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边境近, 消息传得快,传到京都还需要些时间,我们要快些赶回去,路上可能会辛苦些。”温庭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会?”应辞喃喃, “北狄的使团不是走了没多久?”她想不明白, 世上怎会有如此背信弃义之人, 前脚得了厚利, 后脚就领兵来犯。
皇帝积弱于宫, 丞相远离京都,将军困于囹圄, 还有皇亲为内应,此时不犯,*T 更待何时。
温庭没有答话, 只在心中盘桓着, 战乱之时, 也是用人之际,现在时机正好,证据一应俱全, 应家是时候放出来了。
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北狄犯境的消息终于传播开来,使者快马加鞭, 比他们的速度快的多, 京城终于得了消息,那些大臣们一边气得跳脚, 直骂北狄厚颜无耻, 一边频频上奏, 商讨着对策。
北狄犯境不是第一次, 只这些年频率已经很低,从前有应家在,就算来了,也可淡定以对。可这次,偏偏那顶梁柱似的应家入了狱,陆家又多年不曾统帅,一时半会竟找不到可以接替的人。
再加上皇帝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似乎没有长时间议事的精力,时常叫来太子接替,一切都显得有些混乱。大臣们不禁想起宫宴之上,烨帝急咳不止,还是有零星的消息露了出来,烨帝病重,一时人心惶惶。
温庭与应辞也在连日赶着路,而在某一日,温庭接过明梵递上的信条,看到信条上的内容后,一向平静的面容脸色大变。
“烨帝危重,速归,应家危矣。母字。”
温庭捏碎了字条,强行镇定下来,朝马车走去,他撩了车帘,坐进了马车里,道:“阿辞,北狄犯境的消息已到京都,我得快些回去,一会便走,之后的路,有明梵护你,你慢些走,不急。”
应辞也知情况紧急,没有过多期期艾艾,点了点头:“放心,你快些回去,不必担心。”
十一月二十九,冬至。
温庭到达京都的那一日,阴云密布,大雪纷飞,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终究没有赶上,厚厚的积雪之上,鲜红的血色刺眼。
应氏一门,满门抄斩。
朝堂哗然,百姓唏嘘。
斩首这样的重刑,要经过反复核对,最终敲定日子,才会行刑。而烨帝的命令下得又快又急,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行刑便已结束。
温庭觉得,自己的心跳几要停止,雪落在身上,却仿佛热油滚烫。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进的宫,等他回了神,他已经站在烨帝面前。
那个人,果然像他预料的那般,已病入膏肓,形容枯槁,经年咳疾,最忌急火攻心。北狄出尔反尔,他必气急了吧。
可他,为什么要杀了应家,他明明知道应家是无辜的!
温庭目眦欲裂,上前一步,按住了烨帝的肩膀:“你可知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忠义之臣的吗!”
吴林还在一旁,见状忙要上前拦人。
烨帝虚弱的挥了挥手,道:“没事,退下吧。”
温庭不会杀他,若是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何需筹谋这些年。
他极力扯了个笑,又咳得更厉害,缓缓道:“朕是如何教你的,凡事不可急躁,谋定而后动。”
他不理会温庭已经暴起的青筋,继续道:“朕这一辈子,只做过两件事,寝食难安,一是让你娘亲入宫,二是斩杀应家,可朕,不会后悔。*T ”
这是他做的恶业,冤假错案终有平反之日,无论是沈家还是应家,都将成为泓煊的功德。
应家是无辜,可是,他不该与温庭沾上关系。温庭是留给泓煊的,却被一个小小的应家女迷惑心智,他不允许。应家入狱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与皇族离心,温庭下不了手的,便由他来,快刀斩乱麻,不留任何祸患。
“偏偏这两件事,都与你有关,你恨我也罢,不恨也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陆家朕是不会用的,朝中此时无人,北狄之乱,当你去平。”
当年温庭入殿,他看到的第一眼,他便知道,那是沈逸轩的儿子,既是沈逸轩的儿子,又怎会是个草包,温庭不愿暴露武功,那便让温庭去做监军,果然没让他失望,温庭是有帅才在身的,和他的父亲一样。
此次北狄之乱,让温庭去,万无一失,正如沈逸轩,从没让他失望过。
“好。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温庭缓缓抬头,双眸漆黑,翻涌的恨,浓稠得像墨,再无其他情绪。
“我知道。”烨帝笑了笑,想让他死,他答应了,不然怎么会愿意吃下那些药,心甘情愿吃了这么些年,因为妩簪也想让他死,所以他愿意。
“吴林,拟旨吧。”
吴林哎了一声,颤颤巍巍地去取笔墨,伺候在皇帝身边,知道宫中多少秘辛都不为过,可今日之事,还是让他觉得惊心动魄。
皇后与温庭的密切关系,不是没有人嚼过舌根,传的过分的,吴林也会旁敲侧击的说一说,可陛下只让悄悄处置,从来没有降罪过温庭或皇后,直到温庭殿前下跪那日,他才知道,原来陛下一直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