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栖——承流
时间:2022-06-25 07:06:26

  可她却能常年周旋在这些权贵子弟之间,全身而退,可见手腕不凡。
  江姝艳若芙蓉,不负头牌之名。
  她先是上下打量沈柔一圈,才勾唇一笑,极是满意地点了下头。
  江姝手持团扇,慢慢扇着,慢条斯理开了口。
  “咱们青楼女子要学的东西多,唱歌可以练出一幅娇滴滴的嗓子,跳舞能让身子变得更柔软,琴棋书画能养出一朵千娇百媚的解语花。但这些都可以不会,顶顶紧要的,是房中术。”
  “你记着我的话,男人来君意楼,可不是为了跟你吟诗作赋,风花雪月的,他们是来寻欢的。所以呢,咱们就得让他们欢愉而归,若房中术若学的不好,才真真叫人扫兴。”
  她说话直接露骨,沈柔红了脸。
  江姝瞥她一眼,笑了声:“这就害羞了?”
  沈柔咬唇不语。
  江姝直接拉开房中的屏风,露出隔壁间的风景。
  沈柔抬眼望去,蓦地瞪大双眼,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嘴,掩住脱口而出的尖叫。
  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曾想过这样刺激的场景。
  屏风拉开,出现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靠墙而立,依偎在一起,做着叫人难以直视的事儿。
  听见声响,那两人百忙之中抽出功夫,侧目看了眼。
  被压在墙上的女子娇笑,妩媚欲滴的眼眸带了钩子,“新来的妹妹,真是个尤物呢,难怪叫江姐姐亲自带。”
  那男人双眼微眯,打量着沈柔,像在看一个珍稀的猎物,“这样的好货色,刘妈妈怎么不给我看看,难道我不配?”
  沈柔下意识后退一步,小脸又青又红,羞耻难堪,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她真是没想到,君意楼上来就给她看活春色。
  对她这样循规蹈故长大的姑娘来说,过往十六年最出格的事儿,也不过是同小姐妹一起,隔着屏风悄悄看一眼外边的男人。
  见过男人露出最大面积的肌肤,也不过年年端午龙舟赛会上,男人打的赤膊。
  今天的状况,叫她一时无所适从。
  毕竟,一丝、不挂的男人和女人,她真没见过。
  江姝见怪不怪,笑语嫣然,反问那男人,“怎的?周郎君是觉着我们星儿妹妹伺候的不好?”
  墙上那女子嗤笑了一声。
  那周姓郎君像是被刺激到,搂住那女子,调笑道:“星儿当然是我的心肝宝贝。”
  星儿笑了声,俯身在他耳边道:“那郎君还不努力些?”
  遂,两人继续动作,不再看她们。
  沈柔双眼不知从何处放。
  只盯着地板,耳根红的像涂了胭脂。
 
 
第4章 
  江姝斜眼看向沈柔青红不定的脸色,“若连这个都看不得,不如早早死了,也省得日后受辱。”
  “欢儿妹妹昔日是高门贵女,自是讲究什么礼节贞洁。但读过书的女人,总该听说过一句话,当了□□就别去立牌坊,既做了这个行当,还讲哪门子礼义廉耻呢?”
  她冷言冷语,说的极为不客气。
  沈柔睁着一双清透碧澈的眸子,吸了一口气,轻声细语,“我都明白,只是一时不适应,以后断不会如此。”
  她顿了一下,声音婉转,“我愿意学,还请江姐姐教我。”
  她知道,江姝说话不好听,却都是实话。
  进了君意楼,再去守着以往的礼义廉耻,只能让自己活不下去。
  她不是不羞耻,不是不想逃,只是这羞耻和逃避感,比起生存来,显得那么不值一提。沦落至此,想活下去,就得抛下以前的沈柔。
  昨日验身时,她便想明白了。她是君意楼的欢儿,不是平南侯府的沈柔。
  平南侯的千金,不用承受生活的压力,尽可以天真无邪,随心所欲。
  君意楼的妓子,却不得不抛下一切礼义廉耻,用一身的皮肉,去求得艰难生路。
  这下子,江姝反倒有些惊讶了。
  君意楼曾来过无数个官宦人家的女儿,江姝自个儿也带过几个。
  富贵人家养长大的女孩子,难免心高气傲,如温室里的娇花,受不得摧残。那些女孩子初来之时,碰见这样的场景,往往都受不了刺激,不是哭着逃避,便是大喊大叫。
  乃至于,还有疯了的。
  江姝原以为,像沈柔这样的侯门贵女,总该是比其他人更娇贵,更难以承受的。
  甚至想着,若这娇花当场疯掉,也不是不可能。
  却不曾想她竟这般能屈能伸。不哭不闹,甚至还主动喊她一个花娘“姐姐”,主动求她教她。
  这平南侯的独女,倒是比想象中坚强得多,也识时务得多。
  江姝笑了一声,“你肯这么想就最好不过。”
  她指着仍旧依靠在墙上的两个人,尤其是其中的男人,“知道他是谁吗?”
  沈柔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不认识此人,便摇了摇头。
  “永平周家的三公子。”江姝淡淡道。
  沈柔一下子愣住了。
  永平周氏是传承百年的豪门大族,虽无赫赫权势,但姻亲故旧满天下,是了不起的家族。周家三公子周世年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传闻他不近女色,冷厉傲慢,许多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
  可是现在,他在女人身上沉沦的模样,哪儿还有半分“不近女色”的模样。
  沈柔只觉得齿冷。说不出的寒意从脚心漫上来,漫到心口,心也跟着冷了。
  江姝盯着他的模样,慢慢开口,教导沈柔:“你瞧,这就是女人在床上的本事,再心高气傲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过就是这样。”
  “欢儿。”江姝嗓音柔得叫人心颤,带着引/诱的味道,“你这样美丽,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会变成你裙下的奴仆。”
  沈柔的心脏抖了抖。
  她看向墙上的人,看着那女子的动作。听到那女子甜腻的嗓音喊:“周郎……”
  看着她搂住那男人的脖子,眼波流转,妩媚多姿,撩人心弦。
  她那张脸明明不是很美丽,此时此刻,却有种惑人的媚。好像比那一张脸娇艳十足的美人,更叫人心动,忍不住便受了撩拨。
  媚态……便是……这样吗?
  沈柔看向江姝,眼底充满疑惑。
  那张俏脸上,此刻已没了刚才的羞耻与不堪。
  江姝心下赞叹。这沈家姑娘的心态,当真是一流的好。这份适应能力,比她当年也不遑多让。
  可惜,若非是弘亲王盯上的掌中玩物,倒是可以做君意楼下一个头牌姑娘。
  江姝妩媚一笑:“这不过是万中之一罢了,你若想学,我便教你。”
  “论起媚术,这君意楼,再无人可与我相比。”
  沈柔咬了咬唇,柔柔下拜,纤细的腰肢摆出臣服的姿态,“请江姐姐教我。”
  江姝扶起她,低头笑问:“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学过吗?”
  沈柔点头,“都学过。”
  “跳舞呢?”
  “学过。”
  “那便好。”
  好在哪儿,江姝没说,只是示意沈柔跟上自己的脚步。
  两人一路离了前楼,进了后院一座独立的小楼,楼中装饰清雅,与其他地方不同。
  沈柔看着角落里的徽记,写着一个“江”字,便知这是江姝的住所。
  江姝从书架下拿出几本书给她,“今天上午,学会这几本书里头的东西,中午我检查,若学不会,可是有惩罚的。”
  沈柔点头应了,打开书,脸上顿时一红,讪讪看向江姝。
  江姝一直观着她的反应,见状笑道:“你既学过舞蹈,这些画册上的,应当不是问题。只是些基础的姿势,并不算难,若学不会,中午就不必吃饭了。”
  她的语气格外平静,倒显得沈柔在小题大做了。
  沈柔不想饿肚子,只得忍耻又打开书。
  这书里的东西,对于沈柔这样的千金小姐来说,委实是羞耻了些。
  但若说有多难,倒也不至于。那些动作,极是寻常,不用特意学,就能做出来。
  还有几个难度稍高的,着实是让人面红耳赤。
  但,真要做起来,以沈柔的舞蹈功底,倒也不值一提。
  沈柔一边看着,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
  羞辱吗?当然是羞辱的,但比起被送进弘亲王府,死在他手里,这羞辱算得了什么?
  人死了,才是最大的羞辱。
  只要能活着,便是好的,便有翻盘的机会。
  沈柔看了一上午书,学着书中的样子,摆弄自己的身体。
  一会儿躺,一会儿卧,一会儿站,一会儿坐。
  来来回回,没个停歇。
  江姝到午膳时分才从内室出来,问:“学完了吗?”
  沈柔答:“学完了。”
  “学给我看看,十八页这个。”江姝点了点手中书页。
  那张图上,是个极高难度的动作。
  沈柔记得,这是书上最难的一个动作。
  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闭上眼,做出这个动作。
  双腿屈到臀下岔开,腰肢后仰,露出洁白脖颈,胸脯高高挺起,姿势犹如献祭。
  她的动作极标准,姿势像舞蹈一样柔美,纤细的腰肢往上,勾勒出动人的弧度,叫人心醉神迷。
  江姝满意点头,“是个有天分的。”
  江姝命她起来,给了她一堆药罐。
  “这里头,是君意楼的密药。催/情的,昏迷的,柔润的……但凡你需要的,这里都有。”
  她语气平静,拿起那红色的瓷瓶,捻在掌心转了转,“这一瓶是名药,催欲蚀骨,沾上了就会变得理智全无。君意楼用来调/教不听话的姑娘,如今你倒是用不上了。”
  她随手将药瓶扔在一旁,神色淡淡。
  沈柔的目光随着那药瓶一顿,随即打了个寒颤,心底漫上一股子寒意,后背冷汗涔涔。
  她听懂了,江姝这话是个警告。如今她乖巧听话,这药便用不上。可但凡她生出一点反骨与二心,君意楼又岂会善罢甘休。
  她闭了闭眼,说:“这药自然用不到我身上。”
  这便是表忠心了。
  江姝妩媚眼眸中落下笑意。
  刘妈妈与弘亲王府约好,十日后奉上珍宝。
  时间越近,沈柔便越觉紧迫,学习越发认真,日日要么待在江姝的小楼里,学着房中术。
  要么,就是去观摩旁人的实战。
  一日一日,从不停歇。
  她也从最初的羞涩紧张,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到第八日,江姝忽然道:“你与来时,很不一样了。”
  沈柔怔住,下意识望了眼镜中人。
  她看着,昔日那双天真无邪的眸子,一日日染上妩媚动人的色彩,又一日日褪去,化作澄澈的天真。
  这天真,与以往却截然不同,多了三分惑人,三分娇羞。
  她看到自己走路时,不复往昔端庄大方,一举一动皆妖娆多姿,纤细腰肢甚至微微颤动。
  那是青楼妓子才会的姿态。
  短短八日,君意楼就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若说以前的沈柔是京都里一朵迎风而立的照水荷花,美得清透,如今该是灼然绽放的庭前芍药,艳色逼人。
  昔日千金女,今为娼冶人。
  沈柔嘲讽地勾了勾唇。
  后天,就是君意楼和弘亲王府“交接”的日子。
  她的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用上“交接”这个词,是沈柔觉得自个儿像是个物品,被人送来送去的。
  没有自己的想法,亦或者是,没有人在意自己的想法。
  不过,她如今的处境,其实尚且不如达官贵人的猫儿狗儿,不如大街上的一盆花,贵人脚底沾的泥污。
  被人当做货物,实则也是正常。
  可她总是不甘的。
  昔日侯门娇养的芙蓉花,一朝零落成泥,又怎能甘心,被人肆无忌惮碾作尘?
  这八日,她想了很多。
  想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自救。
  直到今晨,她得到一个消息。
  长陵侯卫景朝,从苏州归京。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第5章 
  沈柔没有绕圈子,也没有使手段。
  时间这么短,只剩两天。
  容不得她绕圈子,也容不得她去使计策。
  她径直去见了刘妈妈,开门见山问:“你能把长陵侯请来吗?”
  刘妈妈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是一声嗤笑,笑沈柔天真,不自量力。
  “长陵侯高傲自诩,不近女色,真真是云端上的人物,并非我们可以攀附的,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免得连累我们。”
  沈柔好脾气地再次询问道:“妈妈的人脉遍布京城,真的不能将他请来吗?”
  “我的人脉再广,也牵扯不到长陵侯府。而且,长陵侯这样尊贵的人,岂会听我们的?我邀他,只怕人家觉着是羞辱他!”
  “我劝你尽早醒过来,别再想着以前的侯门生活。不管以往你府上跟长陵侯府关系多好,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进了君意楼,你就彻底忘了过去吧。佛经有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多可笑,满手血腥的君意楼鸨母,竟也读起了佛经。
  沈柔垂眸,语气轻且幽,抛出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说,“可是,他以前是我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
  刘妈妈猛然一愣,不由重复一遍。
  京都豪门贵族之间的婚约,鲜少往外传,除却相熟的几家人,外人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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