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绘花猫
时间:2022-06-25 07:08:47

  云岚弯腰把怀里不怎么安分的灰奴放到了地上,然后笑了一笑,看向了五吕:“我自有打算。”
  五吕愣了一会,也没敢问云岚的打算是什么,就只傻傻地看着她往殿中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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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晴从另一边走过来,见五吕呆呆地拎着个食盒站在庭院里面,便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刚不是从角门出去了一趟,遇着了从宝公公,就从膳房提了糕点来给娘子。”五吕回过神来,把食盒盖子盖好了塞给了初晴,“但娘子刚说不想吃,说赏给我们。”
  “赏就赏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初晴接了食盒,倒是有些不明所以,“你一脸这么沉重是在做什么?”
  “宝公公的意思是陛下没生气,让娘子稍微哄一哄,便过去了。”五吕声音压低了许多,“但娘子看起来……似乎不太想去哄陛下啊?”
  “说什么傻话呢?”初晴冷笑了一声,“要是我把你关起来不许你出去了,然后现在让你哄我,我就原谅你,你愿意吗?”
  五吕立刻摇头。
  “那不就得了,娘子也是人。”初晴声音也很低,“再说了,娘子应当还有娘子的思量,你别添乱。”
  “我没添乱。”五吕忙道,“我这不是也没多说什么吗,也就是和你说了这几句。”
  “你只想想春露殿那个崔娘子。”初晴声音更低了一些,“救命之恩,陛下从前心仪之人,娘子就算之前还有那么一些犹豫,现在也不会想继续留在宫里了。”
  “但怎么可能真的出宫啊?”五吕摇了摇头,“就没听说过皇帝的女人能出宫去的。”
  这话让初晴沉默了一会儿,她想了想才道:“那也是娘子与陛下之间的事情,与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关系。”
  五吕听着这话倒是笑了一声:“这倒是真的,总之是与我们这些下人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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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岚在殿中隐隐约约听到五吕和初晴的对话,心中也是有些许感慨。
  她这昭华殿中的宫人,的确配得上忠心这两个字,至少在现在这情形下,心思还没乱,还在为她着想——若到时候她真的想办法要离宫的时候,说不定这些人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帮一帮她,当然了,也可能是不会的。
  不过会与不会都没有关系,她是已经想好了到底要如何离开皇宫了。
  在妆台前坐下,她对着镜子把简单挽在脑后的头发放下来,拿着梳子慢慢地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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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宫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陈朝末帝时候想要出宫,只要能拿到宫中对牌,然后有了正当的出宫办事的理由,就能大大方方地从宫门口出去。
  那时候她出宫卖针线来养活她和她生母时候,便是直接拿着腰牌出宫去。
  当然了,在宫门口也有阻拦,但那都是能用银钱可以解决的事情,大不了便是把卖针线和首饰的银钱三分之一都给宫门口的禁卫,如此她便能出入自由。
  而现在出宫也并不是难事——实际上与前朝并无不同。
  她只要能拿到对牌腰佩,便能直接出宫去。
  问题就只是,这些东西要从哪里得来。
  宫里现在能拿到这些的地方,大概只有隆庆宫这一处,但裴彦应当是不会把这些给她的——在明知她想和他分开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所以解决问题的办法已经十分明显,那就是哄一哄他,让他觉得她不会离开,到时候拿到腰佩就行了。
  总归便是欲取先予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两声——在崔滟没有进宫之前,她并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是她并不想要这么去做,她绕着弯子去想或者假作与崔家有勾结,或者其他什么理由,便只是不太想伤害到裴彦。
  毕竟感情的事,她之前真的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他。
  可昨日听说了崔滟进宫,又听着人复述过那几乎算是声情并茂的所谓救命恩人的话语,她的心肠忽然就硬了起来。
  大约感情的事便能应在善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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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下手里的梳子,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拿起了胭脂在嘴唇上着重点了两下。
  镜子里面的她除了唇上一点嫣红之外,再无其他妆扮——这会是能打动裴彦的样子吗?
  她垂下长长的羽睫,便就这么披散着长长的头发站起来,然后朝着外面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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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晴听到了动静急忙迎了过来,见她这样打扮,微微愣了愣:“娘子,现在是想休息了吗?”
  云岚笑了笑,道:“我去隆庆宫见一见陛下。”
  “娘子换身衣裳吗?”初晴忙问道,“这会儿外面风大,娘子多加一件衣裳吧?”
  “这样便可。”云岚朝着昭华殿的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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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庆宫中,裴彦刚拿起了一封奏疏,便见着宝言面上慌里慌张地从外面进来。
  “怎么了?”裴彦眉头皱了皱。
  “娘子在外面求见陛下。”宝言急忙说道,“娘子逼着昭华殿外的禁卫把锁给打开来,然后就到隆庆宫来了。”
  裴彦一怔,手里的奏疏就落了下去,他先往外面看了一眼,嘴角已经有些压不住往上扬,声音都轻快了起来:“请娘子进来!”
  一边说着他便站了起来,又看了看身上的笔墨痕迹,把沾染了笔墨的外袍给脱下来丢到了一旁去。
  宝言忙捧着一件干净的外袍来伺候了他换上,口中道:“那奴婢这就请娘子进来。”
  “快去。”裴彦自己把身上衣服打理好了,然后又拍了宝言一下,“你快去,别让娘子在外面就等。”
  宝言笑着应了一声,忙往外面走。
  裴彦原地左右踱了几步,心中的喜悦一时间都已经无法言表——他和云岚吵了这么久,他都已经想不出什么办法去低头红她了,可谁能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他呢?
  心里这么想着,他便往殿门口走了过去。
  一抬眼,便见着披散着长发只穿着一件淡薄常服的云岚迈过门槛进来,他忽然心漏跳一拍一般,再看到她面上显然的委屈,忽地就开始自责起来。
  “裴郎。”云岚快走了两步,扑在了他怀里,再不做声了。
  裴彦把她抱了满怀,只感觉她身上都是冷的——应当是穿得太少,又走了这么远的缘故。
  “昨天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裴彦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这么大风,万一病了怎么办?”
  怀里的娇娇没有说话,就只是抱着他,也不抬头。
  “头发也不梳好,衣服也--------------銥誮不穿好,就这么跑出来,让我心疼。”裴彦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把她放在美人榻上。
  “可你把我锁起来。”云岚红着眼睛抬头看他,“裴彦,你会不会让我死在里面?”
  “不许胡说!”他按住了她嫣红的嘴唇,“是我做错了,不要怪我,好不好?”
  他坐在她身边,把她圈在怀中,低声又道,“是我怕你走了……你不要离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我让人去修昭明宫,那是皇后宫,等修好之后,你就搬去那里。”
 
 
第74章 
  长乐宫中,谢太后沉着脸听知矩说外头的事情。
  “所以现在是昭华殿那位亲自去了一趟隆庆宫,就把皇帝重新哄得回心转意了?”谢太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我们这位陛下在女人上头倒是不如先帝了,简直是被昭华殿那位玩弄于股掌之间。”顿了顿,她又看向了知矩,“所以崔家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安置在了春露殿,陛下也没去过一次,内府倒是提了一次要用什么规格置办东西,后来是宝言过去了一趟。”知矩说道,“看起来并不像是那时候从隆庆宫里面传出来的样子,陛下对那位崔娘子应当没什么别的意思。”顿了顿,知矩看向了谢太后,“奴婢倒是认为,这位崔娘子大概和崔家也不睦,否则那时候应当也不会那么说话了。”
  “这事情崔家做得荒谬得很。”谢太后摆了摆手,她自己是女人,就更知道这事情到底多想当然。
  只是她也是从前朝过来的,当年崔家是高不可攀的世家,谢家仰望也来不及,她自然也知道崔家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让崔滟进宫。
  当然,无论如何,崔滟不管当时在隆庆宫说了什么,不管是不是顺着崔家的意思所说,她都是进了宫。
  “赟儿明天要进宫来吧?这些事情要叫他知道。”谢太后没有再多问知矩关于崔滟的事情,而是看向了窗户外面。
  又到晚上了——一天过去得那么快,似乎一睁眼一闭眼,便从清晨到了傍晚。
  “让笙儿过来陪着我说说话吧!”谢太后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知矩,“这长乐宫现在安静得太过,整日里死气沉沉,难怪会觉得时间过得快。”
  知矩应了一声,便退出去找谢笙了。
  谢笙原是在与其他宫人一起做针线,突然见知矩过来,便把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给了一旁的宫人,笑着掸了掸身上细碎的线头,然后跟着知矩往外走。
  “姑妈是有什么吩咐吗?”谢笙笑着问。
  知矩道:“娘娘就说请姑娘过去陪着说说话,说是宫里太安静了。”
  这话听得谢笙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顿,她面上还是笑着的:“要不是怕姑妈嫌太吵,我就天天缠着姑妈说话了。”
  知矩附和着也笑了两声,两人便已经到了暖阁外面。
  谢笙打了帘子进去,知矩就在门口站定,只听见谢笙在里面不知说了句什么,谢太后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隔着帘子往暖阁里面看了一眼,知矩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座雕塑一般不动了。
  在知矩看来,谢笙虽然是谢太后的侄女,但却并不是什么可信之人。
  不过这话他没资格说,尽管他是长乐宫的内侍总管,但终究只是个下人。
  他忍不住想起了同是内侍的五吕,五吕初进宫时候还不如他,可现在五吕去了昭华殿,就算昭华殿那位娘子没名没分,可五吕还是水涨船高一般在宫里面有了地位。
  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五吕都能压他一头。
  奈何在宫里面想要改换门庭几乎等于自寻死路,谢太后还在一天,他都要老老实实呆在长乐宫。
  他倒是盼着裴赟真的能有点本事,到时候他也能沾沾光,尝一尝鸡犬升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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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处上了灯,京城的夜晚露出了娇羞的面容。
  街坊里外酒肆勾栏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甚至会有高鼻深目的胡人。
  谢简和向稼两人在临街的酒肆二楼坐了,两人面前摆了京中正时兴的桂花酒,一边看着一楼热闹的歌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和你家真的断了?”向稼忽然问道。
  谢简吃了口小菜,往热闹的街面上看了一眼,才慢悠悠道:“这哪断得了,一个姓,也只能嘴上说说而已。”
  “要不还是趁早离京吧!”向稼道,“离得远了,你也少些麻烦。”
  “我倒是也想。”谢简叹了口气,“这不找你打听打听,我能有机会出京吗?”
  向稼摇了摇头,道:“最近也没听说,难讲得很。”顿了顿,他声音压低了一些,又道,“不过应当快要对燕云动手了。”
  “这么急?”谢简有些意外,“我以为至少得到明年。朝中……银钱粮草还不算太充足吧?”
  “凡事都是要早做准备,总不能今日说要做,明天就做好。”向稼笑叹了一声,“陛下比咱们想得远。”
  谢简拿起酒杯正打算喝一口,忽然瞥见了街面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于是伸手拍了拍向稼的肩膀:“看街上,三殿下。”
  向稼顺着谢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便见到裴赟与一个中年男子正一前一后地从另一边的酒肆中出来。
  “后面跟着的是谁?”向稼辨认了一会儿没认出那人来,于是问道。
  “看着眼熟。”谢简把杯子里面最后一点酒喝了下去,却没有说实话,那人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崔素,“但不太像是朝中的大臣。”
  “其实还有个法子,至少你能自保。”向稼忽然把话题给转了回去,“既然陛下把你从谢家拎出来,就是想用你的,你只与你家把关系分开,或者也并非是陛下想看到的。”
  “这话说的……”谢简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毕竟是我亲爹,亲兄弟,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向稼轻叹了一声,街上的裴赟也混入人群中再看不到了,他道:“到时候你救济一二便是了,总比一起死好。”
  谢简半晌没说话——大约也是不知能说什么。
  最近朝里朝外事情太多,他是敏锐地已经觉察出了大概会有些变故。
  可能觉察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他本来是想找了向稼来一起想个法子,至少能让他不因为谢家的缘故受到牵连,但两人就着酒这么一晚上,也没能真的想出什么法子来。
  也正如向稼最后说的那样,有那么一条路就摆在眼前,他却不想去走。
  对他来说,和谢家分开容易,可让他重新回去谢家当裴彦的耳目却很难。
  那是对家族的出卖,若有不慎,将来他会一切都落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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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喝完,也快三更了,向稼站起身来,向谢简笑道:“该回去了,明天还有廷议,你也要早些休息。”
  谢简一起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
  “还是早些太平了为好。”谢简不禁这样感慨道,“少些事情,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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