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暑气从地面蒸腾而起,白日里出去一会儿就晒得难受,人也大多神色恹恹, 时常打不起精神。
按照往年的规矩,现在正是去行宫避暑的时节,内务府也一直打点着,即刻就能启程。
苏南嫣穿着一身月白墨竹纱衣,撑着脑袋靠在小桌上,净月在一旁扇着风, 抹着汗珠笑道:
“娘娘体质弱,受不得这样的暑气,之前在苏家的时候晕了好几回。不过听说卫州的行宫清凉无比,风景也是极好, 娘娘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行宫是好,只是有的人怕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苏南嫣面上并无多少喜色, 水葱般的手指拿了一颗葡萄, 含在口中慢慢品味着。
送给忘忧宫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的,葡萄也比一般的都要甜,可苏南嫣只品出了酸苦的滋味。
“姐姐, 阿年可以去吗?”景年不知何时在门边探出了脑袋,眨巴着眼睛问道。
“娘娘早就把你的包袱收拾好了, 难不成还能白忙活?”净月笑看着景年, 转头对苏南嫣道:
“景公子乖巧活泼, 娘娘有他陪着也好解闷,皇上那边能推脱就推脱吧。”
苏南嫣闭上双眸养精神, 缓缓地点了点头。
“娘娘, 马车已经备好, 是时候启程了。”小宫女来传话道。
景年一听眼睛都亮了,眼珠机敏地转悠一圈,忙不迭地凑上去拉着苏南嫣,在她耳边轻语道:
“姐姐,阿年和你坐同一辆马车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苏南嫣只以为他一个人会无聊烦闷,于是自然地点了点头。
*
皇宫门口排列和一大队车马,全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皇上一声令下就可以启程。
陆鹤川却没有急着登上马车,而是避开随从踱步到苏南嫣的马车前,纠结了良久才开口说道:
“阿烟,可否愿意让朕与你同坐?”
试探的声音被燥热的暑气打散,只剩下忐忑之感在陆鹤川心间回荡。并非他自己的马车不好,只不过想借此机会多看阿烟几眼罢了。
平日里一次次想要见她都被推脱着,御花园那日之后竟是一次也没见到。分明就只是隔着几道墙,却好似相隔万里。
马车内没有任何的应答,只是飘来一阵刺耳的笑闹声。
“阿年!你又趁我不注意挠痒!”苏南嫣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拍景年的脑袋,躲到马车的角落里道:
“快快住手,姐姐受不住啦......”
“姐姐耍赖,你刚刚也这样对我的!”景年委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依旧伸出双手扑向苏南嫣,惹得她又是一阵满是笑意的求饶。
陆鹤川微微仰起头,凝视着紧闭的车帘不说话,像是要把薄薄的一层帘子盯出一个洞来,眸中原本凌的锋芒慢慢黯淡,只剩下无助的迷茫。
他似乎......很久没有听到阿烟这般开心地笑了......
自从阿烟发现这一切开始,每每见他不是沉着脸就是紧锁眉头,就算笑也满是讽刺,笑意不达眼底,更没有半分开怀之色。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让她心情郁结,没有什么是能够让她开心笑出来的,只要他好好弥补,一切都能恢复如常。
可是现在看来,阿烟不是不会笑,只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不出来罢了。
方才同景年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笑声和从前一样动听,仿佛晴空万里,没有半点阴云,连他卑微地请求都没有听见。
不甘和挫败感在陆鹤川心中愈演愈烈,他玉树般的身影立于烈日下,头顶缓缓地垂下去望着地面,仿佛一尊石像。
“皇上,您怎么在这里呀?”净月从马车后面走出来,规矩地行了一礼,道:
“娘娘早就说好要与景公子同行了,这马车也比不得您的宽敞,若是皇上不嫌弃,奴婢问问娘娘能不能三人同行?”
陆鹤川紧紧攥着袖口,力道大得将一大片衣料都揉皱了,脸色白了几分,额角渗出几滴汗。
这话听着恭敬,言下之意就是景年不可能离开,他只能硬凑上去?他堂堂帝王要和一个罪奴来争抢马车,这又算是什么道理?
可偏偏他在阿烟面前不能以身份施压,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罢了,你们照顾好阿烟就行,朕......自己走。”
*
卫州离皇宫并不远,只需半日功夫就能到达。
虽然行宫打理得极好,可是终究是人生地不熟,住着不太习惯,免不了重新布置一番。
苏南嫣在这方面又极为看中,总是不放心下面的人收拾,干脆亲自上手,汗打湿了衣襟都不知道停下。
待到苏南嫣把清兰苑整理成忘忧宫差不多的式样,已经是天色将晚了。
这时候骤然停下来,她才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脱了力气一般倒在椅子上,扶着桌角看看撑住身子,小口喘息道:
“净月,快些沏壶茶来。”
“奴婢这是忙昏头了,娘娘稍等。”净月赶忙去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又用井水泡着茶壶,到了不温不热的时候才端上来。
苏南嫣连茶盏也不堪用了,直接抱着水壶就往口中灌,茶水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路往下滑,打湿了胸口的一大片衣料。
“娘娘别光顾着喝茶了,再多吃些别的饭菜和糕点吧。”净月担心地帮她扶住茶壶,又呈上来许多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