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若是不想去也不要紧,咱们现在就回忘忧宫吧......”净月扯了扯苏南嫣的衣袖道。
“不,我一定要去。”苏南嫣郑重地甩开净月的手,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着自己道: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你先回忘忧宫,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一个人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那......娘娘自当小心。”净月心下很是担忧,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南嫣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藏书阁走去,面容平静无波,可是藏在锦纹衣袖中的手早就紧紧握住,不住地发着颤。
听闻藏书阁有无数珍品孤本,本以为会有许多人把守着,可此时门口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只有春光从房檐倾泻而下,照亮了一角阴冷的石阶。
苏南嫣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顾不上多想,把心一横就迈入了藏书阁的门槛,硬着头皮向里面走去。
层层叠叠的书架上摆满了史书典籍,每一卷都清清楚楚标明了内容,没有落下一丝灰尘,想来平日里应当经常有人悉心打理才是。
转过弯来是各式各样的字画,但是大多都是名家之作,用华丽的匣子装着,井井有序地摆在架子上,一眼就能看到头,倒是方便得很。
苏南嫣焦急又心慌地在藏书阁转了好几遍,几乎将所有的字画贴都看遍了,可是依旧没有找到宋清予所说的那女子的画像。
难不成宋清予和楚落云一样是在糊弄她?苏南嫣紧锁着眉头,越想越不对劲,宋清予是太后的耳目,更无家人的威逼,又何必无缘无故用这种手段争宠呢?
藏书阁很大,苏南嫣走了几圈已经筋疲力尽,也无暇顾及理不清的这些头绪,看见前方有个梨木雕花小桌就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疲惫地坐下歇息。
天气愈发暖和,屋内的书卷笔墨的气息也愈加浓烈,但是有些已经是陈年旧书,晦涩腐朽的气息让苏南嫣不悦地捂住了口鼻。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前的四角铜兽香炉上,正想寻着一点烛火点燃香料,可总觉得看着很是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般。
恍然间,苏南嫣只觉得天旋地转,耳畔是用无尽的吵闹和哭喊声,有准又狠地向她袭击而来,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气。
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眸,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周遭安静了些,可是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就在这个藏书阁里鬼鬼祟祟地寻找着什么。
那女子熟门熟路地走到小桌前,望着香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俯下身使劲儿握紧底座向右旋转几下,对面的屏风后面很快就有了动静,纯木的墙面缓缓打开......
忽然间一阵刺痛向苏南嫣的脑海袭来,方才的画面一瞬间消失了,也再没有嘈杂的声音,一切还是像往常一样寂。
苏南嫣如梦初醒地睁开双眸,甩了甩脑袋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在面前的铜兽香炉上。
她什么都没有想,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握紧底座,回忆着方才脑海中闪过的一幕,有模有样地学着向左旋转。
只听得屏风后面传来沉闷的一声响动,纯木的墙面竟然真的像门一般打开了!
苏南嫣诧异地愣在原地,望着屏风后幽深地入口不敢踏足,一时间手足无措。
刚才浮现在眼前的画面无迹可寻,就像是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一般,一看到香炉就自然而然地指引着她这么做。
这时她的双腿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自觉地绕过屏风,走进阴冷昏暗的小门。
门后是一条狭长黑暗的小径,寥寥几盏烛火勉强照亮着前方的路。苏南嫣胆怯又心虚地发颤,可是回过头却更加阴森漫长,只能懊悔地往前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开阔起来,烛火也越来越明亮,前面像是一间密室,简单地摆着一些陈设和一张小床,隐约有响动之声,似是有人朝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南嫣惊慌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认命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影慢慢靠近,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颇有深意的轻笑一声。
她猛然间抬头,却发现眼前之人竟是陆鹤川!
“阿烟有这么思念朕吗?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要找过来?”
陆鹤川冰冷低沉的声音在甬道中回荡着,回声清晰可闻,手中执着一把金纹九龙剑,锐利的剑锋在烛光下依旧耀眼。
“臣......臣妾不是故意来的......”苏南嫣害怕得双腿发软,无辜又懵懂地抬起头看向陆鹤川,却见他刹那间目光阴鸷又狠厉,挥起剑就快步冲上来。
她绝望地闭上双眸,泪水在瞬间夺眶而出,心寒地想着果然帝王无情,哪怕平时那么温存,触碰到了禁忌还是毫不留情,看来她辛苦活到现在都白费了......
可是,只听得她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她的后背上,吓得她缩起脖子,血腥气在甬道中弥散开来。
过了良久,苏南嫣还是没等来预想中的痛苦,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与陆鹤川似笑非笑地眸子对视着。
“皇上,你......不杀臣妾了?”苏南嫣瞥了一眼身后的尸体,颤巍巍地问道。
“哦?”陆鹤川的笑意愈发深了,像是盛开在黑夜中的花,俯下身用冰凉的指尖擦去苏南嫣的热泪,声音蛊惑一般道:
“阿烟说说......为何朕要杀你呢?”
苏南嫣的目光慌张地四下打量着,含着泪花哽咽道:“臣妾......不应该来这里......”
“被人跟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真是和从前一样傻。”陆鹤川兀自叹息着,声音中带着怀念和心疼,转眼又凌厉地审视苏南嫣,问道:
“告诉朕,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没......没有谁......”苏南嫣结结巴巴地回答着,解释道:“臣妾只是偶然间听宫人们说起,说藏书阁有好些稀世名品,这才想来随意看看,谁知......”
“阿烟是怎么发现进来的路的?”陆鹤川继续问道,眸中泛起几分不安。
“臣妾也不知道啊......”苏南嫣心里有苦说不出,脸色苍白道:“臣妾看到香炉的时候就下意识想转,真的是无心之失......”
苏南嫣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自己听着这话都觉得难以相信,若说是误闯密室,这失误也未免太巧太准了些......苏南嫣最后也不解释了,低下头紧紧闭着双眸不说话。
可是陆鹤川却意外地一句质疑的话也没有,依旧是默默擦拭着她的眼泪,力道越来越温柔,像是在呵护着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品。
苏南嫣愣怔地看着陆鹤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真的不会杀了她,心里悬着的一根弦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
她抿着唇任由陆鹤川摆布着,不知是不是幻觉,她总觉得陆鹤川的目光与往常不同,带着从未有过的担忧和不安,像是隔着云端迷雾一般看不清楚。
他是在担心她会说出去吗?还是在担心别的什么?
苏南嫣第一次觉得陆鹤川是这样的深沉与费解,总是带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却偏偏又牵动着她的心。
“皇上,你......会相信臣妾吗?”苏南嫣犹豫地问道。
“若是朕不信,你现在就和他作伴去了。”陆鹤川轻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尸体,将苏南嫣最后一点泪痕擦拭干净,转身道:
“跟朕来吧。”
苏南嫣赶忙逃也似的离开那具尸体,云里雾里地跟在陆鹤川身后,一同来到了密室内部。
这里虽然比不上寝殿华贵舒适,但是一应物件还算齐全。陆鹤川拿了两套衣服,丢了一套在苏南嫣的手中,漫不经心道:
“换上吧,穿着带血的衣裳不好受。”
这话倒是说到了苏南嫣的心坎里,她立刻想要换下身上的衣服,却看着连屏风也没有的密室愣住了,轻咳一声问道:
“皇......皇上,你、你先背过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