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不敢受礼,连忙握拳躬身,“公主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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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魏军在芜山围困一事不胫而走,喀族可汗连接数次向大魏昭示索要云阳公主以及百座城池。
战事胶着,魏元帝烦躁不堪,几次三番都想下旨允了此事,一国公主因战败,而不得不以姬妾身份远嫁异族,这对大魏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在苏羡的干预下,朝中众臣拼死劝谏。
可奈何朝中拿不出银子,也派不了援兵,此事一拖再拖的后果,早晚是要舍了公主去换。
朝中暗流风涌,而阿照却困在公主府浑然不知,苏羡下令不许府中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许阿照出府,只叫她呆在府中养病。
苏羡沉着一张脸从宫中而归,刚踏进明诀院,阿照便跟着过来,她面带恹恹:“阿姐是从宫中回来的,近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近来心神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
苏羡勉力提了个笑,随口扯谎:“无事,我就是进宫同太后请安。”
阿照眉心微跳,绛唇轻抿:“阿姐真的无事瞒着我吗?”
苏羡垂了垂眸,一颗心急剧发酸,又生怕她看出些什么,面上故作常态:“我们是亲姐妹,阿姐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阿照眉目轻舒,咕哝道:“那阿姐为何不许我出府?我在府中无聊的紧。”
苏羡低道:“你忘了郎中的叮嘱了,你身子可还未好利索。”
阿照闻言,没了话,只好乖乖地回自个的院子。
苏羡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坐在屋内,久久未动,好半晌后,她微闭了闭目,唤了杜玄进屋。
“你替我去西门随府带一句话。”
杜玄闻言,面上惊诧,“公主,这……”
她长叹一口气,神情难窥:“你且去罢,他也不一定愿意来见我。”
杜玄退下办事,她起身看着镜中蛾眉螓首,容媚春黛的自己,见没有不妥之处后,抬手理了理身上的绯红色织花缎裙,起身出了府。
杜玄去了随府,不巧的是,随祯并不在府中,他只得将话交代小厮后离去。
这头,马蹄声落,苏羡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温泉庄子,她心口发虚。
自打上回在随府拒了人后,她便想方设法地躲着他,可眼下竟要做这样的事,说不怕皆是假的,可她又能如何?
陛下为了平息战事,无所不用其极,更别提那点稀薄的亲缘。
若此事真成了,不止是宓儿,四海之内得有多少邻国蠢蠢欲动,要是皆来开战,难不成要大魏次次割地,赔个公主不成。
无论成与不成,她总得试试。
她目露坚定,径直大步走了进去。
这处庄子建在城外,是她出嫁前,先帝赏赐的给她的私产,十分隐蔽,外间是一处偌大的温泉池,再往里便是一处宅院,
她坐在屋内,等了许久也不见来人,眼看着外头日光西斜,整个庄内染上一层灿红,霞光满天。
天色入了昏后,起了一阵冷风,打在人身上,格外沁凉。
竹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杯盏,“主子,我再去烹盏茶来。”
她美眸微闪,摆了摆手:“不用了。”
不肯来,想来他是不愿见她了。
苏羡心下空落,起身准备打道回府,竹秋见她一脸疲怠,眼下似隐约有淡淡的青影,知她近日为了云阳公主的事,四下奔走,累得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竹秋劝道:“主子,既来了也不急着走,我瞧外头的温泉极好,你泡上一泡,舒展下身子也好的,您这样紧绷着,届时自己病倒了怎好。”
她揉了揉紧拢的眉间,也觉得身上累极了,她点了点头,“那便泡上一会。”
竹秋笑了笑,下去准备衣物。
温泉池虽是露天的,但四周都是围挡住的,私密性极好。
她褪下衣物,玉足踩进温泉内,缓缓靠坐在池壁,泉水浸盖雪白肌肤,一阵舒适感涌上,她愈发觉着困意来袭,索性阖目,休憩了一会。
只是刚过眨眼的功夫,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随祯回府后方听小厮通报,道公主府来人,说十公主病了,在城外温泉庄子养病,想见他一面。
他虽半信半疑,可仍是赴约而至,停至庄外,他拉高缰绳,吁声下马。
温泉外,下人在外间禀告,“公主,人来了,这是要请到哪去?”
苏羡倏忽睁开眸,她抬手抓起一件薄衫穿好,转念一想,低道:“竹秋,你亲自去将人请过来。”
第五十五章 出兵
竹秋面露难色, 攥紧自己的袖侧:“主子,当真非要这般不可吗?万一有更好的法子呢?”
竹秋自小便入宫伺候苏羡,与她一块长大, 怎会不知她的秉性。
她让杜玄到随府传话, 又来了这温泉行庄,多半是想以身献祭,求得那位随郎君施以援手。
苏羡掌心冒汗,抬眸道:“记住了,别叫人靠近这处。”
此话一出, 竹秋便已知晓此事苏羡是非做不可了, 她吸了吸鼻子,只得应声退下。
转瞬间,随祯被下人领进庄子,竹秋也刚好从温泉处走出来。
随祯急问道:“你家公主呢?”
竹秋福了个身,朝他比了个请的姿势:“公主请郎君到里头说话。”
随祯并未没深想,阔步走了进去。
竹秋转身便将外头的门阖上,她板肃着面容, 低道:“都退到庄外守着,没有吩咐, 不许进来。”
温泉内, 流水淙淙,四下白雾空濛,泛着些许旖旎的氤氲水汽。
随祯缓步走近,当即身躯一震, 那神情恍若被雷劈了一般惊愕, 完全没预料到会是眼前这副场面。
从他的角度望去, 苏羡背对着他, 一对皓腕攀着壁沿,乌发如织,黏在雪腻如玉的背上,晚霞披在她身上,金灿如焰。
随祯飞快转过了身,“你、你不是病了吗?我、我不知你……在此……”
素来运筹帷幄的男人,眼下正急忙搜肠刮肚,却愣是一句话憋不出来。
他拔腿正欲离开,苏羡一声娇滴滴的软语将人唤住:“确是病了。”
她攀着壁沿起身,穿过衣裳,缓缓道:“你想必听说了,魏军在芜山遇险一事。”
话音猝不及防落地,随祯立刻明白了个大概,喀族可汗为了羞辱大魏,大肆宣扬,饶是他无意想知,传言也不打招呼地往耳朵里钻。
她那么宝贝她的妹妹,知道了这样的事,想来此刻定是又惧怕又心伤。
他于心不忍,出言宽慰:“你莫要多想,还有变数,如今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是吗?”她赤着纤细的玉足,小腿笔直修长,朝他一步步而去。
听见脚步声缓缓而来,随祯正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她忽然递出了个求援:“我有些头疼……”
说罢,脚步浮虚趔趄,险些要摔倒,随祯一把将人揽抱住。
她周身温烫,带着蔌蔌清香,现下跟没长骨头一般,直往他的身上倒,那浑身的娇媚欲滴,怎么也遮盖不住。
这小娘子胆大起来,他还真的半分也招架不住。
眼看到了这个份上,随祯还能不明白吗?她今日引他来,明摆着是场鸿门宴。
他额角突突地疼,明知故问:“你这是做什么?”
苏羡柔弱无骨的双臂,虚虚地搭在男人的腰上,一脸温柔缱绻:“你会帮我的对吗?”
她不说明,深埋着陷阱,一步步地引着随祯道出她意图。
他顺从地掉下她的陷阱,语气笃定,“你做这般牺牲,是想我出兵帮大魏渡过难关。”
苏羡眸中含雾,点头哽泣道:“宓儿绝不能去草原,她那般荏弱,怎受得了草原那粗俗之地,更何况喀族可汗要她,本就是为了折辱大魏,她若去了,肯定是要没命的……”
她抬着一双泪眼直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看向他,惹人生心爱怜。
明知她是故意的,随祯仍是微微愣住,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她哭。
她平日总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叫他回回碰壁,可眼下她却一脸温情脉脉,投怀送抱,脆弱得如同菟丝花一般。
他无奈叹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背脊:“不用你这般,你站直身子来,我们好好说。”
苏羡怎么也不肯放手,轻咬了下红唇道:“你不肯帮我对吗?我知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可我总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魏败落,看着宓儿出事,她可是我亲妹妹啊!”
她一滴滴金豆子掉落,似凄入肝脾般,男人再固如磐石的心,此刻也是软得不成样子。
她磕磕巴巴道:“只当我求求你也不成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你只帮我这一次……求求你了……”
小娘子一改往日,说着直白得骇人的话。
明知她有心撩拨,他还是抵抗不住她那双清澈的桃花眸看着他,他稳了稳气息,抬手将想人从自己身上拉下,“苏羡,你冷静些。”
她不应他的话,仰着脸,反倒抬手抱住了他的肩。
随祯垂眸,看着牢牢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只觉头皮发麻,旋即,浑身一股难以言喻的火蔓延而上。
孤男寡女,同处在这般绮丽的天地下,如何叫人不动情。
他幽深的眸沉了又沉,哑着嗓音:“苏羡,我与你之间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吸了吸鼻子,反问:“那该是如何的呢?”
他勾了勾唇角,俯身在她耳边轻道:“该明媒正娶,正大光明……”
苏羡似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面上明显怔愣了一下,“可我是自愿的。”
随祯闻言,心猛地扑通直跳。
她眼尾蓄红,他喉结轻滚。
苏羡看得出来,随祯对她是喜欢的,她既要他帮他,那如何能不付出点代价。
何况这件事,若真要算起来,也是她赚了。
她腼腆着薄红的脸,亲了亲男人的喉结:“随祯,你当真不想吗?”
男人紧绷的弦,因这句话一下溃不成军。
苏羡未曾想过,明明做着世上最言词难描的事,他却一脸的斯文正派,若不是那隐冒青筋的手,以及如火炬般灼灼的眸出卖了他,她又怎会相信他此时是真的动了情。
不知何时,夜幕悄然落下,空中有零星的几只流萤飞过,温泉内的潺潺水声显得格外动听,四下静谧,她的衣衫褪尽,后背抵靠在池壁,修长的脖颈难耐地向后仰,浑身掸软。
温泉外的院落前不知何时点了盏橘黄的烛火,投向之处,半明半暗间,映着他湿漉的鬓边。
她嗔目着,眼里闪着支离破碎的光亮,湿漉漉的,惑着他俯身,去稳她的眉眼。
过了许久,他将她用衣裳裹紧,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走了出去,似有苏羡的叮嘱,外头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