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夫人拍拍她的手,又落座。
“青姐姐,你没事吧。”刚才那么大的阵仗,顾晓柔目露担心。
顾晓文倒是稳重多了,倒了一杯果露给青萝:“郡主喝杯果露暖暖。”
青萝谢过,接着果露喝了一口,皇贵妃的猖狂倒是出乎她的意外。忍不住摇了摇头,原书中的恶婆婆啊,如果她没记错,后来皇帝急病而去,这位皇贵妃娘娘很快也在深宫之中凋谢了。以皇贵妃的嚣张猖狂,青萝觉得很有可能原书中她就是被小溪正死的。而且,她总觉得这位皇贵妃在十七年前那场宫闱乱事中很有可能就扮演着某种角色。当然,也渐渐是想起书中描述的怀疑,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就算她曾经做过什么,想必早已经抹得一干二净。
否则定国公也不可能留她活到今天。
生辰宴可惜的是,从到头尾都没有看见越九溪一面。天色晚了些的时候,青萝也和顾晓柔她们一一告别,然后找到了外席上吃得挺开心的霜儿,准备离府了。可是还未走出去时,清王府中的管家黄公公走了过来。“郡主留步。”
青萝回首,便见那黄公公笑着说:“郡主,我家殿下请郡主移步清梦堂。”
青萝疑惑,清梦堂是王府之中为她所留的居所,她迟疑着,“黄公公,不知殿下是何意?”
旁边霜儿隐隐猜测,是不是小溪哥哥想见青姐姐一面?
黄公公说:“殿下方才陪着诸官,无法来见郡主,殿下说,今日是他生辰,愿与郡主同享欢喜。”
黄公公又隐晦地提了一下,“殿下看过郡主送的生辰礼了,很是满意。”
青萝哭笑不得,知道了小溪这是想要见他,不过她纠结了,“可今晚的客人如此之多,怕是殿下应酬而无空闲,不若改日再见。”听到说很喜欢她的生辰礼时,她心中很欢喜,不过觉得今晚他应该是很难挤出时间来了。
黄公公却不敢,这可是殿下亲自交代他过来请人的。“郡主……”
青萝叹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我们在清梦堂等待便是。”
黄公公的脸上一瞬间阴云转晴天,“郡主,请——”
青萝在王府中住过一段日子,很快就带着霜儿一起去了清梦堂。清梦堂比上次她来时,更为华美了,四五个婢子一见到她纷纷请安:“奴婢见过郡主。”
婢子们眉清目秀,机灵聪颖,很快便簇拥着青萝,侍奉跟前。城中流行的话本一应俱全,更有精致糕点干果、水果花茶。
霜儿丫头很快就被这几个婢子哄得到一边说话去了,方才还有些怯弱,这会儿和她们说说笑笑,好不开心的。
青萝无聊地在闺房里打转,转了一圈后,忍不住叹息。这房间里没有住人,却时时维持着一副待她入住的模样,莳花插在花瓶当中,她最爱用的梨花香在兽炉里轻吐,而梳妆台前更是堆积奇珍,衣柜边也是当季的春服。
霜儿忍不住冒了一个头,快嘴快舌地说:“青姑娘,这是为你准备的闺房吗?和家里都差不多,不过这里更华丽宽敞了。”
青萝揉了揉她的小脑壳,“是啊,被你猜中了。”
霜儿说:“殿下是想要青姑娘搬来住呢。”
青萝点头。不过霜儿马上又说:“不过啊,我还是觉得在青府舒服。”
青萝见她双眸闪闪的看着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颊肉,“今天住一晚,应该不介意吧。”
霜儿嘻嘻笑:“当然是听姑娘的。”
青萝说这话时,就觉得越九溪今晚应该是忙得见不了面,觉得明天早上再见一面也行。只不过顺着他的意思住了下来。
婢子们早已把她当做主人,看时间不早了,便准备兰汤沐浴。
沐浴出来后,婢女们轻柔地替她擦干了那头乌黑的鸦发,青萝才知霜儿那丫头已经困极,去睡了。
她倒不困,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坐于莹莹灯火之下,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走出阁楼,在长廊俯看,远方灯火煊煊,长空星明,风中轻送花水微润的香气。
她忽而想起,花园就离这儿不远。难怪能够闻到淡淡馨香,这清梦堂所在,定然是整个王府的好位置。长廊很安静,月色如水浅浅映在木板上,有风把栏杆下的百花吹得绵绵软软,花瓣挤攒,如浪般起伏,月光流泻如溪流,浅粉深红淡白的花色极美。青萝忍不住弓腰欲摘取一朵,却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腕先她一步,在旁边摘取了那朵白茶花。
少年身上蓬勃腾腾的热气也瞬间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蓦然抬首,眼眸中映着的是一张清朗干净的面容,沐浴过后的皂角香混杂着清冽的气息漫入鼻端。
“小溪……!”青萝桃花眸中交杂惊喜。
少年把那朵白茶花放进她的手心里,狭长的睫羽微垂,眼睛里含着些笑意,“青姐姐让你等久了。”
青萝这才注意到,少年身上着的常服正是她送的生辰礼。雪白衣衫温雅干净,流云纹和兰草点缀着衣襟袖口,当真是丰神冶丽、清贵莹润。
青萝温柔翘唇,手中将白茶花别在衣襟口,借着旁边的灯火月色,似乎看出了些问题,走近他,抚平那衣襟处的纹路。
少年喉结微动,低垂的眼望着她,似有千金般坠着,叫他心里酥麻搔动。
第52章 等
她身上暖香融人, 飘入鼻端,淡淡梨香如体香般肆无忌惮地诱惑着他。
“青姐姐。”少年喊了一声,嗓音被压得低低的, 竟然有些带着沙哑的性感。青萝倏忽抬头, 见高着她一个头的高挑少年,那双墨玉眸子在月色在狭长隐晦,里面似乎藏着太多的情绪了。
青萝柔软白皙的双臂正搭在他的肩膀上,顾看她亲手做的衣衫合不合身。
她被那双桃火般绵延无尽的墨玉眼睛架起来烧着, 猛地缩回手, 神态微些不自然地说:“这么晚了, 怎么还过来?”
越九溪发觉了她的羞涩,嘴角微翘, 有些肆意放纵自己一样地仍然盯着她看。“我知道, 青姐姐一定会等着我。”
“青姐姐这件衣衫,我很欢喜。”
他站在她面前, 夜风微微掀起那袍角,堆雪玉袍, 霁月光风,月色下出尘脱俗。
青萝定定地看着他, 忽而少年低头凑近她, 从她衣襟处摘下那朵白茶花, 嗓音温润轻柔:“青姐姐,我帮你把它簪在发上?”
他这个突兀的动作,青萝根本没有婉拒, 也没有想到婉拒, 就顺理成章地见他那双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掌捏着那朵柔白细腻的山茶花, 簪在她鬓间, 长袖掀起,贴着袖子肌肉薄薄,少年人的荷尔蒙也随着那袖风而飘入鼻端,带着一股让人察觉得到的侵略性,嵌入她的空间内。
“好了……吗?”她如被夜风摇落的海棠,禁不住细声颤动地询问。
头顶上,少年察觉地轻笑出声,“还没有。”
青萝总疑心他这是在戏弄自己,却双眼映着少年修长喉结,微微凸起,动了一下。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他在她发间落下了一个吻,然后如她所想的离去,这个吻落在乌黑蝉发间,无端地却令她感觉到了清凉和热恋。
她本欲叱骂一句,可是少年抽身很快,根本不给她机会。对上越九溪那双墨玉般燃着一片火海的眸子,青萝心惊的同时,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不知为何,她竟然会觉得那个三年之约也许是搬着石头砸自己双脚。
她隐晦地同他拉开了距离。
却听得他说:“青姐姐,你害怕吗?”
他大胆而肆无忌惮的眸色,黏腻在她的身上,即便是发觉了她的后退,却也不愿给她掩耳盗铃的机会。
“青姐姐,今天我真的很开心。”不容她说话,他已经抢先一步,语气温柔仿佛一腔春水摇动。“青姐姐,今天我便十七岁了。”
少年执着的眼中只藏着一个她。
他在宣告着什么。
青萝顿然手足无措。
她睫羽微颤,欲言又止。
少年并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清朗轻柔,如晴空春花,“好了,青姐姐,我该回去了。今晚青姐姐便在王府歇息吧,明天我让人送你们。”
青萝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越九溪始终盯着她的神情,如同背后的猎人般掌控着全场,温水煮青蛙般的慢慢融化她的心。
青萝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乱如麻,未曾注意那么多,她颔首一下,“好。”
她转身离去,只是脚步拖得有些慢,一步一步走着,可是不由疑怪,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快走到了灯火珊珊之处时,她蓦然回首,那那少年仍然在长廊上站着,她回眸时,他身影峻拔,轮廓在阴影里显得神秘俊美,那双墨玉般眼睛里打倒了碧玉火盏般绵密地火烧连天,便是离得远远地,都能看到那粘稠如网般的情绪。
他点点头,没说话,眼睛看着她。似乎是要等她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中,才会彻底安心下来。
青萝微微叹息了一声,那一声叹息被风吹得很轻。
她走进了房间中。
很快,那一盏灯也被吹灭了,清梦堂沉睡在月色与花香之中。
长廊上月色浅淡照着的少年将手指放在鼻尖微嗅,她的发香仍然缭绕,他阖了阖眸子,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尽数地收拢,自喉咙里挤出一声笑。
“青姐姐,你在害怕什么……?”越九溪轻轻地喃语了一声。
他脚步矫健,长手长脚,很快走出了长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前,去了一趟书房。长宁恭敬地拿出今日所有来客的礼单,闻到自家主子身上那浅淡熟悉的梨花香,他怔忪片刻,然后禀告要事。
后来,想起了什么,长宁还是隐晦地提了一下:“殿下,今日女客一席上,皇贵妃欲逼迫郡主饮酒三杯,被定国公夫人阻拦,皇贵妃不悦而走。”
越九溪闻言一怔,脸色刷地暗沉下来,“那三杯酒有什么问题?”
长宁愧疚:“皇贵妃行事隐秘,三杯酒是她带来,也被她带走。她身边有制/毒高手。”
“不怪你。”越九溪蹙眉,冷笑一声说:“她倒是狗急跳墙,什么昏招都往外面使了。”
“她既然敢做,本王难道坐视不管?吩咐下去吧。”
长宁听着他这句阴森冷漠的话,就知道了自家殿下想要做什么,他倒是没有劝说。龙有逆鳞,若是从不发威,那就是赖皮蛇了。
“喏。”
不过长宁发觉今晚殿下心情不错,而且发现此刻他身上穿着的袍子,款式简单,并不像是平日里穿的衣袍。他在张望的时候,越九溪已经留意到了他的视线,嘴角上翘,两瓣薄红的唇瓣水泽靓丽,“这是青姐姐给我做的衣衫,如何?”
长宁心中失笑,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殿下还会有这种暗暗求赞扬的时候,“殿下龙章凤姿,穿上郡主妙手刺绣的衣裳自然般般入画,再合适不过了。”
“嗯。”
他情绪似乎很淡。
不过跟在他身边挺久了的长宁怎会察觉不到他真正的情绪。
殿下还真是闷骚啊!
长宁感慨着。
青萝熄灭灯盏后,心思潜潜,满脑子都是他那炽烈的眼神,如风暴席卷一切般将她高高拖上空,仿佛下一刻就会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鼻尖仿佛还犹然有那蓬勃发散的专属少年的荷尔蒙,干燥温和,暖暖地团绕着她。
她闭上眼睛,还是少年那张含笑矜贵的面容,慢慢地又和过去那张漂亮懦弱的小脸重叠在一起,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然后之前缭绕在心头紧张的情绪都荡然无存了。
她又找到了锚,那些所谓的陌生也都是他。
若不是今夜,青萝都不会知道,她眼中的少年已经是一个会诱惑勾人的年轻人了。不过,十七岁啊,还是太小了点。
她阖上眼睛,睡着了。
次日,婢女起来准备早膳,发觉她已经早早起来,且着装完好了。黄公公遗憾地过来告知:“郡主,殿下被陛下留在御书房谈说政事,不能起来陪同郡主用早膳,便让奴婢前来禀告。”
“我知晓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其实她面上有些隐隐的低落,不过青萝也松了一口气,昨晚那样,今日她根本就不知用何种情绪应对小溪。
霜儿还遗憾地在她耳边说:“太可惜了,竟然一面也没有见到殿下。”是真真实实地为青萝在可惜。
青萝心虚地应了一声,其实嘛,昨天晚上还是见过一面的,不过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她觉得还是别说得好,不然这小丫头一定会缠着她问个究竟。
用完早膳,黄公公还想留她们,只不过被青萝婉拒了,黄公公也只好让人送她们回到十里街。
在十里街的日子依旧悠哉悠哉,青萝每日左右不过研究膳食、看话本、研究一下新的胭脂水粉、改善院子里的风景,有时也会和顾晓柔、顾晓文姐妹踏春玩耍,偶尔也去定国公府看看老夫人和定国公夫人,顺便抹叶子。
日子过得一成不变,却甚是有趣。
她虽然在民间,就连皇贵妃的丑闻都是私底下很久了,才从顾晓柔哪儿听到的。
“你是不知道啊,那天宫中状况有多大,还是我爹爹下朝了和我们一同说的。”顾晓柔手中摇着仕女扇,语气有些夸张地继续说:“说是皇帝在皇贵妃处歇下时,忽而晕倒了,后来招来御医一查才知是那熏香的原因。”
说着腌臜玩意儿的嫌弃样子,逗笑了顾晓文和青萝。
“青姑娘,你可别听着小妮子胡说八道。”顾晓文小声说,严肃地盯了顾晓柔一眼。
顾晓柔撇撇嘴,继续说着:“这京城中人谁不知道啊,皇贵妃身边可养着多下九流的人呢。”
很快她也没有多说了,毕竟对闺中女子来说,这着实不是什么好谈论的。
青萝春山般的眉扬了扬,心中了然。
固宠近三十年,还不是皇贵妃的手段多。这一次怕是那熏香中的药用多了,皇帝本来就操劳国事身体不适,冲撞了。
“青姐姐,咱们去那边吧。”顾晓柔忽而道。
她们现在正在望江楼附近,浅沙浮岸,柳色青青,阳光如轻纱温柔多情地洒在潋滟湖水上。浅风也舒服地吹起裙角,不时露出她们脚下精致小巧的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