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樱桃小酒
时间:2022-06-25 06:34:25

  在他离开后,她望着镜子,忽然想知道他和老夫人为何都爱扒她的衣裳,于是便走到镜子前,将衣裳解了,看见了后背那块胎记。
  她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在看这个。
  可一块胎记有何特别的,为何引得他们母子见了它之后尽皆对她变了脸色?
  为什么……她需要一个答案。
  仔细回想,那块胎记好似就是她悲惨命运的始端,从崔道之那日看到它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崔道之闻言,立时眉头微蹙,语气变得有些严厉:“是谁在你跟前胡说八道?”
  未等秀秀开口,便上前一把抱起她,抬脚往外走,但他这次显然走得比平日里要慢:
  “我如今有些不舒服,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又是这样,她想知道什么,他从来不肯告诉她。
  秀秀闭了眼,搁在他肩背的手指不自觉曲起,长长的指甲陷入衣料之中。
  崔道之脚步一顿,微蹙了眉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身后的赵贵瞧见这一幕,心中着急,但又不敢出言提醒秀秀,只好私下叫人去拿药。
  回到屋内,崔道之将人放下,见秀秀抱膝坐在榻上,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便抬手去摸秀秀的脸,被她一巴掌拍掉。
  她如今这幅模样,是厌恶他厌恶的紧了。
  崔道之手指曲起,静默许久,才道:
  “前些日子同你说的,你马上便能随意出去的话,怕是要食言了。”
  秀秀猝然抬头看他。
  崔道之将她耳边的那捋碎发塞入耳后,抬起的手却很快传来一股锥心的疼痛,他垂眼,只见秀秀抓了他的手,张嘴狠狠咬在上头,像是要撕扯下来一块肉一般。
  他忽然笑了下,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道:
  “若你觉得解气,便再咬狠些。”
  秀秀抬眼,眼睛里满是恨意,很快,她嘴里便全是铁锈味,她甚至有种错觉,他的血好似已经顺着她的喉咙,钻进她的五脏六腑,慢慢与她融为一体。
  他打的,估计也是这个主意,她太了解他了,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耻、卑鄙、不择手段,叫人犯呕的魔鬼、畜生!
  下一刻,她已经丢开崔道之的手,扑到床边吐起来,等吐不出来,她便拿手指压着喉咙,想将他进入她身体的血尽数弄出来。
  手指刚压进喉咙里,便一阵天旋地转,却是被崔道之抱腰抵在了墙上,他一只手将她双手牢牢按住,另一只手则箍住她的肩膀,手指力道大的像是要嵌进她的身体里。
  “陈秀秀……”
  他咬牙切齿,“嫌我的血脏?那你做什么咬?嗯?”
  秀秀抬眼,半晌没有吭声,就在崔道之以为她已然不会再开口时,才听她道:
  “……我讨厌你,崔道之,我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你……”
  这样的话,纵使已经听过近百遍,还是叫崔道之忍不住心脏揪紧。
  他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皮肉因为她这话而开始化脓、化血,最终他的整个人都变成了血水,再拼凑不起来。
  “……讨厌啊,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还能在她心中占少许的分量,总比她对他无爱无恨要好得多。
  他忽然想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告诉她陈氏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王氏是大梁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妃,告诉她王氏一度想杀了她。
  她私生女的身份已经被人传得满街都是,若是他不管她,可能很快禁军或者锦衣卫的那些人就会把她带走,将她凌迟处死,即便不死,将来也要时刻被人怀疑,日日生活在死亡的恐惧下……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道:
  “说吧,你为她日夜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她却一点不领情,干脆就把一切公之于众,叫她同你一样日夜悬心、痛苦不堪……”
  崔道之收劲加重,张了张口,然而却在听见秀秀咳嗽的那一刻,他脸色忽地一变,赶忙松开对她的桎梏,去拍她的背: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秀秀只是推开他的手,垂头不看他。
  崔道之抬手覆上她的额头,只觉手下一片滚烫。
  他立马起身:“来人!”
  大夫很快过来把了脉,只道她这是受了凉,着了风寒,吃些退热的药便好,闻言,崔道之的脸色方才瞧着好些。
  秀秀吃了药,盖着被子捂汗,从头到尾都不让崔道之插手,崔道之坐在床沿,就那样静坐着看她,不知看了多久。
  “……往后,别再在窗底下坐着了,容易着凉。”
  秀秀背着身子,并不答他的话。
  崔道之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要去摸她的头发,却在要触碰到时顿住了手。
  她的头发一向是乌黑浓密的,此时看着,竟已经有些微微泛黄。
  崔道之收回手,缓缓垂了眼。
  -
  那边大夫正要离去,却被赵贵叫住。
  “劳烦大夫现在这里等一会儿。”
  大夫虽觉得奇怪,但以为是崔道之还有什么话要问自己,便点了头,在厢房等候吩咐。
  半柱香后,当大夫看到崔道之背上的伤时,不禁吓了一跳。
  这打的人是下了狠手啊,虽不能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但也差不离了。
  二爷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在里头那么长时间,不仔细看,面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这功夫可非一般人可比。
  他摒心静气,拿了药给崔道之涂抹上,又开了些汤药,以免因伤口溃烂,他夜里发热,就要退下时,却被崔道之叫住。
  “你今日可听到什么传闻?”
  大夫一愣,抬头恭敬问道:“不知二爷说的传闻是……”
  崔道之一双鹰般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直把他盯得浑身冒汗:
  “二爷……”
  半晌,崔道之收回视线,一边系着盘扣一边抬手:“去吧。”
  大夫行礼,一头雾水地离去。
  崔道之收拾妥当,坐在椅子上,这时赵贵上前道:
  “二爷,他……”
  “他没撒谎。”
  在朝堂上混这么长时间,他这点决断力还是有的。
  赵贵点头:“既如此,那便说明那消息传播的时日尚短,传播范围有限,奴才叫人去外头查探的结果也是如此。”
  “只是二爷,若要查处源头,怕是不容易,这次,他们很谨慎,并未留下任何线索。”
  崔道之眸色渐深,没有吭声。
  此事,不过就是那些不想要崔家得力的人的手笔罢了,而这样的人里头,又有几个是尤其盼着他死的,这样一看,此事的最大嫌疑人,他心中便有了眉目。
  然而如今,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他现在要做的,是要灭掉消息的传播,同时要让这‘消息’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谣言。
  崔道之道:“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赵贵连忙上前道:“二爷放心,此事已经没人敢在外边胡说。”
  闻言,崔道之点了头,垂眸看着面前的茶盏。
  无论这事是谁传播出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会怎么样。
  他和秀秀要面对的敌人,也只有皇帝而已。
  朝中又起来苏标这样的将领,但大梁各地大大小小的叛乱不断,戎狄虽元气大伤,但仍旧算是个威胁,这样的情形下,皇帝暂时不会动他,散布消息之人怕是并不清楚这一点。
  那么如此情形下,依照他们这位陛下的脾性,听闻此事后,第一反应会做什么?其实不难猜到。
  崔道之手指敲击着桌面,眸色渐深。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夜色便悄然降临,赵贵点了蜡烛,刚放置崔道之身侧,便听一人慌慌张张跑到屋前。
  他打眼一瞧,见是专职传话的小厮。
  “可是有事?”
  那小厮站在夜色中,拿袖子去擦头上的汗,急声道:
  “二爷,殿前都指挥使苏大人和兵部侍郎薛大人带着人来了,说是……说是来缉拿要犯……”
  端坐在那里的崔道之猝然抬眼。
  来了。
 
 
第81章 崔道之猝然将长刀架在薛……
  茫茫夜色里, 一群禁军从大门鱼贯而入,依此向左右两侧排开,他们手中擒着的火把, 瞬间将国公府照得恍如白昼。
  禁军人数众多,声势浩大,连在内院的丫头婆子们都能隐隐听见前院铠甲抖动的声响。
  苏标和薛崇明一前一后,撩起衣摆迈过台阶。
  走至前院,薛崇明只见苏标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不再动, 他以为苏标会即刻下令拿人, 却也迟迟没有见他动静。
  这个苏标他从前不熟, 只知道他是近期才被皇上提拔上来的,出身不高,从前在军中多年,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跟着崔道之去杨朔平了一次叛,才有了些许建树。
  也不知陛下看中了他什么,回来后竟直接提拔他做了殿前都指挥使, 一低阶武夫一跃成为天子近臣。
  他虽心里瞧不上他, 但索性这个苏标与崔道之不睦, 瞧着脑子又不大灵光, 他正缺一把杀人的刀, 此人便是首选。
  “苏大人。”见他久久不动, 薛崇明出言提醒:“怎么了?陛下还等着大人交差呢。”
  苏标侧身看了他一眼,背着手笑起来。
  “薛大人呐,这差事,原本是锦衣卫的, 却没成想叫咱们给摊上了,陛下只说要抓人,可这……”
  他指了指内院的方向,“你说咱们要不要直接把姓崔的给一块逮了!”
  苏标好似觉得自己这主意甚好,眼冒红光,狠狠一掌拍在薛崇明肩头,差点把薛崇明拍吐血来。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在军营里成日里跟那些大老粗一起待惯了,下手没个轻重,薛大人……没事吧?”
  薛崇明手抚上肩头,暗自吸气,这等愚笨无礼之人竟爬到他的头上去,当真是叫人窝火,然他还是面色如常摇头道:
  “……无事……苏大人,陛下只叫我们来抓拿那丫头,别的……倒是没有多言。”
  天知道他有多想现下便将崔家给彻底荡平,亲手逮了崔道之将他碎尸万段,以报当日之仇,可他知道,此事急不得。
  陛下没有下诏,崔道之便动不得,否则事后自己怕是要被追责。
  他猜想崔道之如今还不知道他宠爱的丫头是王贵妃私生女一事,毕竟此事从放消息到陛下知晓,也不过才短短一天而已。
  崔道之若是知道,以其阴险奸诈,便是再宠那丫头,怕是都会立即杀了她,以证清白。
  他太想看见崔道之听到这个消息的神色了,定然十分精彩。
  自己宠爱甚至不惜为之闹得满城风雨的女人,竟是仇人的女儿,这比杀了他更能叫他痛苦。
  至于他的命么,不急,待日后扣给他一个知情不报,故意窝藏王氏之女的罪名,不怕陛下不办他。
  薛崇明揉着肩,待终于不痛了,才冲苏标道:
  “苏大人,下令吧。”
  苏标犹豫片刻,凑过身子小声问:“真不用把崔道之一起抓了?当真是可惜。”
  薛崇明垂眸。
  是啊,当真是可惜,陛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竟有些猜不透了。
  那边苏标终于抬了手,他身后的禁军立时动了起来,开始往内院去,然而就在要过第一个角门时,里头突然冲出来一群国公府的府兵,手拿长刀,将禁军全数围住。
  “放肆!”
  苏标见状,立即高声怒喝,“禁军你们都敢围,不要脑袋了!”
  与他的暴怒不同,他身边的薛崇明却显得十分平静,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嘴角已经微微翘了起来。
  崔道之倒是比他想的胆子还要大,连禁军都敢得罪,如此这般,跟公然抗旨有何区别?
  只要他的府兵再动一下,他便真的是在找死了。
  巷子里静极了,只有风吹火把发出的‘呼呼’声。
  此时,苏标大步往巷子里去,薛崇明跟上,两人抬眼一看,只见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火光先是照见他脚下那双云纹刺绣长靴,随即再往上,便是一件靛青色的圆领窄袖长袍,过了半晌,那张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脸终于清晰显现在人前。
  只见他抬了眼,仿佛下一刻便会化身战神,将眼前的人尽数屠戮殆尽。
  或许是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摄,他们二人竟一时忘记了动作。
  看见眼前的情况,崔道之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片刻,开了口:
  “原来是苏薛两位大人,这个时辰了,两位大人带人跑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事?”
  见他终于出声,苏标和薛崇明互望一眼,随即,只听苏标按住自己腰间的刀柄朗声道:
  “奉陛下口谕,前来拿人。”
  “拿谁?”崔道之抬脚出了角门,走至两人面前,理了理袖口,“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犯了事?”
  “哎,你——”
  薛崇明拦下稍显急躁的苏标,缓声道:
  “大将军不知?您房里最得宠的姬妾便是从前王贵妃的私生女,陛下知道了,正龙颜大怒,大将军还是尽快让开,叫我们把那女子拿了,好回去给陛下交差。”
  崔道之听了,先是眉头一皱,似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奇闻:
  “二位......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标这时候越过薛崇明,突然道:
  “哎,听闻这样的事,大将军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但没办法,外头传言便是如此,等我们把那丫头押回去给陛下看了,是真是假,陛下自有定夺。”
  “我说......”他拍了拍腰间的刀,“我奉劝大将军还是赶紧让开,否则传到外人的耳朵里,说大将军您抗旨不尊,那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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