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偷偷问,“郎君,既然大家都不理解你的宏心壮志,不如早些进京?”
“我那阿姐狼心狗肺他们都还惦记着,我为了家里好倒让他们看不过眼了。”季弘远脸色也不好看。
“我凭啥灰溜溜的走?就不走!我这般钻营都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光耀季家的门楣!”
陈六敷衍地劝,“郎君千万别这么想,等你以后高中进士,你家人一定能转过弯来。”
季弘远冷笑,“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我,还想着占我的便宜,我季三郎从不吃这样的亏!等我当了官,他们谁都别想沾我一分一毫的光!”
陈六心里暗笑,季弘远的坏名声他们也有功劳,为的就是现在。
虽然说有季家人掌控在手里,也能拿捏季三郎,奈何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把家人看得比自己前程重的。
对这样数典忘祖之辈,让他成为一匹孤狼,给他想要的东西,反而更好利用。
“那郎君更该早些进京啊!陈某倒是也认识几个大儒,说不得还能帮郎君引荐一番。”
季弘远正欲点头,突然拍拍脑袋,“不行,还得等等我外父,等他回来先把酒方卖了。”
陈六:“……让陆郎君将酒方送去京城也行吧?”
“陈兄,有时候还得多动动脑子。”季弘远斜睨他一眼,“又不是啥好东西,在周岭县大家知道陆家人生意不错,能卖出价儿来,去了京城,谁稀罕这破方子。”
陈六深吸了口气,压下想要打人的冲动,笑着附和,“郎君说的是,是陈某想差了。”
没办法,季弘远不肯走,他也只能陪着。
就在这时,在益州府留下继续查的死士拼死传来消息——
“咱们上当了!”
殷氏旧部他们买通的人被杀,死士也死伤惨重。
有人死之前从梁州府传出消息,说先前都是殷氏余孽的障眼法,那余孽中的小郎先前在益州府求学,现在早不在益州府了。
陈三带着死士紧着追去梁州府,人去楼空,再没有消息。
陈六等人突然反应过来,在益州府学?季弘远不就在益州府学?
偏偏他外家又姓陆,家里还经营酒肆,他们这是让人耍了?
死士们想把那已经死掉的内贼鞭尸的心都有了。
陈三最愁,“年底宫宴姚淑妃没放过这机会让人在圣人面前进言,听说翻过年就会再度奏请立后之事,咱要如此回去……”
几个被赐了姓的小头领都打了个寒颤,侯爷一定会杀了他们。
这下子,他们更不能放过季弘远和他娘子,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第二天陈六就找到季弘远,“郎君,有你和举人娘子的信。”
季弘远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接过来,“又有人想来跟我凑近乎?”
陈六唇角抽了抽,不说话。
季弘远打开信一看,信是陆父写给他的,随信来的还有一千两银票。
信的内容挺委婉,意思是有个大傻子,人傻钱多,就喜欢酿酒,用万两白银买了陆家‘所有’的酒方。
陆父他们还要继续在黔州府置办产业,一时回不来,先给他一千两银子做盘缠。
其他的银子陆家也没全捏着,陆父已经叮嘱陆含宁和青衫进京,提前帮他在京城置办宅院。
等以后季弘远真在京城定下来,陆家人再进京。
季弘远乐了,挺好,傻子上钩,他和陆含玉也确实该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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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季弘远:鸿禧娘子的美名也有仇家的一份功劳,提前谢谢你们。
陈嗣:谢你奶奶个腿儿!
换地图咯,季三郎表示,营养液再浇灌浇灌,他还能更给力,让敌人求着他们进京报仇算啥?他还能让敌人催着他生崽子!
第43章
到京城这日,是个阴天。
季弘远一路上表情都不是很好看,见着陆含宁和青衫撑着伞站在雨中等他,他只冷哼了一声,偏过头缩回马车,像是不爱搭理。
青衫:“……”这季三郎怎么越来越欠揍了?
陆含玉捂着嘴偷笑,知道季弘远是怕陆含宁和青衫想起前头的事儿,要揍他。
也是演给陈六看的。
毕竟季弘远这次进京,季家村果真一个来送的都没有。
想起这个,她忍不住拉住季弘远的手,是因为她,季弘远才不得不如此。
所以这一路上,不管季弘远怎么作,陆含玉心疼他,都纵着他。
也正因为她这份纵容,才救了自己和青衫他们一命。
越想陆含玉心里越软,“我保证,他们不会揍你。”
季弘远来劲了,“真的?”
“嗯,知道你做了什么,他们怕是还要谢你呢。”陆含玉笑。
季弘远凑在陆含玉耳边嘀咕,陆含玉红着脸锤他几下,但在季弘远微妙的笑容里,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让季弘远一路的疲乏都轻了许多。
陈六进京,便急着回长敬候府跟主子禀报。
到了陆含宁提前买下来的两进小院子,陈六立刻找到季弘远。
“郎君,陈某在京中还有些亲眷,先去探视一二,与您说的大儒,也正需要陈某家眷想想门路,好方便郎君后头的考试。”
季弘远懒洋洋靠在堂屋,耷拉着眼皮子,“那就麻烦陈兄了,可需要银两?”
陈六见季弘远根本没有掏钱的意思,笑了笑,“不必,大儒看的是郎君的才能,也不看黄白之物,此事郎君不必担忧,交给陈某来便是。”
他很清楚,季弘远这一路可能是被季家爷娘刺激到了。
一路上吃穿住行季三郎都要讲究,生生用银子将自己提成上等人,动辄就说些要让季家人悔不当初的话。
季弘远手里就算还有银子,也所剩不多了,陈六才看不上眼。
等陈六离开后,季弘远立刻来了劲头,拉着陆含玉就要回房。
只是不等俩人出门,陆含宁和青衫冷笑着从外头进来了。
陆含宁关门,青衫搓了搓拳头。
青衫:“听说季举人这一路潇洒得很,花酒都吃上了?”
陆含宁也拳头发痒:“还听说季举人嫌六娘伺候的不够好,买了好几个婢子和家奴?”
季弘远立马抱着陆含玉缩到她身后,“呜呜六娘你看看他们,我跟阿爷和阿娘闹翻,孤身一人跟你来到京城,已经很可怜了,他们怎么能对可怜人这样说话!你不是说他们不会欺负老实人吗?”
陆含玉被他不规矩的动作捏得发痒,忍不住笑着躲开。
“老实人可不会去喝花酒。”
季弘远见青衫要上前,立刻退后大喊,“你等等!”
青衫挑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给你说话的机会。”
季弘远:“……”咋有点像给他机会留遗言似的。
他打了个哆嗦,继续往陆含玉身后躲,“那啥,不光喝花酒,我估计还要辜负六娘,纳几个美妾啥的。”
“你再说一遍!”陆含宁本来是逗季弘远的,闻言真生气了。
他上前揪住季弘远的衣领,“我看你是皮痒了!”
季弘远趁拳头落下来之前,赶紧喊,“我保证,妾纳不进来,再说这是娘子同意的!”
陆含宁皱眉看着陆含玉,有些摸不着头脑。
青衫直接多了,“六娘你脑子进水了?”
“好了,没有外人,别演了。”陆含宁看笑话看够了,这才笑着将季弘远和陆含宁分开。
“你们先听三郎把话说完,我觉得他的主意比咱们想的法子都要好。”
青衫翻个白眼,“什么法子?我咋不记得。”
陆含玉轻声道,“报仇。”
青衫和陆含宁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季弘远这才嘿嘿笑着蹲在椅子上,神飞色舞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青衫听完,跟陆含玉对视一眼,她想了想,这还真是个好法子。
陆含宁就直白的多了,他忍不住用看神人的目光,盯着季弘远,“三郎你真是……”
“怎么样?足智多谋?天赋异禀?深谋远虑?”季弘远得意地替陆含宁开阔彩虹屁。
陆含宁:“……够无耻的。”
季弘远:“……”
青衫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随后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指了指外头,“那你们买的婢子和家奴是怎么回事?”
青衫和陆含宁刚才要找季弘远算账的事儿,大部分是演出来给人看的,毕竟前头季弘远在益州府时,确实是一副欠揍样,就那么算了会让人怀疑。
陆含玉柔柔看着季弘远,“那些是徐老和梁叔留下的人,要不是弘远机灵,只怕咱们还没进京……就要让人一网打尽了。”
“怎么回事?”陆含宁赶紧正了神色。
“你们在京城,看到隐藏在京城的旧部留下的暗号了吗?”陆含玉问。
青衫点头,“看到了,好几个地方都有,我和大郎借着乡下人进城的新鲜劲儿,去看过两处,咱都记得徐老的话,并未上前跟人碰头。”
季弘远轻嗤出声,“本来腚上的屎就没擦干净呢,你们还敢去,早让人盯上了。”
青衫心下一惊,“可我没发现附近有人盯着啊!”
季弘远还要嘴贱,陆含玉捏了他一下,“我来说,要不一会儿青衫揍你了。”
季三郎心想那还行?他浑身上下,就嘴能打过青衫。
陆含玉笑着看了眼季弘远,解释道,“京城各处城门都有长敬候府的人,你们只要出城,就瞒不过他们,所以他们没必要打草惊蛇。”
陆含宁听出来不对,“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外头盯上你们了?”
“嗯,我在襄州府码头也见到了旧部留下的暗号。”陆含玉心情复杂道。
当年大统领府被灭门,被殷十六救下冠了殷氏家姓的下属,也有一部分在外办差未归。
等他们回来,发现大统领府的惨状,立刻分散隐蔽开来。
但是因为长敬候府对京城的把控,以及陈嗣在襄州府设下的埋伏,那些下属死伤惨重,徐老的儿子儿媳都因此惨死。
这些人有一部分拼死将旧部出了内贼的消息传给徐老,另外还有一小部分为了将来小主人能够进京报仇,一直蛰伏在京中。
鹰卫本来就是个神秘的机构,这部分人的身份和容貌无人得知,能够让陆含玉辨认的,只剩根据殷氏九曲之名定下的不同暗号。
此次出现在襄州府的,便是上三曲清风部的暗号。
陆含玉心里激动,季弘远先前也打消了陈家死士的怀疑,她当即就想用清风曲去验证暗号的真伪。
还是季弘远更谨慎些,他拦住陆含玉,要过清风曲,想了个法子,在不吸引人注意的时候验了一下。
是真的暗号。
但他还是不同意陆含玉跟那人接触。
“季三郎怎么发现不对的?”青衫酸溜溜看着得意洋洋的季弘远问道。
季弘远轻哼,“一看你们就对我亲外父不了解,听说外父和外姑感情跟我和六娘一样好,他教出来的人,会把暗号设在花楼里?就算青衫是个小郎,外父在地底下知道了,也得爬出来打断他的腿吧?”
青衫:“……”
陆含宁对殷十六还是有点印象的,殷十六还真就是个耙耳朵,不管干啥都从不往花楼钻。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逃出去的青衫和陆含玉都是女郎,别人可不知道啊。
引着殷十六家的小郎去花楼?是个熟悉殷家的旧部就不能这么干。
陆含宁明白过来,看来这叛变之人,大概是殷家不怎么重要的下属。
“那你就能去了?”青衫看不过他这得意劲儿。
季弘远赶紧凑到陆含玉身边,“那我是拉着陈六去,我可啥也没干,徐程说他们的人都在襄州府,要是不经意中了埋伏,咱们也都挺危险。我干脆忽悠陈六,让他给我买些仆婢伺候,将人光明正大放在身边。”
陆含宁瞪大眼,“所以那些人都是……”
“是徐老的人,这比乞丐进京要稳妥的多,咱们都得好好谢谢三郎。”陆含玉点头。
陆含宁:“……那我不揍你了。”这就够表达谢意的了。
他有点好奇,“你怎么瞒天过海的?”
“有啥是一泡尿毁不了的吗?”季弘远得意地哼哼,“有的话,那就两泡!还是陈六那厮主动拉着我去的,嘿嘿……”
陆含宁和青衫:“……”
算了,他们就多余问,反正季三郎这里就没有不无耻的招。
陆含宁扭头去找徐程商议后面的事儿。
青衫虽然嘴上不待见季弘远,也给两口子烧了热水,等他们休息才去找陆含宁。
等只剩下二人,也没有隔墙之耳的时候,陆含玉轻轻抱住季弘远。
“这些日子委屈三郎了。”
季弘远嘿嘿笑着捏住陆含玉的下巴,“咱们夫妻之间还用说这些?玉娘想谢我,不如……”
陆含玉抬起头亲上去,堵住季弘远剩下的话。
“我知道,你跟爷娘断绝关系,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我请梁叔带人也在暗中护着他们,三郎……跟我在一起,你似乎一直都在委屈自己。”
季弘远静静抱住陆含玉,过了会儿才亲在她发心,“谁让我是你男人呢,老话说得好。”
陆含玉抬起头,眼角带着水光。
季弘远叹了口气,亲在她眼角,“啥时候这软饭都不好吃啊,你看我这么努力,我饭碗你可千万给我保护好了,越香软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