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听完后泪水打转:“小姐,还记得山下的庙吗?明日我们就过去,朱时叔不是你害死的,他要找也应该去找杀他的人,去找瑾王殿下,不会来找你的,你也是身不由己啊。”
晏汀泪水漾漾:“是邵准杀的人?”
白芷抱着她冰凉的身子:“他们都说是瑾王殿下。”
晏汀说不下去,软趴趴的窝在白芷怀里,哄了好久,才没了动静,眼角的泪珠已然风干成痂,白芷暗暗抹了抹眼泪,将晏汀放好后,她这一宿就在床边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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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未开。
守山侍卫往后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女人一眼,只见她那对美丽的鹿眼毫无生机。
白芷继续说:“我们是朱家的,自我们姑爷死后,我家小姐心慌得厉害,想下山给姑爷烧柱香,还请小哥通融通融。”
说着悄咪咪往侍卫手里塞了一枚玉镯。
晏汀身上没什么钱,有的也只是邵准赏的。
侍卫看了一眼,迅速收起,而后一本正经的说:“快去快回,现在山上事多,若出了什么茬子,仔细着自己的脑袋。”
“是是是,我们一会儿就回来。”白芷陪笑的扶着晏汀下山去,山下的路不好走,主仆二人足足摔了几跤,才抵达山下的小庙。
晏汀在菩萨跟前足足跪的一个时辰为朱时叔念经超度后方归。
山上守路口的侍卫正在闲聊。
“真的假的?瑾王殿下真敢跟太子殿下叫嚣?他不是被废掉监考主考官一职了吗?从前武举意外杀人不也没怎么样嘛?”
“你都说了那是从前,从前死在万寿山的武举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人提他们打抱不平,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瑾王殿下说一不二,现在正在练场上发落齐家二兄弟呢,太子殿下也过去了,情况似乎是不太明朗啊。”
白芷替晏汀拉好披风:“小姐快回去休息吧。”
“嗯。”
二人途径练场之时,依稀瞧见了邵准的身影,忽然眼前道光一闪,紧接着血溅三尺,一声闷响齐文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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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准被卸任了主考官一职,与裘逸轩交接工作时,对昨日武举场上的比赛,进行了简单的清算与处理。
他首先叫来了傅少奇,傅少奇实力不俗,却因被人算计,最后丧失了进入下一轮的机会。
傅少奇在听到邵准让他进行复赛时,双目瞪得老大老大了,他原本以为自己都没什么希望了。
邵准掀眸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傅少奇合拢下巴告退出去。
在翻到晋级名单齐文均、齐文武二人时,他眯了眯眼:“把他们给孤绑进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错,你们凭什么……瑾瑾王殿下……”
邵准一掀外袍踩着用来放武器的木匣子逼近看二人:“拉出去砍了——”
“且慢——”
太子消息灵通,早在齐氏二兄弟被绑时,人就往这边赶了。
只见太子气喘吁吁的掀开帷布冲进来,在确认自己的人完好无损后,指着邵准的鼻子指责:“瑾王,你有什么权利处置我大燕的武举人?就算他们犯了一点小错误,你也不是主考官了,你没有任何权利对他们用私刑!”
“多谢太子殿下……”齐氏二兄弟被邵准这一动作吓哭了。
邵准明媚一笑:“他们在我手底犯的事,我就有权利处置他们。”
太子冷呵大笑:“你不也是要了朱三的一条命吗?不也好好的在这儿站着!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们?难不成我们的瑾王殿下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要想树人威信,就该以身作则,你昨日杀了人没事,凭什么要他们的脑袋。”
“孤敢给……”暗流涌动的异光在眼眸中流转,他笑得诡异而冶艳,“你们敢来拿吗?”
太子:“……”
邵准转身吹起衣角,他拿着军行令往地上一扔:“拉出去砍了!”
太子一声呵斥:“谁敢动!”
其他人果然不敢行动了。
邵准刚刚受罚,又被削去主考官一职,其他人自然是见风使舵,哪里敢为了他开罪太子。
可邵准也不是好惹的。
他舔舌发笑,从侍卫腰间拔出佩刀,眼下这情景,把太子吓得连连后退,昨夜他那样为难邵准,是很怕他忽然发疯杀他。
太子惶恐,躲在人后:“你……你杀了朱三不算,难不成还想杀了你的亲哥哥?”
邵准并没有理会他,视线直勾勾的往齐氏二兄弟方向去,齐文均见状不妙,连滚带爬的抱住大腿求饶:“瑾王殿下饶命,瑾王殿下饶命啊,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啊……”
齐文武满是震惊:“哥?!”
齐文均一手指向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弟弟:“是他!人是他杀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杀了,我没有杀人,殿下不要杀我,殿下不要杀我啊……”
刀光一闪,四目放大,血溅白练,再无生息,咣当一声滴着鲜血的大刀落在地上。
已经尿裤子的齐文均这才死里逃生般的瘫软在地,一旁死不瞑目的齐文武已经尸首分离。
太子脚软,堪堪扶住,却半晌发不出一个音来。
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俊挺的身形,眼尾往上一撩,他毫不在意,表情更是不羁。
他拿起竹简气定神宁的翻看:“清理干净。”
侍卫们:“……是。”
此事一出,寒门的举武人门沸腾了,炸了锅似的尖叫呐喊。
“死得好死得妙啊!以后看他们哪个还敢在这上头做手脚!难不成我们寒门仕子的命就不是命了?瑾王殿下这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啊!也是替我们这些年无端丧命的武举人出了一口恶气!”
“没想到最没出息的瑾王殿下竟然是最牛*的!”
“瑾王殿下好样的!”
“可瑾王殿下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啊?”
“……”
皇帝那边得知邵准斩杀齐文武立规矩一事后一脸平静。
武举考试的规矩腐败多年,确实是应该好好整顿整顿了,只是其中牵扯甚多,很少有人愿意蹚这浑水,现在被瑾王打破这一恶□□算是为大燕的朝局迎来新局面。
皇帝又怎么会怪他。
第55章
第一场武举虽然结束, 但是皇家狩猎才开始,依照昔日武举的惯例,每一组的第一名可参加皇家狩猎, 而其他人只能在一旁看着。
此次狩猎一共三天, 邵准因为在受罚,所以并没有参加,不过他自个经常来此地狩猎, 所以也并不觉得可惜, 只是见不到想见的人,这就很难熬了。
听行宫里的内监说,此次皇家狩猎上, 成孜呈与阮天浩二人颇得陛下赏识, 不少人都说其二人必定前途青云。
太子去刑台给齐文武收尸回来后气得一天没吃下去饭, 轰啦啦的砸了一堆碗碟: “好啊!老十一,存心跟本宫作对是吧?你行啊!行啊!”
齐文均痛定思痛:“还请殿下为我弟弟做主。”
成孜呈说:“眼下主考官换成了裘逸轩,第二场考试应该会稍稍容易些。”
裘逸轩被提拔为主考官后裘文不安分了:“有我二哥哥在,今年的武状元必然出在我们裘家。”
裘妃听了后只恨不能一棒槌敲醒他:“陛下难道不知道逸轩是你的哥哥?这种考试,本应该要避嫌的,你反倒好,生怕人不知道逸轩是我们裘家人?你难道瞧不出来陛下这是故意为之?”
裘文挠挠头:“故意的?”
裘妃懒得跟他细说,只是吩咐了一句:“下一场你切不可舞弊了, 你当不当状元不要紧,要是耽搁了逸轩的前程, 爹爹要了你的一双腿。”
裘文不爽的努了努嘴,总觉得裘妃在吓唬他:“有那么严重吗?”
裘逸轩被提为主考, 裘文又是裘逸轩弟弟一事, 在武举人队伍里也传开了, 已经成功进入下一轮的武举人们,茶余饭后就在谈论此事,一个个垂头丧气。
“看来这次我们与武状元是没缘分了呀!裘文是裘大人弟弟,我们还有什么好比的,这状元的位置干脆捧给他好了。”
“是啊是啊,趁早打道回府吧,状元是裘文的,榜眼出在成、阮、傅三人之间,这第三的位置我们恐怕也无缘啊,还不如早些回去准备下一年的。”
“你们说陛下难道就不知道裘文是裘大人弟弟一事?按理说,考生与考官有亲戚往来的,陛下不应该避开的吗?怎么还……”
“之前的主考不是瑾王殿下吗?只是他犯了大错,裘逸轩这才捡了漏,兴许是陛下老糊涂了,不然也不会让裘逸轩担任主考。”
“陛下当真会老糊涂?”
一句话把所有人给问住了。
陛下当年也是叱咤风云啊,否则也不会坐上这九五之尊之位,怎会连这点事情都发现不了。
所以必有猫腻。
傅少奇虽然在第一场比试中落选了,可是邵准破例让他加入了最后一场的骑射,最后他一第二名的成绩成功入选,因而又和阮天浩成了同窗,夜里两人谈及此事,傅少奇心思敏锐,一语道破天机。
“我猜这是陛下故意而为之的。”
阮天浩一届武人,心思不算细腻,听言好奇追问:“何以见得?”
傅少奇笑道:“如今裘家在朝中一家独大,裘妃贵为陛下的宠妃,裘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裘逸轩接管禁卫军,如今又担任了新科主考,自然又能结交不少未来的国家栋梁,不可谓不风光。如果你是陛下,你会怎样想?”
阮天浩摇摇头。
傅少奇轻声说道:“陛下恐怕只会忌惮吧。”
阮天浩紧张得吞咽口水:“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提拔裘逸轩,这不是有悖常理吗?”
“阮兄是否听过爬得高跌得越重的道理?”傅少奇,“欲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你是说……”
傅少奇浅笑:“裘逸轩做事老成,陛下恐怕难以抓到他的把柄,可裘文就不一样了,他可是个大漏洞,阮兄且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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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光大亮,白芷轻手轻脚的端着热水推门进屋时,猛的发现晏汀早就醒了,正倚在床头,呆呆的盯着窗外的飞雪。
白芷叹气:“小姐什么时候醒的?”
晏汀淡淡摇头,她唇色苍白:“不记得了。”
白芷拧干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殿里的地龙是整个行宫烧得最旺的,也就晏汀能呆得住,她一进来浑身就湿透了。
朱时叔一死,晏汀也跟着病了,其实也算不得病,请太医来看过,看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她夜里时常惊醒,醒后便失眠睡不着,一坐就是大半宿,反倒是白日里能睡上一两个时辰,不过也睡不安生,时不时的呓语,又或者挣扎着流眼泪。
白芷拿着她日渐消瘦的手擦了擦:“小姐,白芷去太医院给你拿些助眠的药来吧,你整宿整宿的失眠,这样下去,你必然吃不消的。”
晏汀也不想死,便轻轻点头。
白芷扶她重新躺回榻上后,出门去太医院拿药,回来时便听见殿里有动静,她趴着听了一耳朵,然后选择不打扰的守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晏汀气息虚弱。
邵准用手轻轻捏了捏她寡淡如水的脸:“还在想朱时叔的事?”
晏汀偏开头就掉了一滴泪。
邵准说:“你在怪我?”
晏汀哽咽:“你好好的杀他做什么?你都已经睡了他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何苦一定就要了他的命……”
晏汀这人的性格向来是遵循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不喜欢像邵准这样非得要折磨死人才善罢甘休的处事之道。
可朱时叔欠她的不是早就已经偿还清楚了吗?
他诓她来洛阳,瞒着她自己在外面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将她卖给邵准玩弄,虽然确实可恶,可是朱时叔已经自食恶果了,这段时间来,朱时叔与她一直相安无事,有也是朱母与她的冲突,所以她不想害朱时叔。
她就是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朱时叔?
她吸吸鼻子没说话。
邵准浅笑:“你是因为这个才病的?”
算是吧。
她内疚、自责、悔恨都有。
总觉得朱时叔是她杀的。
邵准扯唇一笑:“你可知道上次太子叫你去闲庭斋是为了什么?他要代朱时叔,把你送给我。”
晏汀眼睛睁大。
邵准歪头又是一笑:“太子想要从我手里捞到好处,所以一直在找我的软肋,然后朱时叔就把我们的事告诉了他,所以太子那夜是想用你和我交换的。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是你对不住朱时叔?”
晏汀爬起来:“你没骗人?”
邵准一脸宠溺的摸她的脸,他有时候是真的气她为何如此心善,可又舍不得骂她,如果不是她存心的这些善念,他也不会对她如此着迷。
晏汀眼珠转动:“所以你就打了他?可是你不是想要我吗?不对,你应该没有要我,否则太子也不会让我走,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邵准又笑:“孤确实没要。”
听到他不要自己时晏汀不知为何心里隐隐发痛。
紧接着他又说:“太子见状便想要朱时叔来这里行使他的丈夫之责。”
“什么?”
邵准轻轻掐住她的下巴摩挲:“孤不可能叫他碰你,所以动手打了他,那晚夜里你可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晏汀细想似乎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