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思低头看着顾承桓,心里却有了一丝动容。
这段时间顾承桓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个弟弟绝不是他表现出来的纨绔模样,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装傻,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而如今,他其实还有继位的可能,可他为了温太妃却情愿远避属地,这份赤子之心,实难叫人完全不动容。
可即便如此,她母后的性命又该由谁来偿还呢?
顾弦思的眼神晦暗不明,顾承桓感受到她的犹豫,继续开口道:“长姐,虽然当年动手下药的人是我母妃,可那药却是别人给的,也是那人用我跟阿涴的性命威胁,母妃才会犯下这样的过错。母妃做错的事情,我认,长姐怎么罚都行,可那个人却更该死!”
顾承桓见顾弦思没有说话,知道她听进去了,赶紧又道:“在她灭口之前,我跟母妃暗中护下了几个知道当年事情的宫人,可以将她的罪行公诸与众,我手里还有她这些年为了权势暗害忠良的证据,能让长姐不用为难要如何处置她,凭这罪状,她死不足惜。”
边说着,他边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跪行到顾弦思的面前,高高举起。
顾弦思伸手接过,一张张看过去,知道顾承桓所言非虚,若这些罪状公诸与众,那太后必死。
“长姐,我只求将功赎罪,保我母妃一命,求您成全。”
顾承桓以头杵地,久久不起。
顾弦思闭了闭眼睛,终究是开口道:“即日起温太妃于皇寺落发出家,每日茹素抄经,为我母后祈福。至于你,自行去属地吧,本宫许你每年回京一趟与生母团聚。”
顾弦思做不到眼睁睁的任由他们母子同去属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得享天伦,她能做出最大的让步,就是留温太妃一命,却要他们母子分离,才算是对温太妃的惩罚。
顾承桓还想再求,却被温太妃拉住了,温太妃柔和的看着顾弦思,开口说道:“公主很像皇后娘娘,一样的美丽,一样的——”
心软。
顾弦思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快步走了出去,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放过害死母后的仇人,然而却不得不承认,顾承桓对温太妃的那份孺慕之思,叫她心有不忍了。
这也许是就她不适合坐到那个至尊之位的原因吧。
顾弦思自嘲的笑了笑,即便是经历了在西岐数年的苦难,她依旧做不到心冷如铁。
顾弦思走出殿门,却见苏傅楚正等在外面。
顾弦思站在台阶上,苏傅楚站在台阶下,二人远远对视,却没有人走近对方。
在见到苏傅楚的那一瞬间,一股憋屈的怒火瞬间涌上顾弦思的心头。
是他将顾承桓引来的!
顾弦思用力将手中的纸摔在了苏傅楚的身上,她没有说话,就这么怒视着苏傅楚,仿佛当真是因为苏傅楚,她才不得不放过温太妃一般。
苏傅楚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些纸砸在身上又散落一地,然后蹲下身来,一张张的将那些纸捡了起来,捧在手中,上前两步跪倒在台阶之下,丝毫不顾忌四周还有宫人在走动。
“你是故意的。”
顾弦思咬牙道,“苏傅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可以任由你想如何摆布,就如何摆布?”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苏傅楚摇头道,“我只是不想让公主会后悔罢了。”
顾弦思走下台阶,停在苏傅楚的面前,低头扯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我最后提醒你一次,若你再敢算计我,就给我滚,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其实顾弦思心里明白,苏傅楚不过是将顾承桓引过来而已,做决定的还是自己,可是她就是不喜欢他的故意试探。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本以为早就是坦诚以待,可他这几日却几次三番的在试探她,即便这种试探是善意的,她也觉得很难受。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呢?
非要这么暗中揣测,他不累,她都累了!
“回府之后,你自己去思过,没想明白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顾弦思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她必须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她从不曾对他掩藏自己的心意,而他亦该如此。
若是连他们都不能互相信任,那这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
公主府里,花蔓和月明躲在廊下,看着直挺挺跪在殿前的苏傅楚,脸上具是担忧。
如今天气尚不算炎热,殿前的石板依旧冷如冰,真要这么跪下去,怕是公子要遭大罪了。
“要不要去劝劝公主?”
月明抬头看了看高照的艳阳,“公子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公主再生气,也差不多了吧?”
花蔓也叹息道:“石板冰冷,可这太阳却很晒人,我瞧着公子额头已经见汗,双腿却在发抖,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