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处乡绅大宅中,一身玄黑箭袖的顾璞煜,面色冷峻地读着手里的信。
一个身穿学子儒衫的束冠男子,边咳嗽边推门而入。
见顾璞煜面寒如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须臾间便反应过来:“你那小表妹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一部18年的电视剧,那个时候没有追更新,但今天重新翻出来看了看,真的很有意思。
再一次为自己的延时性,感到一丢丢的惭愧。
这部剧全面看了一遍后,又挑拣自己喜欢的部分,再次看了两三遍。
拍的确实很好,可能推理没那么强,但对于我来说,无论是打发时间还是放松心情,都是不错的良品。
第30章 十五及笄
“许兄”
顾璞煜放下信,但紧皱的眉头,都预兆了他内心的怒气。
被他叫做许兄的儒衫弱冠男子,咳嗽着坐在屋内交椅上。
“咱们进京后,就先拿钟大少开刀吧”顾璞煜嘴角浮起一丝冷意。
“我倒是无甚关系,但,你们顾家?”儒衫男子担忧地问道。
“没关系,只要做成了这件事,想必老爷子也没法找我的错”顾璞煜眉眼森然地切齿说着。
对于即将到来的风雨,他早就磨拳搓掌了!
顾府最近这段日子里,热闹极了。
先是成王府请了官媒过府,纳彩问名后,成王府与顾府结亲的消息在京中正式传了开来。
人们议论纷纷时,二府卜过八字后,成王府吹吹打打送来了聘礼,再次将世人视线聚集在了顾家上。
“姐姐,今日成王世子可是又来了?”冬青嘴碎问着从前院刚回来的夏至。
夏至脸色一黑瞪了一眼嘴上没把门的冬青。
忍冬院西厢房屋内,除了守在门口的冬青,另外两个丫鬟都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榻下,帮茹春桃赶制一条坠玉宫绦。
“姑娘”夏至福身。
茹春桃放下诗经,扫了一眼亦步亦趋站在夏至身后的冬青,温柔唤道:“冬青”
“奴、奴婢在!”冬青连忙从夏至身后站出来,目光闪烁。
“去青竹苑拾几片叶子来”
“啊?”冬青直愣愣地说:“姑娘,外面风这么大——”
夏至不耐烦地捅了她一下:“还不快去?姑娘让你去,别说是风大了,就是外面深冬飘雪花,你也得去!”
冬青还想再辩解几句,文竹却一手推她到了门外,当着面关上了门。
冬青狠狠跺了下脚,才从垂花门走出院子。
连翘趴在窗边,看了会才转头说:“姑娘,人走了!”
茹春桃笑看了一眼她,拿过笸箩里的一张手帕,轻抚着桂梅花纹,叹道:“若是她忠心于我就好了...”
“姑娘这话说的!”夏至整理着笸箩,捂嘴嗔道:“有我们三个人在,姑娘的帮手还能少了不成?”
茹春桃淡笑不语。
“夏至姐姐,那多嘴的走了,这会只剩咱们几个了,跟我说说前院呗?”连翘捧了把瓜子仁,凑夏至身边,讨好地笑着。
夏至敲了下连翘的脑门,坐在文竹拿来的矮墩上,抓了一把瓜子仁,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成王世子今日不但来了,还被二房留下吃饭了!”
“什么?”连翘诧异地大声说道:“是在前院还是?”
“在二少爷的院子里”夏至口中的二少爷,正是二房庶长子顾璞文。
茹春桃抿了口茶,略带感慨说道:“现在府中各房要忙的事多了起来,总是会多少有些麻烦。夏至,往后遇见了,要记得先避开这些才是”
“是,姑娘”
坐在脚踏上的连翘,抬头看了一眼她们,又快速撇开视线。
而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对面的文竹看在眼里。
冬青胳膊上挎了个篮子,坐在中路大园子湖边树荫下,拿着石子抛入湖面上。
“姑娘可真是的,一点都不体恤下人,这天儿凉飕飕的,非得要寻什么叶子,哼!”
嘟囔抱怨的冬青,听到从远处湖上曲桥传来的人声,连忙向后走了几步,贴靠在树上,侧耳偷听了起来。
“子文兄,待他日我娶了令妹,定助你拿下这顾府!”
“世子的话,在下可记在心里了!”
“本世子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音一转,“不过,我听说你有个极为受宠的弟弟?是府里长辈们的眼珠子,怎么我来了这么多回,都没见过他呢?”
“哦,我小弟年幼爱折腾,几年前跑京城外去疯玩了”
成王世子与顾璞文又聊了会最近出名的花魁,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园子。
躲在湖边大柳树后的冬青,这才拍着胸口走了出来。
只见她眼珠子一转,便心里暗道:“这事得告诉姑娘,不能事事都让连翘占了个头儿!”
坐在软塌上的茹春桃听后,沉默半晌,余光见冬青咬着嘴唇惴惴不安的样子,方才温声笑称了一句:“这几个琉璃珠子,冬青拿去玩吧”
“谢姑娘赏!”冬青雀跃地接过来,末了抬头得意地瞥了一眼连翘。
这厢主仆几人闲适得趣,同个院子的东厢房,茹家大姑娘正跟自己娘亲闹起了别扭。
“我不管!那就是一个穷酸书生,我才不要嫁!娘,您和外祖母好好说一说,帮我换一个好夫婿不成吗?”
顾氏叹了口气,爱怜地拍了拍茹春柔的手:“这姓孙的后生便是你外祖母提出来的——”
“什么?”茹春柔吃惊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诧异又不满地说道:“那姓孙的不过区区一个秀才,就想攀上顾府这门亲事?想的倒是美!”
接着,她便对顾氏说:“娘亲,我绝不要嫁给他!”
顾氏本就没相中那孙秀才,闻言,更是心中下了决心,定要给女儿选一门乘龙快婿!
茹大姑娘见她娘神色赞同,心思一动,带着几分讨好般问道:“娘,您觉着,那成王世子如何?”
顾氏柳眉一竖,厉色看着自己那咬唇不自在的女儿。
半晌后,才开口言道:“以后休要提不相干的人!”
“...是”茹大姑娘低着头,低声应了句。
接下来的几年内,顾府大门上的红绸红灯笼挂了又挂,门口迎来送走了几波嫁娶的人马。
在一年的仲秋桂月里,茹春桃的长姐茹春柔,穿了一身大红嫁衣,坐在闺房里,临别之时,抱着她大声哭泣着。
“妹妹,往后的日子里,你可要多多看顾好娘亲啊!”茹春柔擦拭着眼角泪水,拽着她的手,喋喋不休地嘱咐着。
茹春桃莞尔一笑,安抚地拍了拍长姐的手,却未言一词。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俩姐妹情深,但这时辰可不早了,柔妹妹还得去老太太那儿呢!”去年进门的二房庶长媳程氏面带笑插嘴道。
“是了,外祖母还等着呢,姐姐莫要担心,家里有我,尽管放心”茹春桃说完,连忙拿帕子给茹春柔擦着眼泪。
茹春桃跟在后面,与嫡母一道,陪着长姐去拜别老太太。
直至吉时到,长姐叩别了嫡母。
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了垂花门内,在沙沙作响的花叶拂动中,望着长姐被人背出顾府的身影。
“想不到,短短几年里,家里的姐妹们出嫁后,独独剩下你我二人,倒是做了陪当”顾慕画轻启丹唇,纤瘦身姿立在茹春桃身侧,比她足足高了一头。
明明只是一岁之差,一个好似盛夏娇艳红花,另一个却似春风拂动的蒲柳。
茹春桃转过身来,轻笑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两个人沿着院与院相隔之间的板石甬路走着,闲聊般述着各自的感悟。
在分别之际,顾慕画突然抓住了茹春桃的手,抿着嘴角,眼神略带惆怅地低声附耳道:“听说,五哥他已经回京好些日子了。最近魏竹兰经常来二房做客,不仅二婶夸她,连祖母都对她赞不绝口呢!”
茹春桃双手瞬间紧紧攥在一起,须臾,又立马松开。面带浅笑地看向她,故作轻松地反问:“是吗,不过这些又与我有何干系呢?”
顾慕画缓缓勾起一侧嘴角,眼带戏谑地望入她的眼底。
“是吗?”顾慕画向后退了一步,哼笑道:“看来是我烂好人心肠咯”
语毕,顾慕画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带着自己的丫鬟,向三房院子拐去了。
“姑娘?刚刚六姑娘跟您说什么了?”夏至上前问道。
刚刚两位姑娘说悄悄话时,各自的丫鬟都十分有眼色地,退在一旁。
茹春桃眼神放空,嘴角还僵持着一抹浅笑。
听到夏至的话,收回了心中充斥的悲伤和难言的苦闷。
只听她轻声吐了三个字:“没什么”
几年里,顾府的变化又何尝只是几位小姐公子的嫁娶。
随着本朝太子确立后,相应而来的争端更是愈演愈烈。
本来,顾府在顾璞文的计策下,站在了成王这条船上。
但随着太子归京,在朝中站稳了脚,因顾璞煜这个鉴定的太子党,导致顾府一下子成为整个京城中最水深火热的家族。
顾璞煜和顾璞文,两个人都是二房子弟。
一个是嫡子,自幼获得长辈宠爱。
另一个虽为庶,但却是顾二老爷最疼爱的儿子。
顾老太爷点了几宿的灯,最终拍板决定随子孙折腾去吧。
虽然顾老太爷放出了信号,但还未致仕的他却是选择了成王一派。
随即,三房将长女顾慕灵嫁给了谢家嫡长孙,做了两不帮的中立派。
而长房在太子归京前,便一直不发表看法。但现在却坚定地成了太子派。
而二房,自然发生了数次大吵小吵。
最终,当爹的支持老大,当妈的自然支持自己的幼子。
偌大的顾府,百年传承世家,自此,再一次迎来了它命中注定的考验。
几年里,顾璞煜之于茹春桃,好像一场昨日旧梦。
再没重遇在这偌大的顾府宅院中。
然而当年他留下的联络途径,却依然还在运作。
自从顾璞煜随着太子归京后,她每一日都能收到一份来自对方的礼物。
有时只是一株来自郊外的野花,有时也会是一封他亲笔写下的书信。
然而这份日日不间断的联系,却并没有让茹春桃见到他的容颜。
就这样,他们在各自的地方,都长大了。
这一年,她十五。
下个月便是她的及笄礼了。
及笄后,她便该许人家了。
同样是这个时候,顾府二太太已经在相看嫁给他的女子了。
茹春桃知道,那个范围里,不会有她的影子。
也许,这场从幼时绵延的旧梦,该醒了。
“夏至”
微风从窗外送进一捧凉意,吹动了茹春桃鬓边发丝。
“欸,姑娘,怎么了?”
茹春桃垂下眼眸,将一封信递给了夏至,清淡的声音里透着苦闷:“你将这封信,送给他吧”
“姑娘?”夏至接过信,却并没有立马离开,反倒看出了她脸色不比寻常,透着反常的沉闷和伤意。
“姑娘你怎么哭了?”夏至焦急地问道,那封信被她顺手放在窗前桌上,拿着手帕给茹春桃擦着滑下脸庞的泪珠。
“我...我...过一会就好了”茹春桃抹开脸上的泪,强自撑起来了一个笑脸。
“好了夏至,你快去送信吧”茹春桃催促道。
夏至揪心地盯着她瞧,说什么都不肯走。
正当此时,窗外有人出声了。
“是哪个混蛋惹我的小春桃伤心了呢?”清朗的男声,从窗外半步之距传了过来。
第31章 白首不离
“...表哥”茹春桃瞪大了双眸,看向窗外那个清瘦男子。
记忆里酷爱红袍的少年郎,多年未见,再相见却已如松柏般挺拔。
顾璞煜勾起浅色薄唇,俊朗的容颜,突然充斥在茹春桃这一眼回眸中。
脸上未干的泪痕,诧异伴着喜悦,在这个转身回眸中,丝毫不加收敛般,映入了他的眼底。
隔着一扇窗,顾璞煜向前倾身,伸出手,轻拭掉挂在她眼角的那一小滴泪珠。
“怎么了,谁惹你伤心了?嗯?”顾璞煜低声重复问道。
“没什么”茹春桃偏过头,躲开了他温热宽大的手掌。
顾璞煜眯起眼睛,挑了下眉,盯着她瞧。
“说了,没什么”茹春桃瘪了瘪嘴,有些心虚地侧过身子。
“好,小春桃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不想告诉表哥,表哥理解。不过...”
见窗内女娇娥,好奇地望了过来。
顾璞煜才续道:“待我们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希望小春桃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可以豪无保留地告诉表哥知道”
对面窗内的女子已经睁大了眼,震惊又眼含期待地看向自己。
顾璞煜盯着她的那双杏眼,缓缓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说过的,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委屈”
说完话,又与以往一样,翻墙离开。
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那封躺在窗前桌上的信。
这一次的短暂相见,对于茹春桃的生活来说,就好像平地惊雷般震动了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断舍离。再一次让她,对于这场旧梦,抱起了期盼。
没几日,二太太突然称病,直到茹春桃及笄那一天,才再次宣告病愈,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天,对于茹春桃而言,种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既期盼着未来,盼望着一切真如她所愿所求般,旧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