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是自己这位皇叔想通了,与其帮别人稳江山,不如自己来。
“没兴趣。”
“那,那皇叔你不会是想让我……”商焕眼睛发亮,好像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
商砚淡扫了他一眼,打消了他的念头:“你不是那块料。”
“那皇叔你做这般是为何?有哪个皇子比你和我更亲啊……”商焕耷拉着脑袋,有些小郁闷。
“你还没见过你皇婶吧。”
“哈?皇婶?什么皇婶?哪个皇婶?”商焕又跳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
“难道是皇叔你……皇叔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娶的王妃?怎么没人通知我!”
“待会儿就带你去见她。”商砚笑了笑。
……
姜漓驱车回府时,因着搀了西边铺子的蜜饯果子,便停了马车,差人去买来,在车上等着的时,撩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好巧不巧,正好停在了一家乐器行前面。
她记得,乐器行的李老板,曾经还帮过她一次。
自己的那把凤尾琴,也是在这里寻得的,想到凤尾琴,她又想到谢尘,从她化名芸姜后,与谢尘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琴行……
谢尘同她一样看中了那把凤尾琴,谢尘说他早便与琴行老板说好了,这凤尾琴,是他先预定的,而姜漓那会儿已经买下了这把琴,银子都付出去了,哪有放手的道理。
后来才知,李老板那会儿刚好有事出去了,掌柜的不知这凤尾琴已经被谢尘预定,就直接高价卖给了姜漓。
谁都不肯退一步,用谢尘的话说,只有真正懂琴之人才能拥有这把琴,于是,两人便公然在琴行里“较量”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姜漓的琴艺更高一筹,欢欢喜喜地抱着琴走了,和谢尘,也自然结下了缘分,告诉他自己是群芳阁的艺娘,若是想听凤尾琴的声音,可以来群芳阁看她表演。
这就是为什么……向来端方的谢太傅,会踏入群芳阁这等风月场所的原因。
正想的出神之时,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从琴行走出,怀里,正抱着一把古琴。
“谢太傅。”
她唤了一句。
谢尘顿住脚步,循声看去,马车内的姜漓怔朝着他招手。
谢尘脸一红,细细思量了一番,便假装没听到也没看到,绕开姜漓的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走。
车内的姜漓见此,好笑又好气。
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谢尘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尘,你跑什么?难道我看起来很可怕么?”
谢尘:“……”
唉……到头来,还是躲不过。
……
“姑娘已经嫁人了,便不该同男子来往这般亲密的。”
“谁说嫁人了就不能交朋友了?”
朋友,她将他当朋友的么?
“若……被王爷误会也不好。”
“商砚他……”姜漓说道一半,又改口,“王爷他才不会误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请你喝个酒怎么了?”
姜漓让小二上了壶好酒,拿出杯子,给谢尘倒了一杯,“再说,之前我们不是约好了么?”
那不是……玩笑话么?
谢尘当时并没有当真,但看着眼前装满酒的杯子,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谢某,不会喝酒。”
“可你想喝,不是么?”
“……”
“谢尘,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你想喝就喝啊。”
说着,姜漓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尝了几口,不住点头。
“还是醉兴来的酒最对味。”
同时,又用眼神示意了谢尘也喝。
谢尘有些犹疑,但见姜漓这般豪爽,双手却不自觉地端起了杯子,在姜漓肯定的目光下,小酌了一口。
有些辣……入口后却意外地带着一点醇香。
“怎么样?”
“还……行。”
姜漓放下心来:“所以啊,太傅以后就别一个人单独喝水了,酒嘛,还是得有朋友陪你一起喝才行。”
谢尘一向不懂人情世故,为人又保守刻板,更不参与朝堂党争,只一心一意教导太子,在朝中更没相交的好友知己,平日里最爱的便是研究乐理,可自打姜漓嫁入衍宸王府后,他连这,似乎也渐渐失去了爱好,今日来到琴行,便也是想寻把好琴,想着重新找回乐趣,哪想会碰到姜漓,对方还这般张扬地请他喝酒……
酒肆的人并不少,姜漓又这般显眼,时不时便会有打量的目光朝这边探来,谢尘一开始还怕会让姜漓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但见对方性子洒脱,来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便也放下了心。
只是,令他想不通的是,姜漓……为什么会把他当成朋友呢?
像她这样的姑娘,最喜的不就是像自己一样古板的人么?
“姑娘……真的将谢某当成朋友么?”
“当然。”姜漓没有片刻犹疑。
“为何?”
姜漓刚想顺口说一句,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和他交朋友,结果一抬头却见谢尘目光如炬,到嘴边的话又变了。
“因为……谢太傅是个正直之人。”
见谢尘面露疑惑,姜漓便也多解释了一句。
“曾经轰动京城的姜家一案,只有谢太傅肯相信姜家,站出来为姜家说了话。”
谢尘一滞,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姜漓忽然提到这件让他一直心头难安的事,他竟一下慌了神,脱口而出道,“那是因为姜家本就是清白的,那封所谓通敌的书信是林大人伪造的……”
姜漓心头一紧,手指紧紧握住了杯壁。
说完那话后,谢尘终于清醒了几分,回想起方才好似说错了话,忙慌张解释着:“谢某……刚才酒后一时失言,有些胡言乱语……姑娘……不要当真……”
但像他这种不会说谎的人,连解释时,眼神都有些漂浮不定,分明不像方才说姜家之事神情那般坚定。
“总之,谢某并非真的如姑娘所想的那般……”
若是他当真正直,当初便不会顾及着朝堂局势,不肯说出那封伪造的通敌书信来由了……
姜家的灭门惨案,姜皇后的惨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可现在,居然有人会因这事觉着他正直,谢尘自己,便觉荒谬极了。
他起身郑重地向姜漓告辞。
“与夫人相交一场,实乃谢某荣幸,人生何逢无知己,愿夫人往后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他终于,还是放下了当初在琴行里碰见的“芸姜姑娘”,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衍宸王府的……
夫人。
……
姜漓怔怔地看着谢尘离开,她还没来得及去细想谢尘为何突然走了,满脑子都被对方刚才说的那句话占据。
姜家那封通敌的书信是伪造的。
林大人……
熙朝朝堂上,有几个林大人?
姜漓也紧接着起身,吩咐玉璜,带着她去了礼部侍郎府上。
……
林远正妻死的早,这么多年一直没娶,没成想,最后居然娶了赵嫣然当续弦。
姜漓原以为因为林业平的关系,赵嫣然在林府的日子过的并不会那么太平,然而,当她见着满府下人对赵嫣然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后,这才稍稍放心。
这丫头,看来也不是那般缺心眼。
她这回进林府,一来是有特别的目的,二来,她也想问问赵嫣然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在正厅坐着喝茶,不过片刻,林远和赵嫣然便来了,赵嫣然站在林远身后,神色温和,一身芙蓉色的纱裙衬得她婀娜多姿,只是在见着姜漓时,那故意躲闪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林远身为礼部侍郎,本不该亲自来迎接,奈何因着太后寿宴那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芸姜姑娘在衍宸王府有多受宠。
又加之那是他妻子的知交好友,林远想了想,决定还是和赵嫣然一起来向芸姜打一声招呼。
“夫人大驾光临,下人们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林远念过四十,与赵嫣然站起一起,形同父女,姜漓睨了一眼赵嫣然,却发现对方在故意躲避她的眼神,轻哼了一声后,这才回着林远的话。
“未曾下拜帖,便冒昧来打扰,是芸姜考虑不周,有劳林大人费心了。”
“夫人说哪里的话……”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林远一直笑呵呵的,表现的很是随和,这倒是让姜漓对他好感大增,至少与他那风流的儿子相比,林远看着倒是靠谱很多。
林远见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姜漓来拜访时又说是特意来寻赵嫣然的,便想借口下去,将时间留给这两人,谁知姜漓却忽然拦住了林远,取出一份用牛皮纸包着的书本形状的东西。
“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让林大人帮个忙。”
林远疑惑,赵嫣然也眸间也有些不解。
“是这样的,我呢,近日得了本乐谱,奈何上面的文字是辛国的文字,我听说,林大人之前是内阁大学士,想来对辛国文字也很有钻研,此番冒昧前来,也是想请林大人帮忙翻译翻译这乐谱……”
她说的很随意,可那眼神,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远的脸看,观察着他细微的神情变化。
果然,在说到辛国两字时,纵然林远装的再好,但脸上的笑意依然有一瞬间的凝固。
姜漓还没将那乐谱从牛皮纸中抽出来,便听林远笑着婉拒了。
“不是林某不想帮夫人的忙,只是这辛国文字,林某也不甚熟悉,恐怕不能帮忙夫人的忙,倒是王爷博学多闻,对辛国文字很是熟悉,夫人若是请王爷帮忙的话,相信以王爷对夫人的宠爱,是不会拒绝的。”
“是么?我家王爷还看得懂辛国的文字?”‘
“熙朝上下,唯衍宸王一人。”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多谢林大人告知。”姜漓只好将手上的东西又收了回去,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那牛皮纸里包着的,哪里是什么辛国的乐谱,不过是普普通通从街头小贩手上买的一本话本子罢了。
见姜漓又将那东西收好,并没有多加为难他,林远这才放下了心。
巧合……巧合罢了。
这位芸姜姑娘,没道理会牵扯上姜家的事情。
林远走了,厅里留下赵嫣然和姜漓两人。
两人不喜这大厅严肃的气氛,转而便去了花园凉亭,倚在栏上,一边给湖中鱼儿投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说是聊,实际上都是姜漓在问,赵嫣然回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