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禁闭,但挡不住若有若无的嘤咛声伴着粗重的喘/息声顺着门缝溢出来。合葵脸色不变,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提着食盒转身就走。
“我就知道你会再提回来。”厨下的婆子嘿嘿笑,“公主来吩咐的时候我就想着她白操心了,不到晚上那房门开不了。”
“乱嚼舌根。”合葵轻斥。
“都是过来人,我说的可是正经话。”婆子撇嘴,转而问揭锅盖的丫头,“合葵,公主对你是怎么安排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啊。”
“我离二十三岁早着呢。”皇宫里的宫女二十三岁才能被放出宫。
合葵擦掉手上的水渍往外走,警告说:“公主的房内事可不是我们能拿来嚼舌根的,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一个个都去许嬷嬷那里领罚去。”
周遭一静,随后院内的丫鬟各自忙碌起来。
“死脑筋。”合葵离开后,婆子暗呸了一声。
“还闹着呢?”郭嬷嬷从门房那边过来,见许嬷嬷还守在外面,房门也还关着,她走过去说:“可汗那边来人寻台吉过去说话呢。”
“有事?”听到扣门声,塔拉平躺在炕上问。
“可汗派人来寻您过去说话。”
“好,马上就去。”说是这么说,塔拉动都没动,他躺在温热的炕上细细喘着气,咀嚼着快感褪散的余韵。
过了片刻,许嬷嬷听里面不见动静,她跟郭嬷嬷对视一眼,又敲了下门提醒。
“起来吧,你父汗还在等你。”康宁推了他一把。
“老头子忒有些烦人,有啥事明天再说晚了?”塔拉坐起来撸了一把头发,下炕大摇大摆地去浴室取中衣和棉袍。
“待会儿让人把浴室收拾收拾你去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塔拉系好腰带,看了眼垂落在炕边上的被褥,上面的水渍已经快干了。
“臣知道没把公主伺候好,等晚上臣让马厩的总管来,或是您的良师?还是您又看中了谁,臣去给您找来。”
“滚。”康宁拽住他的枕头朝着他砸过去,“贱痞子。”她骂道。
塔拉单手接住枕头,反手给扔到炕尾,见她反应这么大,他疑惑地瞄了一眼,“既然您不喜欢他们,那小王今夜出兵上阵。”
康宁手搭在眼上不作声,听到门响了她才坐起来扯了被子盖在身上,冲门外喊:“叫水,本宫要沐浴。”
—
“额赫,您在等我?”塔拉在半路上碰上可敦,见她站的地方雪都被踏平了,他玩笑道:“还是您在玩雪?”
可敦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会儿,见塔拉神色愉悦,她提着的心放下了,说:“额赫担心你受伤了,在屋里坐不住,就想着来迎你一段路。”
“没受伤,公主特意安排了人保护我,我哪会受伤。”塔拉得意地说。
“公主是个好的,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好好待她。”可敦明白儿子的意思,这是来她面前给他的哈敦说好话来了。
“这次逮了多少俘虏?”可敦转移话题问。
“三千七百多人。”
“这么多人?”可敦惊讶。
“嗯,大康跟匈奴打起来了,一些人见苗头不对就往我们这边跑。”塔拉把他打探到的消息说给可敦听,“今年冬天我们要防守严密些,匈奴在大康吃了败仗,保不准想来抢劫我们。”
“嗯,你去给你父汗说说。”见有人在屋檐下往这边瞅,可敦不再多问,只是嘱咐道:“这事你给公主也说说,让她知道她娘家的消息。”
“嗯,我知道,我先去我父汗那儿走一趟。”
“你现在架子比本汗还大,喊你说个事还要三催四请的。”可汗王见到塔拉便是训斥。
“啥事非要今天说?”塔拉坐在椅子上,见桌上有油酥茶,他端起就喝。
“你回去这么长时间,公主没给你准备饭菜啊?还饿着你到我这来填肚子。”
塔拉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心里不舒服,都是男人,谁不清楚打仗回家后会发生什么?一个妻妾成群的老头子装什么毛都不懂的单纯小伙子,揣的是什么心思?
“你喊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酥油茶他也不喝了,撂下粗陶碗,不耐烦道:“我在那冰天雪地里走了大半个月,你不问我冻没冻着,受没受伤,喝你一口酥油茶你倒是还计较起来了。”
“你走路大摇大摆的,哪像是受过伤的样子。”可汗嗤笑一声,谈起正经的:“匈奴跟大康打起来了?”
“嗯,战场在陇西,入冬后就停战了。”塔拉在屋内待了大半时辰,跟他父汗商量好巡逻的军队和范围就立马告辞,他绷不住了,肚子一直咕噜噜叫。
塔拉疾步往公主府走,刚准备进去,他瞟见府外的雪比旁处薄,他走过去踢开上层的浮雪,发现下面全是脚印子。
“这段时间公主府可是出了什么事?”塔拉问门房。
“出事?没出事啊?”
“那为何增添了巡逻队?”这么多脚印,还是环着公主府一圈,必然是巡逻队踩出来的。
“奴才不知,但的确没出过事。就是可汗可敦来过好几次,可能是有什么奴才没发觉的事。”要是异常的事大概就这些吧。
第50章 夜夜做新娘
“听门房说近些天父汗和额赫来过不少次, 他们来干啥?”塔拉站在门口换鞋脱衣的时候随口问。
康宁翻书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道:“来跟我谈生意,想雇我的人给他们盖房子。门房怎么还给你说这事?”
“我看府外有一条踩瓷实的雪路, 是你增添了巡逻的侍卫吧?就问了问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府上是不是出了事。”塔拉走过去看桌上有烤的牛肉干,他拿刀割下一块儿,又走到门口吩咐:“催一下厨房,饭菜若是好了早些提过来。”
“饿了?”
“的确是饿了, 带的干粮早吃厌了,想着今天能到家, 我昨晚都没怎么吃干粮。”塔拉落了座,扬了扬下巴,问:“你还没回我的话,府上是不是出事了?”
“没出事,就是这段时间夜里狼嚎声音大,瘆得慌,你又不在家, 我担心夜里有啥事,就拨了一百来人夜里围着公主府巡逻。”康宁眼睛还盯在书上, 不紧不慢地解释, 任谁看都看不出她撒了谎。
“父汗就没派人进山猎狼?”塔拉皱眉, 有些烦躁道:“也不怕狼下山偷羊,过两天我带人进山看看。”
“哎呦,你可歇歇吧, 人家都在猫冬, 就你天天像个老驴子在山里山外打转。”康宁把手上书一摔, 瞪他一眼, 扯过他那肿得不成样子的手,狠按一下,见他呲牙咧嘴又开始心疼,挖苦:“都没个人样了,你是铁打的,不知道冷不知道疼啊?”那惹她生过气的侍卫她都没舍得这么用过,巡夜还知道给他们排班轮换呢。
“大男人怕什么冷……”塔拉刚想逞英雄,就见康宁眼角红了,连忙把话吞进去,服软道:“怕冷怕冷,我是肉长的,肯定知道疼。”
“那就给本宫好好待家里养着,再往雪地里蹿我打断你的腿。”康宁见不得他像个二傻子一样给他那个畜牲爹跑前跑后地操心,儿子在外为鞑靼拼命,老子躺在暖炕上想法设法勾搭儿媳,她气不过。
“都听公主的。”塔拉有些疑惑地瞅她,康宁的情绪的确不对,但这时他识趣的没再问,而是顺着她的话说:“我不出去了,有事派人去做。”
“用膳吧。”康宁达到了目的情绪也不太高,“等吃过饭让甄太医来给你把个脉。”
“行,都依公主的。”
“你记住你这句话。”
“知道知道,打断我的腿。”塔拉耍宝,见康宁笑了也跟着笑。
……
“如何?台吉身上可有暗伤?”见甄太医把完脉,康宁急切地询问。
“台吉身子骨壮,除了手上脚上的冻疮,没旁的毛病。”甄太医从医箱里拿出两瓶药膏,放桌上嘱咐道:“尽可能的多涂多搓,冻疮不像红伤,这个的病根是在皮下,痒起来让人想把手脚抓烂,剜掉皮肉。但您千万别挠,挠出血了更容易冻伤,除非您是一整个冬天都待在府里不出门。”
“唉,这个我知道。”塔拉不是第一次被冻伤,不用甄太医嘱咐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他更知道长了冻疮不是说不抓就能不抓的。
“拿剪刀来,把我的指甲都给剪秃。”
夜里,塔拉被痒醒,他踢开被子把脚露出来,手也举过头顶,但热度下不去,发烫的皮肉下是抓心挠肝的痒,他忍不住弓起身子挠了挠,越挠越过瘾,慢慢地,他由躺改坐。
“嗯?又痒了?”康宁惊醒,拥被坐起来,借着灯烛照过来的光她看清了他的动作。
“把药膏拿来涂上,要是痒了你就涂层药膏,慢慢搓,既能发挥药效也能解痒。”
“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塔拉抠了一大坨药膏涂手涂脚,对康宁说:“你躺下,夜里冷,你别冻着了。你睡你的,我涂了药膏也睡的。”
康宁本是被他坐起的身影给惊醒的,现在确定不是陌生人站她炕前,心安了,她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塔拉如他说的,涂抹了药膏也躺下了,双手双脚都晾在外面,但瘙痒感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下去的。他看了眼内侧熟睡的人,悄摸摸起身下炕。
“是谁?台吉?”
“嘘,小声些,别惊动了公主。”塔拉认出来是许嬷嬷,他说:“你去睡吧,我出来吹吹风,待会儿就进去的。”
此时雪停了,风也小了,人都睡了,牲畜也安静了,周围静悄悄的,衬得外面巡逻的人踩在雪上的脚步声竟有些吵人。
“等等。”塔拉叫住往后院走的许嬷嬷,他走过去问:“往日你都会起夜过来看看?”
“您不在家的时候都由老奴陪着公主睡,今夜醒了就想着过来看一眼。”
“你可有听见狼嚎声?”塔拉又问,他今夜没听到康宁所说的瘆人的狼嚎声。
“狼嚎?今夜没听到。”许嬷嬷诧异,“您是被狼叫吵醒的?老奴没听到狼叫声,已经有些日子没听到狼嚎了,就是有,听着距离咱们这儿也挺远的。”
“有些日子没听见了?”塔拉疑惑地重复,他这下确定康宁的确是有事瞒着他,而这事就是增添夜里巡逻的原因,但为什么要瞒着他?跟他有关?不想让他知道。
“没事了,本来还想着进山狩猎的。”塔拉知道许嬷嬷对康宁忠心,他不敢让她看出他的怀疑,随意道:“如今我在家,夜里你就不用再过来看了,天挺冷的,你别冻病了。”
“哎,老奴晓得。”许嬷嬷心下一暖,也关心道:“台吉早些进屋休息,老奴先回房了。”
“嗯。”
—
“你这几日在忙啥?还偷偷摸摸地往出跑,有事你让你的属下来府里找你不就成了?”康宁又一次逮到塔拉往出跑,半真半假地抱怨。
“布防,审问。”塔拉在门外脱了沾血的靴子,赤脚踩在地毯上,先洗了手才靠近康宁,“之前没审问明白也就没跟你说,今年秋天大康跟匈奴开战了,入冬就停战,匈奴大败。”
“开战的原因呢?”康宁坐直了身子。
“匈奴南下侵扰陇西的百姓,想抢劫过冬物资。你猜领兵作战的是谁?”塔拉有些气闷,不等康宁猜,他自己解谜:“姓齐,据说军中的人叫他齐小将。”
“齐槿安啊!”康宁一听就知道是他,半年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听到他的消息。
“应该是他,抓回来的俘虏说之前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凶猛且胆大,率着一万骑兵出了长城深入草原,挑杀了匈奴的两位大将,游散部落也给打散了不少。”
“齐槿安武艺高强,又会排兵布阵,还出身将门世家,如果是他,那匈奴大败也不意外。”康宁欣喜齐槿安进入军营不到一年就有如此战功,笑眯眯道:“他可又要受到我父皇的夸赞了。”
“也有我的功劳。”塔拉气闷,忍不住邀功:“他打仗的马可是我们鞑靼进献的。”
“那怎么办?你给父皇上个折子表个功,让他也夸夸你?”康宁好笑,他怎么这么可爱啊,因为养马养得好,还要邀个功分个赏。
“我要的是这个吗?我要的是你夸我。”塔拉指着她那个榆木脑袋,点明道:“小王我也武艺高强,也会排兵布阵,也是将门世家,祖上更是打来了汗位。”塔拉翻了个白眼,一副怨妇口吻:“倒是没见你这么夸过我。”
“你最厉害,鞑靼第一勇士,漠北第一美男子,本宫心里的战神。”康宁乐弯了腰,凑到他面前问:“这些可足够?”
“虚伪。”塔拉不满意。
“哪有自己人夸自己人的,我心里对你再敬佩不过了。十岁起你就开始跟着你父汗出去收服游散部落,十五岁更是独自掌管了一个部落,十七岁越过山河来到大康代表鞑靼归顺,无数次地追杀入侵异族扬鞑靼威名护鞑靼子民的安全,你的功绩是可以无声炫耀的。”康宁含笑细数塔拉的战绩,衷心道:“你真的很厉害,比任何人都厉害。”
“好吧,信你了。”可能是康宁的视线太灼热,塔拉难得的有些难为情。
“额赫没夸过你?”康宁见他脸上有些闪躲,看着像是对应付这种场面有些生涩,不应该啊,他这个厚脸皮不应该得意地拍胸脯说:我就是最厉害的,比任何人都厉害。然后再踩齐槿安一脚。
“大老爷们不屑于这种浮于表面的夸赞。”话刚出口就感觉脸一疼,强绷住尴尬,塔拉讪讪道:“我就是见不得你夸那个谁,要不是有我进献了草原马,他哪来的骑兵进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