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把信递过来的时候,秋仪正在收拾准备赴约。她对于兰贵人背后之人的兴趣不大,但是却对他们为什么找上她很感兴趣。
“娘娘,您兄长的信。”
秋仪此刻已经走到了永宁殿门口,秋翰太过忠直有时言语间犯了忌讳他自己也不知道。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信带在了身上。
到了异兽园,那弯小池塘旁背手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通身用暗金色绣线绣满了张扬的龙纹,这暗示了他的身份——
“参见太子殿下。”
男人回头,他的脸上依稀可见老皇帝年轻时的样子。他就是皇帝的长子,也是第一任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
他的出现也解释了为什么兰贵人会知道她和皇帝的谈话。黄大总管不会听命于一个小小贵人,但没有理由不卖皇位继承人一个好。
“贵妃娘娘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想帮助娘娘摆脱此刻困境。”
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秋仪垂着眼,一副只听不说的态度。
太子也不在意,和蔼地笑笑:“能救贵妃娘娘的方法有很多,父皇会献祭一个参议的女儿,但如果这是丞相的女儿、太傅的小妹,事情也许就会不一样。”他举的是正一品大员的例子。
秋仪也和蔼地笑笑:“是啊,所以丞相和太傅的女儿没来,我来了。”她把太极又打了回去,这种用假设画饼的手段在她三岁时赊账糖葫芦的时候就用过了。
太子也不着急,只是让她拿出那封家书:“里面,就是本王的投名状。”
第4章
家书被装在密封好的袋中,秋仪下意识捏了一下厚度,很薄,不过是三五张信纸的容量。她默默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手指什么的。”
展开信后,映入眼帘的是兄长秋翰一如既往事无巨细的汇报。明明是和秋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古板男人,却在面对自己妹妹时展现了幼稚啰嗦的一面。
秋仪直接跳过中间没有意义的赘述,翻到最后——“差事做的兴许不错,上头特让为兄去宗人府做理事。若有机会,或可寻得妙计解此时困顿。”
他的用词十分谨慎谦虚,但是看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就知道他也是很高兴能被赏识的。他初入朝廷就能有这样的建树,明明是该举家同乐的时候妹妹却身在险境。秋翰准备一边在宗人府当差,一边打探这管理皇亲国戚事务的地方是不是也能管殉葬相关的事宜。
宗人府理事,从五品的官,确实该高兴。
这是新科文状元才能有的待遇,却叫秋翰这个因为刚正不阿甚至遭受排挤的人赶上了,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秋仪心中叹了口气,傻兄长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承了别人的情,看来这就是自己需要替他还的债啊。
美人把信仔细叠好,神色自若看不出喜怒。
太子殿下的差事不是那么好当的,至少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这份投名状既是一个小奖励也是一个大威胁,他今日可以让秋父秋兄在朝堂中平步青云,明日就可以让他们背负罪名死无葬身之地。
美人几垂眼隐去其中的思索和冷意,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她看似从未认真听过孙嬷嬷的教导,但此时的礼数尽得十分周全。
她这样拜下,素白色的丧服衬的她柔弱无骨,又如清水出芙蓉,更显容貌瑰丽。这是一种示好和臣服,“愿为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太子殿下神情中流露出对她如此识相的满意,缓缓伸出高贵的手,将她扶起。秋仪跟随身着暗金龙纹衣袍的男人绕过异兽园的诸多景观,来到一座凉亭中。此处早已泡好了两杯茶。
秋仪在看到那两杯茶的时候就明白,如果她没有那么顺从地应下,这个男人一定还有更为不容拒绝的“投名状”。到那时,恐怕就不是升官,而是死人了。
她笑盈盈地举杯敬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赏的好茶,看来是没有不喝的道理。”
太子也没有否认,轻抿一口说道:“娘娘可曾记得十年前的那场战役。”
小贵妃歪了一下头,十年前她不过七八岁,齐国确实在边境线上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当时已经六旬的老皇帝御驾亲征,由太子监军,哪怕是这样,这场战役也苦苦持续了一年之久。
“除了大获全胜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印象了。”她又一次轻轻垂下眼,她在说谎,这是她的一个微小的习惯。
“周氏就是在那场战役之后被册封为皇后。”太子说出此言之后观察了一下秋仪的表情,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当今皇后是先皇后的义妹,世人皆以为是先皇后病故皇上才迎娶了现在的皇后娘娘。很少有人知道的其实她提前十年就已经在宫里伺候着了。
太子看秋仪好像并没有任何反应,心下了然她并不知道这些密辛,于是慢慢讲道:“周氏祖先和齐氏共同开国,为防夺权之争,周氏祖先承诺此后周家成年男子永世不得入朝为官。但让步有一个前提……周家的女子必须为皇后。”
但有开国之能的人不会相信夫妻同心的鬼话,如果婚嫁之事不是一个能让女子彻底落入夫家掌控的制度,齐氏先祖又怎会同意这样的要求。因此周家为后人留下了一支在关键时刻既能自保、又能重新掌控局势的神秘军队——暗枭。
秋仪听到这,轻轻蹙了一下眉。太子敏锐度发现了这一点,“你很聪明,你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对吗?”
一个蠢笨嘴毒又貌美的小贵妃可以让宫里的女人轻视她,从而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这样的人不是太子想要的。如果她对太子无用,那么不只是她,整个秋家都会因为这个男人没有得到趁手的工具而遭受无妄之灾。
秋仪知道自己必须展露出不容替代的能力,否则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