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玉瑶的哥哥,贺维啊!”贺维笑着下了马,走到方瑛跟前,左瞅瞅右瞧瞧,“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惊讶着看向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不可置信询问道:“贺世子?”
见他点头,她这时才细细打量面前多年未见的人,西平王举家迁往封地时,她不过才七岁,王府的小郡主同她是闺中密友。
而此刻,面前的人,正是比好友大两岁嫡亲的哥哥——西平王府世子贺维。
“世子怎么回京了?”脑海中快速搜索着相关之事,可这一年,天子并未下旨召西平王一家归京,且当年,天子有旨,西平王无召不得入京!
当年之事,可谓震惊举国上下,她记得七年前,西北干旱数年,可朝中却未收到任何灾情奏章,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西北州府的县令,乔装入京,在漆黑的雨夜,敲响了登闻鼓。
西北的官僚腐败之事,这才大白于天下,天子当即震怒,派了大理寺卿铁面无私的李大人,拿着天子御赐的尚方宝剑,前去西北调查。
可这其中竟牵扯进了西平王府,天子大怒,王府众人锒铛入狱,可没过几日,终是查清,这一切同西平王府无关。西平王府不过被人盗用了名号。
可经此一遭,天子同西平王终是起了嫌隙。
西平王自愿请旨前往封地,这一走便有七年之久。
西平王府一家能安稳迁居封地,这背后是太后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才保住了儿子一家的性命荣华。
“母妃病重,父王已上过奏章,我此次入京,是来商议亲事。”提及婚事,贺维眸中的光暗淡了几分。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
世子有位指腹为婚的亲事,定的是江太傅家的嫡幼孙女江素蓉。
“王妃她……”她担忧问起,上一世,直至她临死前,也未听说过西平王妃有事,是因为自己重生了,许多事的轨迹发生了变化?
贺维随意扯了扯手中的缰绳,落寞道:“母妃染了风寒,久病未愈,请了很多大夫,可都说药石无医。”
努力挤出一抹笑来,他岔开话题道:“你怎在此处?”
“我今日是随父亲一道,来给母亲上香……”
一时气氛格外沉重。
“世子,你快入京去忙正事罢。”
贺维这才点了点头,骑上马,疾驰而去,只是她不知,贺维时不时回头朝她所立的位置望去。
待她同父亲回到府中之时,已到晌午。
用过午饭,父亲唤她去书房谈话,罗元庆因忙着温习,午饭也是丫头们送到屋内独自食用。
“瑛儿觉得罗公子此次科举,可还有望?”方大人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站着的女儿,笑着问道。
“父亲慧眼识珠,想来罗公子此次科举定能一举取得好成绩。”
“那瑛儿觉得,罗公子如何?”
方瑛愣了片刻,才答道:“罗公子谦虚儒雅。”说完,她自己不免心中冷笑。罗元庆虚伪贪婪自私,可笑她上一世同他生活了五年,都不曾知晓。
若不是她的好妹妹,前来送她最后一程,她岂会得知那些人的面目?
方大人很是满意女儿的答复。
待她踏出书房,面上再不见方才半分娇羞姿态。
若不下点血本,鱼儿岂能上钩?
虽利用了父亲,可她眼下,为让罗元庆声名狼藉不得不做。
待走到院子里时,被人从身后唤住,“方大姑娘。”
那熟悉的声音,她不用回头,便知来人是罗元庆。
待他走近,她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两人过近的距离,微微福了福身子,佯装疑惑问道:“罗公子有事?”
只见他面颊微红,看向方瑛,愣了半响才道:“我在方府,给大姑娘添麻烦了。我……”
方瑛抬手打断他的话,冷漠又疏离说道:“罗公子,留你在府中借宿,是父亲的决定,男女有别,告辞。”
不等他说话,方瑛片刻都不愿同他待在一处,如今望着昔日自己全心全意爱慕的少年,只觉厌恶。
她带着娇儿匆忙地离开了此地。
却是不知,身后的罗元庆,从怀中取出折扇,想要追上前,又顾忌礼数,半晌又将折扇小心收好,转身回到前院。
方锦原是躲在回廊柱子旁,无意撞见了罗公子同姐姐的谈话,躲在暗处,手中帕子被她狠狠攥住,待罗公子走远,这才换了一副和善亲昵笑容唤了一声“姐姐。”
方瑛停住步子,目光往罗元庆方才离去的地方望了一眼,心下便猜想道,她那好妹妹怕是方才听见了罗公子同她的谈话了吧!
方锦故作亲密挽起方瑛的胳膊,好奇问道:“姐姐,你觉得罗哥哥容貌如何?”
她又继续追问道:“姐姐,你觉得罗哥哥容貌如何?”
“罗公子谦虚知礼。”方瑛淡淡道。
“姐姐,你说父亲带罗哥哥来家里,可是动了旁的心思?”
方瑛听完一愣,看了一眼方锦,原来彼时的方锦,一眼便窥破了父亲的用意,只她自己还不知。
“姐姐,我瞧上罗哥哥了,你可莫要同我抢哦!”方锦语气中满是娇羞,未见半分羞怯。同她直言道。
她故作未察觉不妥,解释道:“妹妹放心,姐姐同罗公子,无缘。”
何止是无缘,这一世,她还要罗元庆希望落空,她要他当着京都众人,颜面尽失!
前一世,她一心爱慕,临了不过是大梦一场,罗元庆与她,早已如青烟漫漫,无踪迹可循。如今剩下的,便是对他满腔恨意。
见方瑛答的坚定,方锦巧笑嫣然着跑开,方瑛望着离去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第4章 缺她不可
苏晚月对她做的桩桩件件,背地里绝少不了继母同她这位好妹妹的手段。
上一世,自己是她们共同的敌人,那这一世,何不成全了妹妹的心意?
“姑娘,您怎么这么爽快答应二姑娘。罗公子……”
方瑛正暗暗筹谋,娇儿抱怨声音传进她耳中。
她觉得罗公子温润如玉,如今虽是一介白身。可既然老爷能将他带回府上,想来科考必定榜上有名。若得了功名,再来提亲,倒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方瑛微微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苦笑来,摇了摇头意味深长打断娇儿的话。说道:“罗公子非良配,妹妹又喜欢于他,我何不成全了妹妹?”
“可,姑娘您……”娇儿想问,那姑娘怎么办,末了将心中所想止住。
傍晚,她坐在梳妆台前。
娇儿此刻正为她卸着发髻上的钗环,见房中无人,索性将心中疑问了出来,“姑娘,瞧着罗公子对您,怕是……”
罗公子看自家姑娘的眼神,骗不的人,“娇儿,莫要浑说,二妹妹瞧上了罗公子,我不愿同二妹妹争抢。若是一家两姊妹为了一个男人,传出去,方家怕是要贻笑大方。”她冷声打断娇儿。
娇儿却是有些委屈,嘟囔着:“姑娘,您现下已十四,老爷这三年不在京都,夫人也不曾为你相看人家,若是错过……”
娇儿顿了顿,见她没有生气,这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别家有意上门相看,夫人总是用二小姐还小来搪塞别人,摆明了不想同人结亲,这一下子倒好,整个京都都传、传姑娘眼高于顶,再没人肯上门提亲!”
娇儿所言,她又如何不知?
在这京都,她唯一的倚仗便是父亲,她不似二妹虽然母亲是继室,可架不住她外祖家因姨母入宫得宠,一朝全家得了脸面。
而她外祖家,不过是开了一间私塾,在京都也小有名气,可自母亲出嫁次年,夏日里一场蹊跷大火,将私塾烧了个干净,外租家的宅邸便在私塾之内。
无一人存活。
父亲奔波游走在府衙之中,母亲整日悲伤以泪洗面,查了数月,却是没查到任何线索。
打那之后,母亲日日郁郁寡欢,终是在她七岁时,撒手人寰。
后来高氏领着方锦入门成了继室,那一刻,她才知道,父亲竟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她也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可那时,她正沉寂在失去母亲的悲伤之中,无法接受继母同庶妹的出现。
高氏日日嘘寒问暖,方锦日日唤着她姐姐。
她终是敞开心怀扑进高氏怀中大哭了一场。那之后,她接受了高氏,唤她母亲,更是对方锦这个妹妹,疼爱有加!
却是不知,她在高氏同方锦眼中,不过是一颗碍眼的石头罢了。
真真是可笑!
“怎么还把门关上了?”季嬷嬷手中捧了一木盘走了进来。
季嬷嬷欢喜着将托盘捧到她跟前,一手打开托盘内的匣子,很是稀奇道:“姑娘,这是老爷给你带回的礼物,据说江南的珍珠最是极好,这一匣子珍珠,老奴瞧着个个圆润有光,且大小匀称,或做手钏、耳钉、朱钗、珠串都是极好的。”
季嬷嬷话落将一匣子珍珠搁到她得妆奁台上,想起方才进屋时二人神色有异,又问道:“姑娘同娇儿这丫头说什么悄悄话呢?也同嬷嬷说一说吧。”
“嬷嬷,方才我问姑娘觉得罗公子如何嘞!”娇儿嘴快说道。
季嬷嬷听后,板着脸训斥道:“你这小蹄子,平日仗着姑娘宠你,如今竟是什么浑话都敢在姑娘跟前说,罚你半月月钱,若日后再不长记性,就罚半年!”
“嬷嬷……”娇儿一脸委屈看向季嬷嬷,见季嬷嬷没有半分商量余地,转而一脸乞求看向自家姑娘,“姑娘……”
“嬷嬷,无事的。”方瑛起身走到季嬷嬷跟前,挽着季嬷嬷的胳膊,“嬷嬷,父亲带罗公子在府上暂住,怕也是起了旁的心思。”
季嬷嬷皱着眉,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虽猜到此事,可不想姑娘心思如此剔透,竟已看出了旁的。
只是那罗公子,她也是见过的,文弱白面书生,可不知为何,季嬷嬷对这个书生,却是没有半点欢喜。此刻话赶话,季嬷嬷贸然将心中担忧的疑问问了出来,“姑娘,老奴厚着脸皮问一句,姑娘觉得罗公子如何?”
嬷嬷脸上神情肃穆,不见半分欢喜。
“嬷嬷,二妹妹喜欢罗公子,我素来不愿同妹妹争抢……”
嬷嬷听着她的回答,眉头却是皱的越来越紧,姑娘素来和善,不爱争强斗胜,可话中之意仅仅只是因为妹妹喜欢就放弃了?还是姑娘心中已对罗公子有了旁的心思?
“嬷嬷,罗公子实非良配。”
方瑛一句话,给季嬷嬷吃了一颗定心丸。
季嬷嬷那紧绷的面颊上,终是一点一点松了下来,唇边的笑意直达眼底,喃喃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季嬷嬷一下接一下轻拍着方瑛挽着她胳膊的手背,温柔而宠溺。
今年科举,定在三月初六那一日,放榜定在三月十五日。
还有两个月,罗元庆便要复考,自己如今虽刻意疏离,可她拿不住父亲的心思。
当务之急,她要先寻到苏晚月,想起上一世自己临死前,方锦说苏晚月住在永兴街?那想来,这时苏晚月该是已经寻到京都来了,只是不知,是否已同罗元庆汇合。
她一个闺阁女子,出府多有不便,那寻人只得借助旁的人,且那人必得是忠心可靠之人。
“娇儿,你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粥来,晚饭没用多少,眼下有些饿了。”
娇儿一向聪慧,知道姑娘有旁的话要同嬷嬷说,乖巧退了出去,待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方瑛拉着季嬷嬷一同坐了下来,“姑娘?”嬷嬷满是疑惑。
“有件事,我就不瞒着嬷嬷了,父亲、父亲怕是已瞧上罗公子。即便二妹妹如今说喜欢罗公子,可我怕、怕父亲执意要我嫁罗公子。”
第5章 做戏得做全
方瑛话音刚落,季嬷嬷眉头却是皱的愈发紧。
瞧着姑娘所言,倒不像是假,府上有两位待字闺中的姑娘,老爷贸然带了一介白身的书生,暂住府中。
不得不让人起了旁的心思。
她见季嬷嬷终是听进去了她得话意,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嬷嬷,前两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父亲带了一个书生回来。那人,我瞧不清容貌,待书生考取了功名,我同那书生成亲当日竟出现了一位自称是书生发妻的女子……”
重生之事何其玄乎,她先是对父亲态度的担忧,以及梦中之事说了出来。
季嬷嬷当即脸色煞白,姑娘这梦怕是别有说头。
若真如姑娘梦中那般,书生早有发妻,姑娘岂不成了夺人姻缘遭世人诟病?且书生瞒着成过亲之事,这德行上便算不得良配。
“姑娘莫担心,不过是梦罢了,你既然也对罗公子无意,想来梦中之事不会发生,且嬷嬷瞧着那罗公子,总是不大喜欢。瞧着罗公子心思深沉,藏的极深。”
她心知嬷嬷是在宽慰于她,可她这一世,不单单是不要嫁给他,她还要他臭名昭著,撕下那儒雅的面孔。
“嬷嬷,总要调查清楚,我方才能安心。”
季嬷嬷有些为难,她听说罗公子家中遭遇了水灾,全村无一活口,他因上京赶考,堪堪躲过那一劫,如今想要查清底细,怕是没有收获。
“嬷嬷,我原本也当那是一场梦,可今日见了父亲带回府上的罗公子,那在梦中书生的发妻的名讳一直徘徊在我耳边,那女子名唤苏晚月,嬷嬷……若是不查清,我怕是夜不能寐。”
季嬷嬷一脸惊诧,见姑娘惶惶不安,满是心疼,提议道:“姑娘,嬷嬷有个侄儿在酒楼帮工,我明日就去寻了侄儿去跑一趟,姑娘觉得如何?”
方瑛微微摇头,见季嬷嬷上道,直言道:“嬷嬷,让您侄儿在京都内悄悄去寻就好。若是罗公子当真娶妻,家中遭此横祸,她想要寻罗公子,必会入京都来寻。”
见姑娘言中有理,季嬷嬷不免细细打量起自家姑娘,姑娘何时这般通透?姑娘一惯虽聪慧,可心思纯善,凡事不会多心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