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花妩心里期待地道,他莫不是信了?
紧接着,便听周璟继续道:“你不要往心里去。”
花妩:?
她略微张大眼睛,吃惊地看向对方,周璟俊美的面孔上浮现几分罕见的无奈,道:“朕也不知当初为何会对你说那些话,甚至还把这长命锁给了你,但是朕心中确实有喜欢的人,并不是你,所以……朕不能让你做皇后。”
花妩的心往下猛然一沉,像是裹着硬邦邦的石块,她没想到周璟会如此直白地将事情挑明,沉默片刻,花妩才神色黯然道:“既如此,皇上是承认当初向臣妾撒了谎,要做毁诺之人了吗?”
周璟坦白道:“事已至此,你既然嫁给朕,朕必然会对你负责,从前如何,往后就如何,你的地位不会因为朕失了记忆,就有所改变。”
花妩梗了一瞬,负气道:“可是臣妾就想做皇后。”
“除了这个,”周璟站起身来,低头望着她,道:“除了皇后之位,其他都行。”
花妩气得磨了磨牙,问道:“那皇上是想把皇后之位留给您的心上人吗?”
周璟沉默不语,花妩又道:“倘若她已不能嫁给皇上了呢?”
周璟怔住,望着花妩道:“你这话是何意?”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什么,道:“你也认为朕喜欢的人是花想容?”
太后果然与他提起了花想容,花妩心中微沉,眉尖不由微微蹙起,也是,这事儿人尽皆知,到底是瞒不住的,她索性摊开了,冷嘲道:“臣妾哪里会知道那些事?从前只以为皇上最爱的人是臣妾呢。”
闻言,周璟一时无言以对,他也十分摸不着头脑,倘若自己真的对花妩作出了相许一生的承诺,心里喜欢的却又是另一个人,那岂不是脚踏两条船的负心人?
周璟对自己的要求一贯极严,自少年时候起,他就打定主意,日后只娶自己喜欢的人为妻,不纳妾室,不收通房,二人恩爱直到白首,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坠马后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从前是个人渣。
周璟心中的落差不可谓不大,甚至有些不能直视花妩,大抵是因为心有亏欠的缘故,他在这里有些坐不住,没一会就起身离去了。
花妩将他送到院门口,忽听周璟呼唤道:“绒绒。”
她下意识就想应答,却闻一声响亮的犬吠,瘸了腿的大黄狗箭一般从廊下蹿过来,绕着她的脚边直转悠,吐着舌头呼哧呼哧撒欢,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不住摇动。
好险,花妩心道,差点就在这人面前露馅了,毕竟把自己的名字给了一条狗,于常人看来,不算什么好事情,没失忆之前周璟就一直用这事挤兑她,时常当着她的面,对这狗叫绒绒,如今他总算把这茬给忘记了,可见失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花妩想,他最好一辈子也别想起来。
周璟伸手摸了摸大黄狗的头,刘福满笑眯眯地夸道:“绒绒真是听皇上的话,每次皇上要摸它,都乖得很,一叫它就过来了。”
大黄狗摇了摇尾巴,吐着舌头呼哧呼哧,没了之前那股子凶劲儿了,看着傻憨憨的,一瘸一拐地转着圈。
周璟问道:“腿怎么了?”
花妩看着狗子,答道:“小时候调皮,去玩炮仗,把爪子给玩瘸了。”
周璟道:“可惜。”
花妩也附和:“可不是么?这么傻的狗,若不是在宫里养着,早叫人抓去铁锅炖了吃肉了。”
周璟离了碧梧宫,才想起什么,问刘福满道:“宫中不是不许养狗么?”
太后最怕狗,曾经被狗惊到过,所以从先帝那会开始,宫里就不许养狗了,连狗毛都见不着一根,如今花妩竟然能在碧梧宫里养狗,还养了不短的时间。
刘福满忙道:“原是不能养的,但贵妃娘娘当初把狗带进宫里来时,是皇上您亲口特许的,说是离了碧梧宫,这狗就得用个绳牵着,不会惊扰太后娘娘的凤驾。”
周璟怔住,居然是他自己答应的,他这么纵容花妩么?
刘福满还在絮絮叨叨:“皇上不记得了么?您也极喜欢这狗呢,去了碧梧宫总要叫它,还同它说话。”
同一只狗说话?周璟有些想象不出来这是自己会做的事情,遂问道:“朕和它都说些什么?”
刘福满绞尽脑汁地回想:“就问它,绒绒,冷不冷,饿不饿啊,今儿吃得好不好,下人服侍得如何?对了,皇上有时候用膳吃到了什么合胃口的,也会叫御膳房给碧梧宫送去一份,说给绒绒吃。”
周璟:……
他按了按眉心,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心里头念念不忘的那个名字,真是一只狗了。
……
绒绒一开始是没有名字的,花妩在桥洞里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一只小狗,两个巴掌那么大,眼睛刚刚睁开,是蒙蒙的蓝色,透着一股子清澈天真。
那时花妩才九岁,刚刚被接回花府,被一群不认识的人们围着品头论足,他们用挑剔的眼光打量她,窃窃私语,花妩虽年纪小,可她是在市井间长大的,颇是敏感,她能看出来那些人眼中□□裸的不屑和轻蔑。
她本能地不喜欢这里。
堂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脸颊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慈祥,她问花妩:今年九岁了吧,你娘给你取了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