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一怔,这话她接不下去……
床上男子也一怔,手掌在袖口里暗暗卷成拳。
“要不你给他瞧瞧,治一治?”好歹得让他扛过这几日,再想办法将他送出去。
崔若云英气逼人的脸挤出一抹冷笑:“郡主,我来你们府上是看妇科的,你却让我看男科?”
身体却很诚实地坐到床前的圆凳上:“也成,今日不还没给你看么,份额没了,让给这位准面首吧。”
崔若云伸手去给男子探脉。
男子覆有薄茧的手被拉到床沿,白皙手指在烛火下温润修长,倒显出几分谦谦君子的文气来。
但柳婉知道那文气是假象,她颈间仍能感知到昨晚那铁链的力道。
想到此她眸色微沉,往男子身上梭了几眼,没发现有什么铁链,心里犯上嘀咕。
“你那脖子当真是蚊虫叮咬?”崔若云一心二用,一边探脉一边发问。
柳婉心虚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免得崔若云知道实情后罢手不治。
“我还当你是被人胁迫了呢。”崔若云换了男子另一只手,继续探脉。
柳婉没应她。
两人一时无话,屋内落针可闻,只剩烛火在跃动。
约莫半刻钟后,崔若云放下男子的手腕,起身,说了四个字:“病入膏肓。”
她本怀疑是这“匪徒”弄红了小淑女的脖子,这下释然了,人家不过半死人一个,估计没那本事。
“当真没救了?”小淑女攥紧了帕子,嗯,仍有些担心,好歹一条人命。
“此人不只有外伤,内里还中了毒。”崔若云神色微敛,看向男子一双长腿,“毒性下行,聚集到腿部,哪怕真救回性命,估计,也是个瘸子。”
瘸子就瘸子,好歹还活着,“那就是说能救回性命?”柳婉眼里落了星子。
崔如云得瑟一笑:“当然,也不看看是遇上哪位神医。”她转身去拿医药箱:“先给他施针吧。”
当晚,崔若云在柳婉的帮助下给男子施针、伤口换药,重新包扎,一直忙到半夜。
两人眼睛都熬红了,总算将男子安置好。
崔若云又开了方子:“先给他服两天药,待好转了赶紧送走,可千万别让事儿精朱巧巧发现,还得小心你那偏心眼儿的母亲,否则够你受的。”
“放心,我有底。”今日若不是朱巧巧捣乱,她怕是早将此人送去了客栈。
崔若云痞气十足地斜了她一眼:“你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可得要好好珍惜,有什么事记得互通有无,莫瞒我。”
柳婉乖巧地点头:“知道了。”
崔若云却摇头:“满以为攀着金尊玉贵的郡主做朋友是件了不得的事,没成想,郡主在家中的地位竟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庶女,唉……”叹完气收起医药箱,转身往屋外走。
嗐,她早习惯了她这张损人的嘴。
柳婉懒得理会崔如云的抱怨,朝床上男子扫了一眼,继而熄掉屋内的烛火,出屋,并轻轻拉上屋门。
黑暗笼罩下来,屋内再次变得影影绰绰,药味缭绕。
男子缓缓打开双眸,盯着黑漆漆的承尘,念叨了一句:“郡主?梁国郡主?”
声音低沉,带着久不说话的吵哑感。
他咬了咬牙,忍着周身的疼痛坐起来,眼睛如鹰?般朝四周环视了几眼,继而伸腿下床。
腿很痛,尤其是膝盖,他差点站不稳,趔趄了一下,扶着床沿稳住了自己。
身高体长的男子,站起后又增加了几份魁梧的力量感。
他趔趄着走了几步,终于让双腿适应了疼痛,也适应了行走。
身上缠着绷带,还挂着衣裳片,他扯下破衣裳,从木几上拿了叠好的小厮衣裳换上。
屋外早没了人声,四下里静悄悄的,走廊灯笼的光透过槛窗映进来,照得门内的那片空地红彤彤的。
男子轻轻拉开了屋门,晚风灌进来,掀起他肩后的乌发,面若璧玉的人儿,哪怕夜色再深,也掩饰不了那份出尘的俊朗。
他飞速跃上屋顶,并很快摸清了府内防守的位置、各个院子的方位,最后悄然落到王府的正门前。
金丝楠木匾额高悬,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三个大字:齐王府。
果然。
男子嘴角微翘,眸中光亮却暗暗下沉,他当真是到了梁国,且还到了赫赫有名的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