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禧娘子(科举)——晖子柒
时间:2022-06-24 07:25:58

  殷氏一族在长敬候手中吃过的亏太大了,要真是拼命,陆含玉不怕,可让季弘远脑袋别在裤腰上,替她周旋,陆含玉担心地几乎寝食难安。
  季弘远瞧了瞧天,学着胡程那老不修的模样捏着手指按照《周易》掐算一番,心里特别有底。
  他捏捏陆含玉的脸颊,“娘子你这会儿先别担心害怕,留到我回来,到时候还有的你哭呢。”
  陆含玉:“……你快去快回。”她得多吃点东西,才有劲儿跟季三郎飙戏。
  季弘远到长敬候府,受到了府里下人殷切的接待。
  虽然他只是个不起眼的举人,也没人敢不长眼为难他,都知道侯爷如今求贤若渴。
  这阵子陆含宁带着徐程的人,偷偷在京城打探出来不少消息,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如今京中的局势。
  出身长敬候府的陈贵妃这些年一直是圣人最宠爱的妃子,在姚淑妃进宫之前,后宫内几乎无人能与她争锋。
  陈嗣也是个非常有心机的人,在人前从来不嚣张跋扈,所有的阴谋算计都在暗处,明面上对圣人毕恭毕敬,这些年下来,权柄才会越来越大。
  只是出身镇国将军府的姚淑妃入宫后,一切都变了样子。
  姚淑妃的阿爷是战死边关的镇国将军,死后被圣人追封为天策上将,这是堪比异姓王的尊荣。
  这样的身份入宫,陈贵妃就是想欺负,也欺负不动,最多就是争宠手段厉害些而已。
  可圣人也不会太厚此薄彼,且不说姚淑妃年轻貌美,让她进宫就是为了安抚和拉拢姚家。
  姚淑妃的长兄如今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仲兄则是正二品的御史台殿中御史,娘家可谓是文武双全。
  若只这般,凭着圣人的恩宠,陈贵妃毕竟也在宫中日久,也勉强能将姚淑妃压制住。
  但这姚淑妃的肚子实在是争气,入宫第一年就生了四皇子,第五年就生了龙凤胎,龙凤胎出生之时,姚淑妃的长兄在边疆正好打了胜仗。
  圣心大悦,再有姚御史拉拢钦天监,这吉兆就算是坐实了。
  虽然陈贵妃如今还算得宠,可她已压制不住姚淑妃,圣人因为龙凤胎也更看重姚淑妃些。
  尤其是今年,陈贵妃得知圣人有立后的打算,在宫里都急得火上房了,一直催着陈嗣想办法。
  可以说,但凡季弘远早入京一年,都不会有现在的待遇。
  就算现在,陈嗣冲得,也并非季弘远的天资,天底下聪明人多了。
  “听说你娘子是周岭县有名的福运娘子?”陈嗣一见到季弘远,就开门见山。
  季弘是举人,不必下跪,可也要给长敬候行礼,闻言躬身的姿势就哆嗦了一下。
  “回,回侯爷的话,全都是无稽之谈,只不过是乡野草民嫉妒小人罢了!”
  陈嗣轻笑出声,“你可知道,欺骗本侯的人,这会儿坟头的草都挺茂盛了。”
  季弘远心想,莺飞草长的季节,这有啥新鲜的。
  但他又哆嗦了一下,幽怨看了陈六一眼,这才咬着牙又躬身下去,“不敢欺骗侯爷,小人自认有几分才学才能进京。至于内人,许是福运较常人厚些,却无从验证,小人不敢妄言。”
  “那就验验也无妨。”陈嗣表情淡淡的,像是说今天杀只鸡一样淡然。
  “你今日回家休了你娘子,我明日就送你一场前程,今岁是圣人的六十大寿,若加开恩科,本侯保证你能成为两榜进士,如何?”
  季弘远不信,只是眼神中的贪婪和纠结怎么都挡不住,“侯爷此言当真?”
  “本侯骗你一个小小举人有何用,我闲的没事儿逗你玩?”陈嗣轻哼,“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走。”
  季弘远赶紧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只是……侯爷准小人想想可好?”
  “过了今日,你就不必再登门了。”陈嗣表情更淡了些。
  季弘远咬着牙,脸色纠结到几乎发青,随后他低头轻声道,“那小人斗胆,请侯爷酉时大驾光临小人府上,小人……愿追随侯爷,效犬马之劳!”
  “本侯等着。”陈嗣似有可无地点点头,“送客。”
  陈六将季弘远送出府,一出大门,季弘远就拽着陈六胳膊,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将你当兄弟对待,你就这么坑我?我为啥不休妻你不知道?”季弘远面色不善看着陈六。
  陈六心里冷笑,也没人逼你占这个便宜不是?
  他微笑着安抚季弘远,“侯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应了你,就绝不会反悔。季郎君眼看着前程大好,又何必太在意虚无缥缈的福分呢?能抓到手心里的,才是最稳妥的。”
  季弘远眯着眼看他好一会儿,嗤笑出声,“当着侯爷的面,我不能不当孙子,可咱俩都相处这么久了,陈兄就不必再跟我打花腔了吧?”
  陈六不动声色,“季郎君啥意思?我不太明白。”
  “侯爷是不是看中了我娘子的福分?”季弘远直截了当道,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低声继续,“别人不知,高人批的鸿禧二字我可是知道的,不然你以为我就算是童生,会娶个商户女?”
  陈六眼神闪了闪,“那季郎君的意思是,不想要侯爷的抬举,也要这份鸿禧之运?”
  季弘远定定看着他,突然笑着拍了拍陈六。
  “明白人就不说糊涂话了,真要是侯爷看重我家娘子,我一个做孙子的也护不住她,但要是这鸿禧之运到了长敬候府,只许我个看不见的前程是不是少了点?”
  陈六楞了一下,随后了然,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屑。
  他当季弘远为啥拉着他一顿骂又一顿剖白呢,感情是嫌好处少了啊!
  呵呵……陈六心里冷笑,有命贪,可得有命接着才行。
  表面上,他跟季弘远一样,意会地笑出来,“季郎君早说啊,你放心,主子最是厚道,只要你忠心,主子绝不会让你失望。”
  季弘远嘿嘿笑,“看陈兄这话说的,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我保证,陈兄也绝不会失望。”
  送心满意足的季弘远离开后,陈六脸色瞬间冷下来,扭头回去就将跟季弘远的对话,一五一十都禀报了个清楚。
  陈嗣摸着下巴,对陆六娘越发感兴趣了。
  季弘远敢伸手,那陆六娘的福运就肯定没跑。
  鸿禧之运吗?
  “主子,可要奴先安排将人纳进府?”侯府的管家看出主子面上的兴致,在一旁轻声问。
  陈嗣冷冷看他一眼,“放屁!本侯身边缺一个农妇?”
  “奴该死,是奴说错了。”管家立刻下跪,给自己两耳光。
  但管家还是满脸疑问,既然不纳进来,那该如何安排这妇人呢?
  陈嗣早就想好了,“她被休弃,应该会离京,让夫人出面,找个机会巧遇,认她为义女,送她进宫陪伴贵妃。”
  陈六和官家面面相觑,一个农妇,也值当得给这么大的脸面吗?
  陈嗣看着两人,心里骂了句愚蠢。
  若真是有福气的,不对人好点,真以为那福气想要就能有呢?
  现在陆六娘还是季弘远的娘子,他不仁,陆六娘的福分他还沾得上吗?
  这时候被休弃的妇人最需要啥?是别人的体贴安慰。
  待得陆六娘有了依靠,到时让贵妃以姐姐的体贴和善良,替她收拾了季三郎,害怕陆六娘心里不感激?
  只要她满心感激,福运还能沾不上?
  一群蠢货!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去让夫人准备些妇人能用的好东西,收拾个院子出来。”
  至于陆家小宅这边,季弘远得意洋洋进了门,看见陆含玉就冲她挑了挑眉。
  陆含玉眼神一亮,跟青衫手挽着手,俩人都激动起来。
  “这是成了?”陆含玉轻声问。
  季弘远:“那是,你夫君我出马,还能有差错?”
  陆含宁偷偷嘀咕,“是,不要脸你肯定出不了错。”
  季弘远告状,“六娘你看阿兄!”
  陆含宁搓了搓拳头,“这段时日你可没少造作吧?皮痒了是不是?”
  季弘远赶紧往陆含玉身后躲,“你看阿兄,就他要脸!那他万一太要脸,傍晚那老贼来了,会出差错怎么办?”
  陆含玉若有所思看着陆含宁,“三郎说得有道理啊。”
  陆含宁:“……感情要脸还是错?”
  “要是骗不过那老贼怎么办?”陆含玉咬着唇,偷偷晃青衫的袖子,“咱们可就这一次机会。”
  青衫心里一动,此事确实不能马虎,她拍拍胸口,“交给我,你放心。”
  说罢,青衫拽着陆含宁的衣领,带他回了房。
  没多会儿,陆含宁和季弘远正吃着点心垫肚子的功夫,青衫房里就传出来陆含宁鬼哭狼嚎的动静。
  房内时不时还传出含含糊糊的话,也不知道在说啥,说不了几句又开始求饶。
  季弘远听得那叫一个舒坦,他笑着捏捏陆含玉的小脸蛋,“还是我娘子心疼我。”
  陆含玉冲他皱皱琼鼻,调侃,“我这个娘子在你面前撒娇的机会少了,可不就得在青衫面前才有发挥余地吗?”
  季弘远心想,这是夫妻情趣好吗?
  不能撒娇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等生了崽还有人跟他抢娘子的宠爱,不撒娇日子就更没法过。
  别问他为啥知道,季家他俩兄长在几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不知道在他面前抱怨了多少回。
  季弘远三两口干掉半盘子点心,想了想凑在陆含玉耳边,“那等关起门来,你想怎么娇怎么娇,我也给你发挥的地儿,床帐一掩,还更自在,怎么样?”
  陆含玉:“……呸!”色也能色得这么清新脱俗,她确实嫁了个与众不同的郎君。
  季弘远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半下午时候,两人吃的差不多,青衫和陆含宁俩人也闹够了出来。
  青衫还有些不大肯定,“季郎子你确定那老贼会来?”
  季弘远指了指天,“他来不来不要紧,他肯定会派人盯着,老天爷来就行了。”
  陆含宁也有些不大相信,“你确定你能赶得上胡老?这天是想算就能算的?”
  “胡老跟我说,当年外父也是这么问他的。”季弘远并不着急,慢悠悠道。
  而后他露出一抹特别好看的笑,“听说后来,外父赌输了,光着膀子骑着马在大街上跑了一圈,阿兄要跟我赌吗?”
  当老子的前车之鉴在那,陆含宁扭身就走,他又不像底下四个弟弟,脑子常年进水,赌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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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初夏的傍晚时分,暮霭沉沉,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层朦胧暗色中,这份暗色还有些微微偏黄。
  伺候田地多年的乡下老农知道,肯定要有大雨,一场雨热过一场,盛夏很快就来了。
  不过这会儿微风徐徐,还不算太憋闷,在京城里不用伺候田地的权贵们也不在乎下不下大雨,该出门的照样出门。
  陈嗣惦记着陆六娘的福分一说,他自己功夫也不浅,没惊动陆家人,带着陈三进了陆家小宅。
  青衫的内力是在京城的三小里面最好的,她第一个发现有生人进门,立刻给陆含玉使了个眼色。
  陆含玉捏了捏季弘远的手,待他明白什么意思后,起身。
  “我有些累了,先回房。”
  季弘远赶紧拉住她,“着什么急啊,才刚吃完饭,我有点撑,娘子陪我走走?”
  “那就一起……”
  “就咱俩,阿兄和青衫想散步,人家两口子自己就去了,咱们得有点眼色。”季弘远拉着他出门。
  青衫让他埋汰的牙痒。
  陆含宁略有些害羞,“那啥,要不咱……”
  “滚!”
  “诶!”陆含宁不敢摸老虎屁股,麻溜滚了。
  陈嗣并不在乎陆家这几个小辈打情骂俏,他带着陈三悄无声息去了后花园。
  陆家小宅虽然小,但京城这边宅院都是四合院,还是个两进院子,怎么也比益州府的宅子大,在后面一进的右边有座特别小巧的花园。
  说花园其实也就是个天井,里面种着几颗年岁不小的大树,拱卫着中间一座小亭子。
  小亭子周围是些很常见的花,这个时节开的挺不错,闻着让人心情也跟着不错。
  陈六知道一般季弘远和陆含玉散步,都往这边来,早跟主子说了。
  出了门季弘远走在前头,陆含玉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宅子不大,花园更小,没一会儿两人就进了凉亭。
  “六娘……”
  “三郎……”
  陆含玉忍不住笑了,“咱们成亲时,也是这样心有灵犀。”
  季弘远面色微微变化,不吭声。
  陆含玉捏紧了帕子,想起季弘远为了自己去考秀才,想起两个人看过的烟花,也想起他为了帮自己瞒天过海,满身的伤,眼圈很快就红了。
  “那时候,我让你先说,这次……”
  季弘远转过身,“这次还是我先说,六娘,我们成亲两年多了。”
  陆含玉咬着唇,“两年两个月零七天。”
  季弘远深吸了口气,转过身露出深情款款的模样,那双桃花眸子在羊皮灯笼下也仍然好看得很。
  “这两年来我没少在你房里歇着,你肚子一直都没消息,我不能一直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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