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润无声——赤色鸳鸯肚兜
时间:2022-06-26 07:15:42

  晚上还得面对这么多鞑靼使臣和朝廷里的大臣多番周旋。
  于是我便跟皇帝说自己身体不适要早些回去休息了。
  更深露重,我带着苏泽和宫人们好不容易回去了。
  刚进宫门口我突然一扭头,那女孩竟然亦步亦趋地跟了来。跟了我一路我都没有发现。
  我问她,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她还是那样,只看着我却不说话。
  实在没有办法,想是问她问不出来什么。我便让苏泽去着人将她好生送回去。
  进了内殿我开始让人给我打水卸妆,好不容易卸了那凤袍身上才松泛了。
  不想我正着白色中衣坐在榻上看书的时候,苏泽进来与我说道,那鞑靼的公主又来了!
  十来个人看不住她,东窜西跑得那叫一个厉害。
  反正就不回去,这回子又在外殿站着了。
  我实在是疲惫得不行,真不晓得这丫头到底是要怎样?
  你去,将她叫进来!我有些生气的对苏泽道。
  因我睡前总要读书,所以内殿的宫灯总是明亮的。
  尤其是梁上悬着的琉璃宫灯交相辉映着,照得仿佛那琉璃灯下的流苏也会发亮似的。
  灯下的女孩儿就那样看着我,没有局促不安,有些坦然和硬气。
  我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眉眼是中原人那样温和的轮廓,却长得又是鞑靼人特有的健壮。
  我不知到底该从哪里下手才能让她同我好好说话。
  思来想去我只好压下疲惫,缓声道,阿扎公主,你是有什么话要同本宫说吗?还是有什么难处要让本宫帮忙的呢?
  她不说话,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有些无聊,颓然地抬腿走到我床榻下的踏脚旁边,竟然盘腿坐在了那里。
  她就那样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低着头,不说话,伸出她胖胖的指头不知道在那地毯上划拉什么,长长的两个粗辫子垂过她的脸庞。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说话,但是她的神态又出奇的温顺。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从床上下来坐到了南边的榻上,亲自煮了些甜甜的菊花茶,并吩咐苏泽去外面拿了些糕点进来。
  上这来坐着吧,尝尝我这里的糕点如何。
  听了我的话,她才从地上站起来,爬到了我炕桌的另一边。
  我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到嘴边吹了吹。
  然后拿起一块糕点给她。
  尝尝我们中原的糕点吧,是本宫亲自做的。
  她稍有迟疑,但还是拿起来吃了。
  听说你是鞑靼可汗的幼女,你的母亲是中原人吗?
  她点点头,不说话。
  不知你的母亲是中原哪里人士呢?我问道。
  燕京人士。她看了看我。
  燕京出美人,看来你随了你的母亲。我笑了笑。
  她年龄尚小,还看不出是什么样的美人。
  只是脸庞圆圆,面容如玉,带着些婴儿肥,加上她那特有的鞑靼人服饰,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小圆球一般。
  我想了想又问她,你叔父看起来十分了解中原的文化,想必你叔父的母亲也是中原人?
  不是,我叔父以前一直在中原的,我是我叔父带大的。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你叔父带大的?
  我有些疑惑,但是还没有问便听她道,我和我叔父曾经在你办的慈幼坊里住过,我们在那里住得很好,我叔父说你是好人。
  我叔父说,让我跟着你,你不会害我的。她吃了一口又道。
  此番,我却十分迷惑。
  鞑靼可汗的弟弟混进中原是要干什么呢,还要带着一个奶娃子住进慈幼坊里。
  怪不得,他说要让这娃娃跟着我洒扫侍奉,原来是在向我托付。
  思及此,我问她,你叔父如何认为我就会护着你呢?
  娘娘是良善之人!
  听她这么说,我故意歪了歪嘴角,露出了一个我自己认为极坏的笑。
  那你可说错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颇为鄙夷。
  一看你就没见过坏人。
  我也甚是无奈,眼看着吓不走她,只好道,那你这是预备怎么办呢,难道自此以后你便要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不成吗?
  她抓起茶杯喝了一口,不说话。
  这样吧,今日已经很晚了,你先在我这里的偏殿住一晚,明日我再着人将你送回行宫。我打了个哈欠说道。
  景效十七年十月二十一,我跟皇帝当着使臣的面,册封远道而来的阿扎别吉为恬嫔。
  赵将军的闺女住在西苑的长庆宫,我便将这阿扎公主安排在东苑的麟趾宫。
  她本来不想去麟趾宫,死拉硬拽都弄不走她,万般无奈我只好吓唬她,你不去,我明日便让各宫嫔妃都来欺负你,你不听话,我便不护着你!
  听了这话,她才不乱跑了。
  眼睛一眨要哭出来似的看着我。我却不看她,只吩咐了人备了轿子把她抬走。
  直到他们把轿子抬走了,我看着才松了一口气,我敲了敲发酸的肩膀招呼旁边的小宫人道,去偏殿把你们苏大人找来。
  小宫人应声去了,我才独个走进内殿颓然的坐在榻上,累得我连一口水都不想倒了。
  苏泽挑帘子进来看了看我,便先去为我倒了茶,又问我那鞑靼的小公主可安置走了,我点了点头。
  她一边给我捏了捏肩膀,才道,娘娘今日便这般劳累了,明日又是合宫觐见的日子,到时候怎么办呢?
  着人告诉她们,我患了风寒,明日早晨不用来了。我想了想。
  我闭上眼睛,歇了半晌,才想起苏泽刚刚正在给那两个孩子讲解经义来着。
  那两个猢狲的功课如何了?
  已经读完《中庸》了,如今在读《礼记》。灿儿还好,已经能自己写一篇文章了,我看着也颇有些模样,只是阿烁还不太上心,总是读着读着便睡着了。
  阿烁显然是随了我,一点都不愿意读书。
  但却天天只想着往上书房跑,想是觉得她哥哥天天去,自己也闲不住了。
  郑灿如今也快十岁了,在我看来,那八股文策论什么的,也不是很要紧。
  他一个皇子也不用参加科举,但是手无缚鸡之力便不好了。
  我想着给灿儿找个武学师傅,你看着怎么样?我想了想道。
  上书房待皇子们到年龄了自然有师傅专门教习射御,娘娘何苦忧心?
  上书房能教些什么,唬人的花架子罢了!
  他是皇子,还是要有些功夫自保,皇子们多,朝局也是变幻多端,往后他大了,皇帝要给他派差事,我总不能拦着,还是学一些的好。
  只是如今我看了一遍也没有合适的人,你看着呢?我问苏泽。
  苏泽想了想道,朝中的武将们咱们也难以接触,只这内宫的统领们到或许有些机会。
  荣进都尉是景妃的亲家,他还是免了,景妃浑身的心眼子,我可不愿意跟她掺和。我道。
  娘娘看着宋将军怎么样?
  宋将军得有六旬了吧!我不太认同。
  苏泽又道,宋将军是内宫的正统领,比荣进都尉还要高一阶,虽说年龄大了点,可是有经验啊,听说排兵布阵什么的也是很厉害,再说他家的孙子跟我们灿儿可是一般年龄呢,娘娘若愿意,可让他家的孙子进书房做伴读。
  我想了想,也觉得苏泽所言甚是有理,于是笑了笑道,那过两日便请他家的媳妇进宫说话吧!
  说完了郑灿,我又想起了郑烁。这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她真是像极了她的姑姑,怀荣长公主。
  那股子顽劣不堪的劲头。一点都不像我们苏家的孩子,奈何她真的是我生的。
  说起怀荣公主,她的皇帝哥哥终究还是为她找了一个好驸马,虽然出身不高,但是看着敦厚老实,想是能包容她的。
  且这婚事怀荣公主自己也是愿意的。
  她出降时,皇帝不仅封她为长公主,封邑府邸也一样不少。
  大约是怕我苛待了,这事罕见的,都是皇帝派人办的。
  所幸,自她出了降,倒是没再有过什么糊涂事,想是如今性子改了,愿意安生过日子了。
  我的阿烁若真是能像她姑姑这般顺遂,我倒是不用担心了。
  就怕她不改这顽劣的性子,惹出什么祸来。
  想了想我还是跟苏泽说道,你平日里瞧着,阿烁这孩子她到底愿意干点什么呢?总不能让她一直这般,书不愿意念便罢了,整日里想着胡作非为的,我都不敢把她放出去。
  苏泽笑了笑,微臣瞧不出来。
  我又道,像这刺绣女红,书画丹青,弹琴下棋或者插画呀,烹饪什么的,总得有一个擅长的吧。
  待到以后该说人家了,我总不能跟人家说,我们家的女儿什么都不会,只会捣乱吧。真要如此,我这老脸算是也丢尽了!
  你看着吧,她要是有什么爱的,便给她请个师傅好好教导她,有了自己的爱好,她也顾不得天天给我找事了。
  苏泽笑了笑道,看来娘娘是嫌我这样的师傅不好,要多找几个了!
  谁让你一天天地只会讲些四书五经这样无趣的玩意儿。我笑道。
  不过你且放心,便是有多少师傅也不能于你相比的,你是自小教养他们长大的,待你我都老了,他们都是一样奉养的。我笑着道。
  行了,时候不早了,吩咐他们摆膳罢,将那两个泼猴叫来,你再着人去一趟麟趾宫,看一看恬嫔那里怎么样,是不是还伤心着呢。
  这宫里的日子啊,一年一年的。
  都是一样的无聊。
  每一件事却都得仔细了做,幸好苏泽一直在我身边尽心尽力的。
  要不然都想象不到能有多难。
 
 
第五章 尘归尘
  ​
  景效二十三年,秋。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醒,发现殿里竟然没有一个人。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殿外,看见太后竟然在我槐树下的躺椅上坐着,笑着看着我道,子润,你怎么睡到了这个时辰。
  我上前给太后请安道,母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让人叫我。
  太后笑得很慈祥,摆了摆手道,你呀,这些年不容易,好好睡会子吧。你过来,咱们娘俩说会儿话。
  我上去做到太后身边看着太后对我说道,你这些年辛苦,哀家都看在眼里,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历朝历代,没有哪个皇后是不辛苦的。
  我倒了一杯茶放到太后手边,又听着太后道,哀家当年选你,也不全为着朝廷的党派之争,更是因为哀家喜欢你的性子,不贪慕功名利禄,这样的人做了皇后,后宫才能安稳。
  你是个聪明人,这几年做得不错,只是这皇后啊,跟皇帝一样,本来就是个苦差事,哀家本来想着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好,可是如今看着,你的难处在后头呢。
  我一听这话,便有些不安了,我有什么难处呢?
  又听太后接着道。
  皇子们如今年龄大了,各自有了心思,你总避着也不是法子。在皇家,这样的纷争是逃不过的。哀家盼着你呀,帮着皇帝选一位贤明的太子。
  听着太后说这个,我真是有些惶恐。
  不想太后笑了笑,无奈道,哀家真是担心皇帝呀,他虽不是亲生的,可是哀家这一生为他操的心最多,如今也是放不下他。
  说着又握着我的手道,子润,你得一直帮着皇帝呀,皇帝不容易,你帮着他,咱们的江山才能长久不是?
  太后说完便放开我的手径自下了躺椅要往外走了。
  我正要跟上,有许多话我还想跟太后说,奈何我身上竟然怎么也动不了。
  我只好叫道,母后,母后……
  连叫了好几声太后都不搭理我,也不回头。
  我着急只好大声叫着,母后,等等我呀……
  娘娘,娘娘…仿佛听见了苏泽的声音。
  我猛然睁开眼,看到苏泽就在我身边牢牢握着我的手。
  我赶紧抓着苏泽问道,苏泽,太后呢?太后刚刚在咱们宫里的。
  苏泽看着我,从身旁的宫人的手里拿了帕子来给我擦汗。
  娘娘梦魇了,太后已经薨逝数月了!
  是了,太后是今年入秋不在了的。
  我刚刚梦见太后了。
  苏泽赶紧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我手里道,娘娘喝口热茶醒醒神吧,许是操劳太后的丧仪累着了。
  我捧起手里的热茶喝了一口才觉得浑身的血液流动起来了。
  我呆愣着坐在床上许久,只觉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要说我这一辈子最敬爱的长辈,非我爹莫属,他不仅是我最亲的人,我一生所有的观念和想法都来自于幼时他对我的教导。
  奈何我身有所困不能承欢膝下。
  听子新他们两口子说,我爹的身体如今还健朗,尤其他又有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天天忙得不行。
  可是若论我最孝敬的长辈,便是太后了。
  自从皇帝登基那一年我入宫,到今年太后仙去,我与她做了二十四年的婆媳了。
  人人都赞我对太后日日侍奉,纯孝至极。
  可是太后对我也是疼爱的。
  也许她的疼爱有太多的条件,但也终究是疼爱了。
  满宫这么多的嫔妃,她最看重的是我,我怀阿烁的那一年,她亲自来探望,并且当着皇帝和满宫的嫔妃说我的孩子才是皇家的正统。
  后来,太后虽然不满郑烁是个女孩,但是此后数年,太后对郑烁终究还是区别于其他皇子公主的疼爱。
  如今太后仙去,我以为她会将她寿康宫里的东西都留给她的亲生子小王爷。
  但是没有,除了不多的一些名家字画给了小王爷,还给了郑灿一匣子的古书典籍以外,她所有的金银古玩,珠宝首饰全部都留给了她的孙女,郑烁。
  这样的疼爱哪怕是带着条件的,终究也不得不让我感动。
  太后薨逝以后,最伤心的莫过于皇帝了。
  皇帝是十岁上过继给太后的,早年间他们也有过一段母慈子孝的缘分,奈何登基后为了贵妃的事闹得彼此翻了脸。
  后来这几年我在中间多番周旋,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好了很多,可终究还是都抹不开面子。
  太后生病的最后时日,皇帝撂下所有朝政日日和我一起在太后跟前伺候着,衣不解带,亲侍汤药。
  皇帝是尽了心的。
  太后这一辈子,操心最多的莫过于皇帝了,自从养了他,便殚精竭虑的为他筹谋为他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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