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叹了口气:“行了,先把辞丫头的身子调理好,别留下病根。”
谭大夫连连称是,然后告退,准备自己亲自去煎药,不敢再疏忽了。
温庭听明白了因果,此时却没有心情去问责,这该怪谁呢,最该怪的,是他吧,他又转回了头,伸手替应辞将被子掖好,然后朝老夫人*T 道:“祖母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老夫人又走上前看了一眼应辞,道:“好,等辞丫头醒了,就立刻来叫我。”
温庭点了点头。
老夫人走后,温庭坐在床边,握着应辞的手,一动不动地盯着应辞的睡颜,怕她下一刻就醒来,而他没有看到。但这个下一刻,一直到了第二日午后。
应辞悠悠转醒,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的床帐,过了好久,才回想起前一日的事。她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好像被人抓着,她这才扭头,看到了在床边阖眸而憩的温庭,她的眸中,闪过微弱的情绪波动。
温庭一下子清醒,看到应辞醒来,紧抿的唇角,才有了些许松动,他抚上应辞的面庞,替她理了理碎发,道:“醒了?”
应辞没有动作,也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但眼神又像没有聚焦,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别处。
温庭心中有些闷痛,他动作轻柔地将应辞扶起,唤来念珠,让她将温着的粥端来,然后去通知老夫人。
念珠将粥拿给温庭后,便急急跑去慈溪堂。
应辞从醒来后便很安静,温庭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崩溃,可是她没有,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靠坐着,他舀了一勺粥,吹凉后送到应辞嘴边,她便张开口,就着他的手将粥喝掉。
除了时不时的出神,一切似乎如常。
温庭的心,却沉了沉。
应辞将一碗粥喝完后,老夫人到了,立刻走上前去,将应辞拥进了怀里:“受苦了,孩子。”
应辞任由老夫人动作,目光的位置甚至连变都没变。
老夫人有些不忍,将应辞松开,仔细地看了看。
“好孩子,想哭便哭出来吧。”她拍着应辞的后背。
“我知道我该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不出来。”应辞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低的快要听不见。
老夫人心中一痛,有些人便是这样,受了刺激,反而不会大吵大闹,她忙道:“不想哭就不哭,不哭,挺好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应辞的思绪又渐渐飘远。
很快就会过去的,是吗?
直到现在,那些消息听起来也十分的不真实,中秋刚见过的父亲母亲,怎么就突然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却又很快消失的孩子,她甚至没有感受到过他,便已经悄悄离开。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似的,她好想快些醒来。
这一日,宫中昭告天下,封温庭为兵马大元帅,率兵前往北地抗敌,护国土平安,五日后动身。虽然旨意来的突然,有不少大臣也十分疑惑,大部分人以为烨帝会任陆家为元帅,但烨帝旨意已下,众人再反对也没有用。
况且温庭曾担任过监军,胸中谋略自不必说,众人担心的是,温庭再有谋略,也只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而这一切的疑虑,在温庭会武的消息传开后,渐渐消散。
北狄犯境,其实在众人看来,虽然很急,也不算太大的*T 事,说句难听的,边地将士与北狄交手这么多年,就是一个女子作为主帅,过几个月,也能退敌。
温庭本就得烨帝宠信,烨帝此举,说不定是想通过战功,进一步提拔温庭,温庭如今已是百官之首,再往上一步,便只能是封侯进爵,众人想到此处,也只有艳羡的份。
京中的这些人,养尊处优多年,大多还处于想当然的状态,对北狄的认知还停留在多年以前,殊不知,北狄休养多年,此次找准时机,来势汹汹,前线战事逐渐吃紧,战火甚至已经逐渐蔓延雍州岐山一带。
温庭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他本还有些放心不下,但应辞自从醒来后,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平静的仿佛无事发生,每日照常进食,照常休息,除了出奇的安静,再无其他任何异常,甚至在得知温庭要率兵出征时,也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温庭出征的这一日,丞相府里大多数人都去了城外送行。念珠未去,她留下照看应辞。
应辞这几日只觉得周围都是乱哄哄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做,她与周围的那些人,格格不入。
人都走了,终于安静了。
温庭也走了,那个亲口答应她,应家会平安出狱的人,也走了。去哪了呢,他好像说过一次,但她记不清了。无所谓了,他们去哪都不关她的事,她只知道她要去哪,她要去找爹娘。
应辞掀开锦被,从衣柜里取出一匹未用过的绸布,光脚踩在圆凳上,将绸布挂于梁上,这一幕,这几日一遍遍地盘桓在脑海中,她仿佛演练了无数遍一样熟练。
哐当一声,圆凳倒地,满室安静。
温庭走时,应辞还在熟睡。念珠随众人将温庭送至府门口后,就折回了府里,估摸着应辞该起的时间,她端了洗漱用品还有早点到了清竹轩门口,敲了敲房门,房中没有动静,想着大人不在,应辞又卧病在床,她直接进去便可,于是推开了房门。
她端着东西,刚绕过屏风,迎面而来的景象让她呆滞在原处,手中的东西全数摔落在地,她一下子瘫软在地,片刻之后,尖叫声传出,“应辞!应辞!来人啊,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