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瘫在佛堂外的甬道上,哭得惊天动地:“夫人和表小姐还在里头呢,我的夫人呀,你们快去救救她,救救夫人、救救表小姐……”
无忧阁里,柳婉正欲上床就寝,忽听屋外传来起起伏伏的吵嚷声,她提腿下床,掌灯出门去看。
冬梅迎上去:“郡主,您还没睡呢?”说完又心疼地看了眼主子脸上被扇出的印记。
“外头发生了何事?”
冬梅嗫嚅着:“听守门的小厮说,佛堂起火了。”她本不想告诉主子,本想让主子睡个安生觉。
柳婉微微一怔,“佛堂里可还有人?”有人也就是朱氏。
“不清楚,要不要奴婢先去打听打听?”
柳婉沉默了一瞬:“你领着阁子里的下人都去救火吧,注意安全,别伤着了。”佛堂烧了也好,以后朱氏没地儿训她了。
“好的郡主。”
柳婉交代完便转身进了屋,坐在铜镜前看着脸上的红印子,用手摸了摸,继而转身回到床前。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仍隐有担忧,担心朱氏留在了火场,但一想到她对自己的冷漠,心底又涌出一股怨气。
罢了,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哪怕朱氏留在了火场,府里那么多家丁,有马二管家指挥着,也定能将她救出的。
柳婉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此时佛堂外吵嚷声一片,火势被清凉的晚风吹着,越烧越大,“轰隆”一声,佛堂的梁柱倒下来,溅起通天的火花。
围着的人群惊叫着往外逃开。
瘫在地上的吴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还在里头啊,你们赶紧去救她。”
夫人若死了,她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管家马二弄湿了几床棉被,背在背上,与几名小厮一起冲进了火场。
约莫一刻钟后,朱氏被马二背了出来,紧接着朱巧巧也被众人抬出来,两人皆已被吓得神智不清了。
佛堂被烧得只剩了几根骨架,提着水桶来来回回灭火的人彻底歇了气,这火怕是没抢救的必要了。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骨架也倒了下来,佛堂在一场大火之后沦为废墟。
无忧阁屋顶,宋墨屈腿而坐,远处半明半暗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使得本就立体的五官愈加冷峻而高不可攀,眸中罩着一层寒气,令人望而生畏。
无缰嗫嚅着:“公子,吴神医找到了,被安顿在刘逍那里,公子早些去看看吧,您体内的毒该解了。”
“嗯。”
沉默了一瞬。
无缰瞄了一眼远处的火光,试探着问:“公子此举,是为给那位郡主出气么?”
宋墨转动着手中的铁链,没吭声。
无缰冒着挨打的风险说了句实话:“公子你变了。”变得他都快认不出了。
周国三皇子一向手段狠辣冷酷无情,周身寒气恨不能驱人十里,何时又干过替人打抱不平的事儿,简直让他惊呆了。
“无缰你是不是皮痒了?”宋墨语气阴郁,懒得废话。
无缰本能地身子一紧,“属下还不是关心公子,公子此举欠妥。”
宋墨拧眉看他。
“朱氏毕竟是郡主的母亲,您这么一烧,若是将她烧死了,您可就成了郡主的杀母仇人,到时还如何以姐弟相称?”
宋墨一声冷哼,腕上的铁链闪出一片寒光:“尸位素餐,她不配做她的母亲。”
就如同他的父皇也不配成为他的父亲一般,他同样可以面无表情地将他弄死。
“但她就是她的母亲,血浓于水呢。”无缰觉得他主子的脑子里有包。
“滚回你的宅院去,别在这唧唧歪歪。”宋墨伸腿站了起来。
无缰以为主子要动手,吓得往一侧闪躲,若是动手,他怕是扛不住主子的一根指头。
好在宋墨并未动手,再次往火光处瞄了一眼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屋顶。
无缰舒了口气,也盯着那远处的火光,满面忧心地默默祈求,烧伤烧残就行了,可千万别烧死啊,好歹他也要偶尔出入这座府邸的,怕是没脸呢。
天遂人愿,朱氏果然没被烧死。
也没被烧残,仅仅烧伤了一条腿,用药敷着,不过是几日行走不便而已。
但心里拱着一团火,令她夜不能寐,她一心向佛,如今却连佛堂都没了,腿上也不知会不会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