,谁知道他这么不禁用,只让我砍了三刀就……”
齐文均叹气:“先别管,我们把比赛赢下来再说,你,赶紧去告诉太子殿下,一会儿请他出来为我们讲话,谅瑾王也不敢拿我们怎样,更何况,这武举已经不是第一次办了,从前也死过不少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快去找太子殿下。”
“是。”
齐文武毕竟年纪小点,在遇到大事时,远不及哥哥淡定自若。
另一边行宫里太监急匆匆的跑出来。
陈自修回头问:“怎么了?”
太监仰着脑袋看眺台上两位英姿飒爽的公子:“朱茂家的三公子……没了。”
陈自修惊:“什么?”
太监复道:“就在刚刚走的。”
陈自修愣愣的转头看向邵准。
第54章
“你这孽子——”
咣当一声, 砚台掉在地上,邵准的额头滴出了血,纵使眼前一片昏黑, 他依旧保持着笔挺跪姿。
龙颜大怒, 一慑天下,大殿之内乌泱泱的跪的一地人,却没有人敢发话求情的。
皇帝疾步下去, 对着邵准的肩, 狠狠的给了一脚。
“你……”
皇帝怒发冲冠的指着唇齿间艳出血光却依稀发笑的男人。
是真怕皇帝一怒之下把人给打死,跪在殿内的宫娥太监齐声劝阻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帝甚是不理解, 好端端的, 他怎么就对朱时叔动手了?甚至还把人给打死了, 邵准虽然顽劣,可却也不是这种下手不知轻重的人。
“好好好!”皇帝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说出个理由来!人家朱时叔是如何招你惹你了?”
邵准一舔血唇:“不爽一个人应该也不需要理由吧?”
皇帝:“……”
王美人与裘妃急匆匆的从外面赶来,待问清楚里面的情况后,裘妃与王美人面面相觑。
“你这孽子,你这孽子……”皇帝抄着棍子就往邵准身上抽,裘逸轩侍候一旁,也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不敢劝阻。
“陛下, 陛下……”王美人匆匆赶来,用手抱住皇帝的手, 眼神往意气风发的男人脸上看,“陛下, 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朱时叔嘛, 何苦伤了父子间的感情。”
皇帝咬牙切齿:“你问问他!”
皇帝气的是死了一个人吗?而是他这种做事不计后果的态度, 朱时叔的一条性命,对于皇家本就无足轻重。
裘妃转头问被赏了板子的太医:“朱时叔是怎么死的?”
太医颤抖着身子回:“是……是被瑾王殿下给活活打死的,本来以为昨天晚上撑过去了,可谁曾想,早上就一命呜呼了。”
说着朱时叔的尸体被人抬了进来,他眼睛睁得像对铜铃,看样子死时痛苦不少,皇帝只看了一眼,便速速让人抬到一边,那边朱时伯闻声带着晏汀过来哭丧了,皇帝稍稍冷静后回到龙椅上坐下。
太子一来佯装哀悼,话里话外都是对邵准的指责:“十一,你……嗐,哪怕是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该将人给活活打死啊,现在全天下的武举人都在行宫里,若是传出去,不是让人说我们皇族欺压百姓嘛!这叫我们大燕皇室如何取信于天下?你当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啊!”
那边朱时伯得到太子的眼神暗示后爬出来哭诉:“陛下,臣弟惨死,还请陛下给臣一个公道,否则,臣便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皇帝这算是骑虎难下了。
王美人多机灵啊,她知道陛下虽然愤怒,可心里是向着邵准的,便开口替他开脱:“陛下,瑾王殿下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人,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他能对朱时叔大打出手,想必是朱时叔以下犯上在先。陛下难道不知道朱时叔在鸢尾楼发生的事?当时可是轰动一时,洛阳的老百姓都知道,想来朱时叔品行不端,死了也不可惜,好生下葬就是了。朱家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且又衷心耿耿,该顾全大局为陛下分忧的。”
朱时伯:“你……”
王美人倩倩笑道:“另外,太医不是说了么,昨天明明是救回来的,那既然已经救回来了,他今日死的,怎么能赖在瑾王头上呢?难不成瑾王只是上手轻轻碰了他两下,他这辈子都要讹上我们了?”
王美人巧言善辩,太子急了,忙出来对质:“昨夜十一行凶,正是在本宫的闲庭斋,本宫可以作证,他出手极狠,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闲庭斋的其他人也看见了,行为甚是歹毒,不严惩,恐怕难以服众,还请父皇明鉴。”
“哦?”王美人绕着太子打转,阴阳怪气的说出自己的猜想,“昨夜太子殿下也在场?既然太子殿下在场,那为何不拦着?莫不是故意怂恿,想要借此来除掉瑾王,好坐稳自己的东宫之位。”
东宫之位四字叫皇帝眉眼微动。
“你……”太子惶恐跪地,“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明鉴。”
“太子殿下真没这样想?”王美人余光往皇帝脸上瞟,知道皇帝对太子笼络朝臣一事早有不满,从此处下手,恐怕立竿见影。
皇帝心里有个大概,他捏捏眉心问:“所以你昨日是否在场?”
太子不敢说谎:“儿臣……儿臣是听闲庭斋里的太监说的。”
裘妃出来说:“那就是没有亲眼所见喽,太监是个没根的东西,他们的话不足为信。”
王美人笑笑:“正是呢。陛下,既然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就不要再让瑾王殿下跪着了,昨夜他已经在风雪里站了一宿,今早换了身衣服就去了骑射场,忙里忙外的操心武举一事,如此为陛下分忧,为国效力的人才,您不心疼自己的儿子,臣妾还心疼呢。”
皇帝让她说动,看了看邵准,他额角还在渗血,眸子却异常坚定,不愧是自己儿子,深有高祖皇帝当年的风范。
太子见情况不妙只能退而求其次:“可十一伤人确实是真的,不管朱时叔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父皇恐怕也得小惩大诫一番,否则万寿山里这么多武举人看着呢,恐怕难以服众啊。”
皇帝起身看了看太子,他怎么会不懂太子想要借机除掉邵准的心思,他还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儿子,为了让邵准放他的人过关,昨日在闲庭斋设了宴,宴会上特意请了晏汀前去,恐怕昨夜的事,与晏汀脱不了什么干系。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邵准对晏汀有意思了,都是男人,邵准瞧得出他对晏汀的贪婪,他自然也看得出邵准的想法。
皇帝看了一眼晏汀:“那就撤掉瑾王武举主考官一职,再罚瑾王在瑾王府面壁思过一个月,若以后再犯,朕定当严惩不怠。”
惩罚完瑾王,皇帝又赏了朱家,尤其提拔伯、仲俩兄弟,又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太子扯唇:“这是否太轻了些?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朱时伯装模作样的擦眼角:“想我父亲当年,也是身居要职,负责后宫娘娘的龙胎,这么些年,事无巨细,从未出过差错,也有大大小小的功劳,可没想到……没想到儿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惨死瑾王手中,陛下却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惩罚,老臣实在是寒心呐。”
裘妃犀利发问:“那你想如何?”
朱时伯连忙磕头:“老臣不敢,只是老臣心有不甘,昔时高祖德王殿下犯错,高祖皇帝就劓了他的手臂,今时臣的弟弟命都没了,瑾王殿下竟然只是被罚一个月的禁足,老臣实在不甘心。”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皇帝发问:“那朱夫人呢?”
晏汀站出来跪地谢恩。
皇帝眉心舒展:“既然朱时叔的夫人都同意了,朱时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时伯:“……”
“臣……臣无异议。”
“那太子殿下呢?”
太子:“……”
太子心虚且慌,陛下特意一问,一看就是知道他与朱时伯沆瀣一气了。
“儿臣……无。”
“谢陛下……”
邵准神色淡淡的往身侧跪地叩头谢恩的晏汀脸上看。
“以安哥哥……”
大殿门一开,裘薇熙拿出手帕给邵准止血,却被邵准无情推开,他临走之时,脚步停了片刻,微微侧目看晏汀,晏汀跟在朱时叔尸体旁,冲他福身送行。
后来等万寿山事情结束时,朱时伯将朱时叔的尸体送回了洛阳城,朱母得知自己的儿子死于非命却没有一个公道的处理后,终于哭瞎了眼睛,她揪着朱时伯的领口骂:“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替我们朱家做主放过瑾王?啊!她凭什么?”
朱时伯一脸无奈:“她不是三弟的夫人吗?”
朱母:“……”
“啊——————”
“老夫人,老夫人……”
朱母晕厥之际指着万寿山的方向骂了一句:“她是瑾王的人啊!”
“我当初怎么就没让时叔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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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太过惊险,裘妃关起门后,就问了裘薇熙实情,在知道是裘逸轩动的手时,裘妃彻底坐不住了:“你说是逸轩干的?他为何要杀朱时叔?”
裘逸轩并没有与裘薇熙说过,只是裘薇熙自己猜测道:“哥哥应该是为了得到朱夫人。”
裘妃:“……”
其实就算没有邵准的那件事,朱时叔也是必死无疑,因为裘逸轩早就已经准备好在万寿山里要了他的命,只是现在有了个现场的替罪羔羊,他自然要把握住机会。
裘妃在宫殿里来回踱步,忽然眉眼满是笑意:“如今朱时叔死了,根据我大燕国的婚姻法,她已然成了自由之身,我们得加紧把人娶回来。”
裘薇熙点头。
裘妃眼珠转动:“你去把逸轩叫过来,我要问问,他到底是作何打算的。纳妾可以,但娶妻……本宫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且不出晏汀乡野村妇的出身,若非生得貌美,给我们裘家提鞋都不配的,又是残花败柳之身,想做我们裘家的主母,她还不够格的。”
“姐姐说得太对了,薇熙就是害怕哥哥被她迷了心窍,还请姐姐与哥哥好好说说。”
裘薇熙也是这么想的。
裘薇熙把裘逸轩叫来后,裘逸轩只是说了一句:“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姐姐不必为了费心。”
裘逸轩是个有主见的人,平时也绝不做没有胜算的事,这一点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了,听见他如此保证,裘妃自然也不好插手。
只是她还有一句话要叮嘱。
“晏汀虽美,可毕竟嫁过人,你想要玩玩,这无可厚非,可是若想提她做正妻,这可万万使不得,这样的女人,别玷污了门楣,父亲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裘薇熙也附和:“姐姐说得对,否则别人都该笑话我们裘家捡破烂了,我们裘家的也会因此蒙羞的。”
裘逸轩心知肚明的回:“逸轩知道,有分寸的。”
裘妃与裘薇熙这才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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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
“小姐怎么了?”
白芷提着夜灯从外面进来,晏汀蜷缩在床角,背后的衣襟已经湿透了,她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满脑子都是朱时叔的死相,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她,像是要来索她性命的。
“白芷。”
晏汀一头扑进白芷怀里,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刷刷刷的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原本就胆小。
白芷放下提灯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朱时叔的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像他那样恶毒的人,死了也是活该的报应,小姐不要吓唬自己了。”
“白芷,这行宫好冷,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一闭上眼睛就是朱时叔睁着眼睛看我的样子,他还要索我的命,要拽着我下地狱,他掐着我的脖子,身边全是青面狼牙的厉鬼,就跟在我后面,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
自她从岭南跋山涉水的来到洛阳后,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她无数个夜里不在想,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怎么什么事情都与她有关,她也不想朱时叔死的,虽然朱时叔品性不端,可确实也没有怎么伤害过她,当然,是指除去让她伺候邵准的事,可没想到,如今他就这么死了,狰狞的样子就在咫尺,这叫她如何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