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朱氏一声叱骂,“啪”的一声对着柳婉扇出一耳光。
门口的吴妈都被惊动了,伸着脖子往屋内瞄了瞄,又赶紧缩了回去。
柳婉被扇得身子一晃,白皙精致的脸上霎时出现几道红印子,抬手捂脸,泪涌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打她。
她们一直隔着千山万水不得靠近,今日她那双陌生的毫无母亲气息的手,终于触到了她。
朱氏仍不解气,“任何时候,都别指望用你父亲来压住我,懂吗?”
柳婉用帕子抹净了泪,捂脸的手垂下来,脸上的红印子又鲜明了几分。
她语气平静,腰背挺直:“原来母亲在父亲面前,是这般的抬不起头来。”说完也未再行礼,转身出了佛堂。
留在身后的朱氏怔愣了片刻,继而身子一软,扶住了供桌的桌沿。
她竟敢这样说她!
蹲在屋顶的宋墨面色阴沉,眸中燃着嶙嶙鬼火,手臂一紧,手中的琉璃瓦片瞬间碎成了粉沫!
柳婉回到无忧阁后一直闭门不出,晚膳也没吃。
关嬷嬷在屋内守着,冬梅与春杏在屋外守着,脸上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墨转着轮椅“嘎吱嘎吱”地绕着寝殿转了一圈,也没进去,朝寝殿门口张望了几眼,沉着脸离开了。
当夜,无星无月,只有裹着凉意的晚风一阵阵拂过屋顶树梢,四下里黑漆漆一片。
已是戌时,齐王府大部分人皆已歇息,守卫围着府内各个大门巡了几圈,便回到各自的岗位值守。
一道黑影从无忧阁上空蹿出,避开守卫,轻盈地朝佛堂的方向飞赴过去。
佛堂的门口仍溢出橙色烛火,“笃笃笃”的木鱼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响亮,像要将这黑漆漆的夜敲出一个洞来似的。
朱氏双膝跪在神像前,双眸紧闭,嘴中念念有词。
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谁都不理,饭也没吃,木鱼都快敲破了。
朱巧巧端着一碗参汤倚在她身侧,眼眸红肿,颈上包了块巾子,嗓音略哑:“姑妈,您消消气,妹妹不过是一时口不择言,才说了那样难听的话。”
朱氏不吭声,握犍槌的手紧了紧,木鱼声更响了。
朱巧巧一双吊眼闪出得意,语气仍是戚戚哀哀:“姑妈,您哪怕再与妹妹置气,也不能不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呀,求您了,喝了这碗参汤吧,我特意给您熬的。”
朱氏仍是不吭声。
“姑妈,我都熬了好久,手都烫伤了,您不心疼自个儿,总得要心疼侄女儿这份心意吧。”朱巧巧故作可怜地将包扎过的手伸到朱氏面前。
烫伤个屁,不过是苦情戏而已。
木鱼声终于停了。
朱氏万般心疼地看了一眼朱巧巧,摸了摸她缠着绷带的手,终于接过参汤,扎扎实实饮了几口。
“你往后不可再干啥事,好死不如赖活着,听到没有?”
朱巧巧用帕子抹着眼角,默默点头。
“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虽只是个妾,却也是国公府的贵妾,有你姑父在边境撑着,往后你再生个一儿半女,那日子也不会比小门小户的正室娘子差。”
朱巧巧面色有些黯然,语气却仍然乖顺:“反正父亲母亲走得早,我的事都听姑妈安排。”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嫁过去后得多长点儿心,该笼络的人都得笼络到,待国公府娶进正室,你自然也不会被她压一头。”
朱巧巧故作柔弱:“我知道了,姑妈。”
“婚事得尽快办,免得夜长梦多。”那个来路不明的宋墨总让她惴惴难安。
令人惴惴难安的黑影已从屋顶跃下,稍一抬手,佛堂大门便被悄然拉上,那只手白皙修长,有着漂亮的骨节,处处透着精致。
随后门上的锁又被精致的手扣紧,锁死。
片刻后,一束燃得正旺的火把划破夜空,火星四溅,在一团漆黑中画出一条橙色弧线,最后落到了佛堂的屋顶。
那屋顶上刚被泼上过火油。
“轰隆”一声,火舌猛地蹿向高空,之后变形、扭曲四处蔓延,浓烟滚滚,火势迅速吞噬掉黑暗。
“走水啦、走水啦。”是吴妈的声音,嗓子都破音了。
佛堂离主院不远,她正欲回寝殿内给主子拿件暖身的外衣,猛见佛堂火势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主院的下人及各处守护很快被惊动,纷纷拿着水桶、水瓢来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