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吵打架的空里,她不慌不忙用肥皂认认真真洗了个手,并叫来了警察。
周苇脸上冷了下来,她语气淡淡,对周霖说:“计划不是一成不变的。”
她动了动摆在桌上的茶杯,语气漫不经心,“一把手下台,无论如何,二把手难辞其咎,与其这样不如借刀杀人。”
周霖在周苇开口讲第一句话的时候,兴师问罪早就抛之九霄云外。
这还是他的女儿吗?
他的计划周苇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要知道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下一句什么意思?借刀杀人?到底要借谁的刀?
周霖心里有无数个问号,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一步棋连着另一步棋,环环相扣,先给主任扣一顶办事不力的帽子,自己再力挽狂澜,显示出过人的能力,这样一来,他就会升职。
而另一边沈琴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周苇在说什么。
更让她不明白的是周霖的态度,明明怒发冲冠火气快要喷出来了,而现在只不过周苇一句话就神色大变!
她不清楚外面的形势,不知道周霖的打算,不明白周苇的意思。
她单纯地想要比孙仙好,想要让周芦代替自己让荒北男人匍匐在脚下。
周霖站起来,让周苇跟这去书房。
“她爸,她爸——”
沈琴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心里更加怨恨周苇了,都是这张狐媚子脸!
她生气地牙齿打颤,年轻时候比不上孙仙,她可以自欺欺人说出场顺序不一样,而此时此刻,就因为周苇长了一张像孙仙的脸,周霖仍旧跟以前一样,忽视她!掠过她!拿她当空气!
无论怎样,她都得不到周霖优待!
想起当时自己满心欢喜嫁给周霖,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温柔让周霖动心,但事实上根本没有。
她就是一个保姆!
她不是没有问过周霖爱没爱过她,但给她的回答只是一句,“你适合当妻子”!
可她要的不是这些!
沈琴眼眶有些酸涩,肩膀一抖一抖哭出声来,她黑暗的没有光亮的青春,她阴暗的没有阳光的婚姻,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一个人喜欢她,没有一个人能满心满眼都是她!
没有!
在孙仙面前,她就是一个笑话。
她抽抽鼻子,抹了一把眼泪,才将这些不好的情绪,压在心底的伤悲消化下去。
无论如何,她是周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而孙仙只是一个初恋,即使这个初恋刻骨铭心。
好在还有一个为她争气让她骄傲的女儿——周芦。
她心里数着,徐朗、裴年、闻扬……很多很多英俊优秀的小伙子喜欢周芦,似乎这样,她年轻时候的阴霾少了许多,似乎这样,那些在角落里野蛮生长的名为嫉妒的荆棘小了许多。
书房里。
周霖盯着周苇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女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模样!
看看眉宇之处,如果不是一张肖似孙仙的脸,他都以为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老谋深算决胜千里之外的老领导家。
不是光风霁月的老领导家,也不是悲天悯人的老领导家,不是平易近人的老领导家,也不是心怀若谷的老领导家。
是那种玩弄权术的阴谋家。
周霖似乎读出了周苇眉眼里的怨恨,不甘,愤怒,还有一种浓重的舍我其谁。
似乎在那张脸后面,是一个久经沙场冷血无情的将领,坐镇帐里运筹帷幄欲与天公试比高。
周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是他想多了。
或许周苇的样子与韩指导员有关系。
他打破平静,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不解决,他晚上就睡不好觉,主任这个位置,他垂涎已久,尤其现在胜利曙光近在咫尺,他绝对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周苇刚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现在听周霖这么问,她不由一笑。
就这样耐性,最高也就是个主任。
她倚在沙发上,看向周霖,大概因为仰视的视角,她微微皱了皱眉,周霖并没有看出端倪。
要知道上辈子,周苇已经很少处于这样一种姿态了。
她撑着下巴,没再继续看周霖,而是望着茶几上的水壶,缓缓说道:“猜的。”
周霖一个倒吸气,这是什么理由?猜的?
他手使劲儿捶了下桌子,这个女儿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就在这时,周苇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吧?”
周霖:“!”
他哑口无言,方才高涨的火气突然天降一盆冷水眨眼之间就被浇灭了,与此同时,他陷入了犹豫和怀疑。
莫非他平时表现的很明显,所以大家都知道他想要主任的位置?
莫非有人察觉出了这个计划,而他自己沾沾自喜觉得高枕无忧?
周苇瞄了眼周霖的反应,她决定收回刚才的话,不过因为一句话就乱了方寸,心性太差,即便以后当了主任,也不长久。
她看火候差不多了,也就没再跟周霖绕圈子。
“京市学生进攻老师。”周苇顿了顿。
这还只是上面的第一步棋,下一步是要工人进攻领导,所以主任这个位置,是块烫手山芋。
以周苇的行事风格,管它是什么,只要到她手里,她都会变成踏脚石。
但周霖不一样,一是报社环境相比神魔大战的政治争斗太小儿科了,二是周霖性子谨慎有余而强横不足,这样很容易失去机会。
周苇提出的借刀杀人在这个时刻显得非常适合,主任下台,周霖完全可以撇清关系,一来有利于和群众打好关系,二来不为后来职业发展埋下隐患,尤其以后若有人抓住了这个把柄,可就是万劫不复,戴上一顶修正主义的帽子,想要恢复原职,等个十年吧。
周苇可不想在她羽翼未丰之前,周霖给她捅娄子。
等到以后,她手握实权时候,周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不定她还能借“大义灭亲”卖一波可怜,方便她仕途晋升。
没错,周苇就是这样的人。
给周霖解释完后,周霖猛然盯着周苇,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谁?”
周苇从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自己,原主是原主,她是她。
面对周霖,她站起身来,粲然一笑,优美声线悦耳动听,“你的女儿呀。”
她走到周霖书桌对面,居高临下看着周霖。
还是这个视角好。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周苇浅浅一笑,扭头走人,留给周霖一个挺拔高挑的背影。
周霖叹了口气。
为什么周苇不能像孙仙一样呢?
以前畏畏缩缩,看着就让人恼怒,半点儿没有孙仙的气质,现在倒是挺胸抬头,但嚣张凌人,根本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让他郁闷!
第28章
“你坐在那干嘛?”侯宿扔给汪震一把扫帚,没好气说道,“没看到我忙着呢!坐在那发啥愣!”
汪震捡起扫帚,扭过头去,“我在思考歹人的事情。”
他越想越不明白,袁光棍干嘛%@徐朗呀,饥不择食也不能这样!另外听人说袁光棍刚结婚。
团里的意思是袁光棍被徐朗发现秘密后,气急败坏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经不住推敲。
侯宿拍了下汪震的脑袋,“徐连长都承认了,你还纠结个毛线啊!我看你就是想偷懒不干活!”
说完,他蹬了下汪震的屁股。
汪震一点没恼,他用手拍了拍屁股,亦步亦趋跟着侯宿一块大扫除。
侯宿说的对,徐连长都承认了,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毕竟他爸一直跟他说,人在危急时刻通常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袁光棍应该属于这种情况。
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下得去口的!
这时霍南从外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侯宿停下来问,“张强又寄包裹了?”
霍南摇了摇头,并不是,是霍章寄过来的。
他勾唇笑了笑,霍章给他寄包裹,霍北没有阻拦,说明京市的情况很复杂。
汪震跑过来,“班长,今天公布栏上的通知你看了吗?歹人抓住了,是袁光棍!”
霍南挑了下眉,团长和韩指导员真贴心,替罪羊都找好了。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汪震心里还是有点想不通。
霍南放下包裹,他拍了拍汪震的肩膀,“有些人既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我们只是不知道袁光棍是这种情况而已,去打扫卫生吧。”
喜欢男人!
汪震的世界观有些崩塌,不过被霍南这么一说,袁光棍的行为也就说得通了。
没想到啊,真有喜欢男人的男人,他用手肘戳了戳侯宿的胸膛,“我看霍南危险了。”
“去你的!”侯宿直接锁住汪震的咽喉,“老老实实打扫卫生!”
汪震白了一眼,他说的是实话!
霍南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很快了解到了霍章给他寄信原因。
京市某四人利益团伙兴风作浪,搅得各单位领导班子苦不堪言,霍章好些,但也明白这是暂时的,时间一久,他相信自己就和那些人一样,被“发配”“贬谪”。
霍章并不是短视之人,一味的往前冲往前赶,并不是正确的,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一种策略。
以退为进,谋求安全的同时蛰伏等待,寻找新的机会。
霍南挑了挑眉,既然都想好了,给他写信来做什么?
其实霍章心里不甘,已经走了九十九步,现在让他后退十步,即便自己知道这是最佳方案,但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觉得不是滋味。
他轻笑一声,这是来寻求他的认同来了。
霍南掏出打火机,将信烧毁。
让他出谋划策?既然这样,他就不客气了。
霍南可没有那么好心从霍章的利益出发!鸡站在黄鼠狼的立场上?天方夜谭!他当然一切以自己为主。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写信,这东西无论寄早还是寄晚都不是时候,得先把霍章磨得没有性子了再说。
“终于打扫完了!”侯宿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
打扫的是新宿舍,三个人一个屋,虽然上下铺,但是比以前好多了。
汪震一脸委屈,原是侯宿把倒垃圾的活儿扔给汪震了,要知道宿舍离垃圾池很远,而且垃圾很多。
他想让霍南帮助,“班长呀,救救孩子吧,你看侯宿他——”
因为侯宿瞪了自己一眼,汪震知趣地闭嘴了,对霍南说:“你和我一块倒垃圾吧。”
霍南检查完霍章寄来的东西,笔本子书都有,就是没有吃的,真是个“好父亲”。
他头没回对汪震说,“老白在外面。”
汪震:“……”他要是能骑,应该说老白要是能让他骑,他会这样?
老白现在可黏霍南了,几乎形影不离。
这大家伙!汪震喃喃道,霍南怎么连动物都招呢!
霍南无暇顾及汪震,他拿起一本书急匆匆出去,大长腿一迈跃到老白背上,往山那边走。
等到达目的地,有两个人在那等着。
那两人是霍南刚来荒北救下的,一位叫管志义,一位叫何承运,两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之前在科研院工作,是有名的学者教授。
两位都是海龟,六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国际形势严峻,上面作出了关于研发核/弹/导/弹的战略部署,国外很多优秀杰出的学者纷纷回国,为祖国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管志义和何承运在其中。
他们两人研究领域是计算机。
在1956年,总理主持召开了一项重要会议——十年科技发展规划,最后确定了十二个重点领域和五十七项任务,并将计算机列为重中之重,全力推进国家计算机的发展。
那时候,国家根本没有一点基础。两人被寄予厚望,总理亲切和他们握手,交流,并畅谈计算机的发展。
两人没有畏难,而是一点一点填补着国家这个领域的空白,慢慢地,队伍逐渐壮大,学校培养了不少计算机方面的人才,原先个位数的队伍变成了两位数,三位数,到现在已经五百多人。
五十年代时候,国家和老大哥关系要好,在计算机研制方面,国家派出代表学习,后来关系紧张,只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好不容易有点眉目,结果运动打破了进度。
先是两人被打成□□,下放到荒北这个落后的地方,而后科研院的机器设备被查封,甚至有的被利益集团破坏,成为废品。
“哎呀,阿南来了。”
何承运抬起头朝霍南挥手。
说实话,遇到霍南是他们人生幸事,之前老管想去河流捞鱼,一不小心崴着脚,人直接被湍急的河流卷走了,他一看不行,立马下水救人,没想到自己腿抽筋了,原本以为他和老管将要命丧于此的时候,霍南一个猛子下来,一手拎着一个救了上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恩情啊,是救命之恩!
他和老管实在无以为报,要是在科研院的时候还能有点话语权,但现在就俩废人。
想来想去,两人打算把一身的知识教给霍南,希望以后能有帮助。
国内计算机领域,他们是元老级人物,有些东西只有他们知道,所以对得起这份恩情。
霍南没有推辞,他从来不是被动防守的人,而是主动出击的人。
他隐隐觉得这是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而在京市的霍北做梦也想不到被扔在荒北的霍南有这样的机遇。
但反过来讲,如果霍南没有去救管志义和何承运,那么就不会有后续的事,所以一切都是自己为下的,别人再怎么有先机,再怎么知道未来发展,终究抵不上一颗善意的心。
“这大马!”何承运摸了摸老白的脖子,一脸眼馋的样子。
他还没骑过马呢!
管志义拿出一个发黄的本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有些地方用双色笔做了重点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