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内官停在内帘外,俯身小声禀告:“皇上, 到了该用药的时间了。”
里头人半晌没有回应。
向前秋日里北疆战乱纷起,战况急转直下, 甚至传来镇北大将军因受伤不得不撤退至苍州一事,惊得皇帝大病了一场,在病中慌忙调派西北军前去北疆支援,胆战心惊小半个月,总算是有惊无险。
虽不知具体的战况, 但这几个月从前线收来的战报已然比秋日里的状况要好了许多,前线不断在收复失地, 西北军也与镇北军少起摩擦,合作顺利。
少了一件麻烦事, 皇帝的病也好了,这几日生龙活虎, 昨夜召幸了三个贵人,一夜笙歌, 直到白日都不觉得疲惫。
“朕心甚悦。”皇帝勾着美人的下巴, 眯着眼睛在上头亲了一下。
在三个美人的搀扶下, 皇帝从床上坐起,穿好了衣裳才让朱内官进来呈药。
被美人服侍着用过药后,皇帝被药苦得半晌没有好脸色,不悦道:“太医院这帮人打算让朕吃药吃到什么时候?朕觉得身体比之前都要精神许多,为何还要每日吃药?”
朱内官跪在地上,小声道:“太医们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如今正值寒冬,寒气伤身,皇上用药调理暖身,才好万寿无疆。”
闻言,皇帝卧在美人膝上,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淑贵妃过来?”
朱内官道:“贵妃与四公主正在为七公主操办婚事,这几日正是忙的时候,等再过几日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贵妃自然会亲自来请皇上为公主送嫁。”
听内官说了这许多,皇帝手上摸着美人细腻的肌肤,心思早已经飘到了别处去,嘴上不由得感慨:“淑儿竟然亲自为小七操办婚事,真是贤淑慈爱,不枉朕宠爱她多年。”
满心想着怀里的莺莺燕燕与宠爱多年的淑贵妃,却没心思去想荣浅被嫁给了哪户人家,甚至不关心她几时出嫁。
朱内官退下后,皇帝拥着美人醉入温柔乡。
相隔不远的郦坤宫内,淑贵妃与荣怜月坐在屋里相谈甚欢,身边燃着暖暖的炭火,手里还抱着暖手的汤婆子,面上笑意盈盈,聊的却不是母女间的家常事。
“小六年纪小又没有政治才能,除了是从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之外,他还有什么长处?比起哥哥来差的太远了,这太子之位,理所应当是我哥哥的。”
淑贵妃心里依旧没底,“虽是这个理,但咱们也要把筹码拿全了才能让你哥哥稳稳当当的坐上太子之位。”
“母妃放心,沛国公家出了事已经不足为惧,如今宁远候握着京城半数的兵力,咱们只要让他忠诚于哥哥,不管太子之位落到谁手里,将来的龙椅都是属于哥哥的!”
荣怜月笑着靠进母妃怀里,脑海里已经畅想出自己未来风光无限的模样。
淑贵妃搂着女儿,心里又为儿子操心。
这一双儿女耗费了她十几年的心血,想到自己的儿子成为皇帝,女儿得嫁良婿,日后她就是无人能撼动的皇太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在皇帝身边撒娇陪笑了二十多年,总算有出头之日了。
屋里没有人陪侍,母女二人大胆的谋划着权力之争,为了荣行远,也为了她们母女的前程。
七公主在皇室中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但在外人眼里,她身上的公主头衔是多少高门世家不敢妄想尊贵。
淑贵妃拿一个七公主换宁远候的忠心,对他们双方都是好事,至于七公主和傻世子成婚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没有人会在意。
远在皇宫之外,冷僻的七公主府中,一片压抑。
浅浅担心许久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在皇室的争权中置身事外,却不想贵妃连她的婚姻都要利用,彻底榨干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从春末到寒冬,她的生活一成不变,仿佛一潭死水。
哪怕她已经颓废至此,也没能逃得过旁人的算计。
送走贵妃身边的内官后,浅浅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把自己的四个心腹叫到后厅来,从怀里掏出籍契书递给她们:“我没想到我会这么早就嫁人,本想着还能有一年半年的时间给你们找个好去处,现在看来也没机会了”
手里拿着自己的籍契,四个女使面面相觑,一起转过头看向浅浅,跪下说:“奴婢们要跟着公主。”
浅浅坐在椅子上,难过道:“别犯傻了,你们不知道宁远候是个什么脾气吗?他那个儿子又……天生痴傻,你们跟我过去只会被欺负……”
宁远候有权有势,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哪怕他天生不足,宁远候夫妇也想方设法给儿子找了几个媳妇,要么是不堪忍受与其和离,要么就是小门户没有倚靠,被这一家子活活逼死。
浅浅可以打理好公主府,因为这是她的家,事事由她做主。但日后嫁进了侯府,上头有公公婆婆做主,她还要伺候一个痴傻的夫君,日子怎能好过。
晴妤开口道:“奴婢们从小就跟着公主了,这天底下没有比公主更好的主子,现在公主遭难,奴婢们若是舍您而去,岂不是忘恩负义?”
小福嘟着嘴附和:“奴婢们就算离了公主府也还是要去别家做下人,还是跟着公主最好。”
看着四人不愿离去,浅浅天真道:“我给你们脱了奴籍,小福做菜的手艺好,雨禾是个裁缝,素雪可以去做管家,晴妤你管账好,也能做个账房,总能有别的出路。”
雨禾耐心道:“公主,外头不比公主府里安宁,咱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女子想在外头做生意是难上加难,自立门户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