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凑近男人以后,也发现不对劲,这人眼睛里灼热的亮度,看得她的心都要烧起来了。
赶紧坐直了身子,把凳子稍稍挪远,白瑜扭头看向大婶,自己解释:“我也想把家里的姐妹介绍给沈大哥呢,可他眼光高,谁也看不上。”
大婶仍是笑呵呵,一副你别说了,我都懂的了然表情:“这么俊的大小伙,可不得一样俏的大姑娘才能配。”
白瑜:......
沈时钧当没听见两个女人的对话,叫了两份水饺,说了句吃,也不等她,自己拿着筷子先开动了。
白瑜心里郁闷,也不再吭声。
一男一女,一人一碗,泾渭分明。
吃完,沈时钧把钱放在桌上,白瑜赶紧起身,心想,陪吃完了,就可以解放了吧。
从这里到沈家还是有点远的,白瑜准备到路口等公交,男人在她身后,长身斜斜地倚在电线杆边,不声不响地看着她等。
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去往沈家的那趟公交就是不来,白瑜渐渐地有些急了。
一回头,沈时钧还在,想到这人有车,都不带捎一脚,一个大男人小气成这样,活该女主看不上,孤独终老的命。
这时候,白瑜无比想念自己那个交通便利的时代,等不到公交,还有的士,共享单车或者跟人拼车多种选择,只要兜里有钱,完全不存在回不了家的情况。
可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趟慢悠悠晃过来,还哐哐响的公交,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去,白瑜挤不上,也不必挤,因为这条公交线就不经过沈家。
足足半小时后,沈时钧才大发好心地走上前,告知她,最近管制,没有公交会经过那里。
若不是内心仍有理智尚存,白瑜恨不能一鞋跟踩在男人脚背,叫他路也走不了,只能爬回去。
这时候的自行车贵,路上也不多,都当宝似的,白瑜想搭个顺风车,估计也没人愿意载她,只能寄希望于回饭店,小陈还在那里没走。
然而才走出没几步,手腕又被男人捉住。
这人不知何时买的饮料,白瑜一低头,手里多了瓶娃哈哈。
哇,就好棒,但她一点都不想哈哈。
“喝完车就来了。”男人说。
白瑜压根就不想理,转过头,眼尾一扫,瞥到街角停着的小汽车,再低头,将吸管猛力一插,大口喝起来。
酸酸甜甜的味道入喉,心情也好了点。
他给她买的娃哈哈,而他手上拿的是健力宝。
白瑜问:“你为什么不喝可乐。”
在西方生活了十几年,没道理不喝称霸那边几十年的碳水饮料。
对此,男人清清淡淡看了白瑜一眼,又徐徐缓缓道:“男人不能多喝,杀精。”
嘴里的娃哈哈还没完全咽下去,听到这话,白瑜喉头一个痉挛,险些呛到,还咳了一下。
见男人手伸过来,有要给她拍背的意思。
白瑜立刻往旁边一跳,还四处望了下,见人不多,且都在专心等车,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的人还是含蓄多了,即便身边有模样好的男女,看着很是养眼,但也不会一直盯着看,看两眼就收回,不然被发现,更不好意思。
留意着女孩的反应,沈时钧眼里充满探究:“你听懂了?”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什么精的,不懂你在说什么。”脸颊有多热,白瑜不用摸都感受得到,整个人都烧烧的。
不愧是在西方世界摸爬滚打,靠一身硬本事存活下来,还揽获不少小弟的西街小霸王,什么生猛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算个事了。
白瑜只想赶紧脱离这种窒息又尴尬的氛围,晃了晃手里的小奶瓶,表示自己喝完了。
沈时钧没再说什么,朝车子停靠的方向扬了下手,司机很快将车开过来。
司机下来,把车钥匙交给男人就自己走过去等公交。
上了车,白瑜打量一圈车内已经过时的配件,若她是在四十年后坐上这车,指不定会被路人如何笑话老土。
可现在,路人投过来的目光,只有羡慕。
男人车开得稳,一路无话,快到沈家前头路口时,白瑜叫男人停一下,她在这下车。
开到大门口,叫白婶看到她坐着男人的汽车回,还不知道要把她训成什么样。
沈时钧倒也配合,停了车,在白瑜开车门准备下去时,转过了身子,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长指一下一下地轻敲。
“今天玩得可够?”
够够的,足以让她对男人这种生物,尤其是喜怒不定的白切黑,更加敬而远之。
“开不开心?”这句话,已经成了大佬的执念。
白瑜笑着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开、心、呀!”
男人听后,微皱眉:“好好说话。”
第1章 狭隘
尽管白瑜自觉已经格外小心,等男人的车开进院子,又等了好半会才过去,可进了门,过到走廊,从她最爱的紫藤花下经过,迎面就碰到了正从后屋出来的白婶。
看她面色不善,似风雨欲来,白瑜不觉心头咯噔一下。
白婶让侄女先回屋,自己先把晒干了的窗帘挂回去,再来问她。
白瑜求生欲瞬间暴涨,忙着就要接过白婶怀里的窗帘布,帮她干活。
白婶转了个身不让白瑜碰,双眼一瞪:“回去待着,再乱跑试试,跑了就别回了。”
白瑜心头又是咯噔一下,她一直以为这个时代的男人有个特别朴实的优点,那就是不在人背后乱打小报告。
如今看来,她怕是想错了,过于高估了人性。
白婶带着一肚子闷气到一楼客厅窗边,事还是认真在做,搬来一把梯子踩上去,将窗帘一条条挂上。
全部挂上去了,拿手拍了拍,把布面拍平,想到不争气的侄女,白婶又是一阵心塞,脚往下一蹬,险些踩空,身子也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白婶啊的一声叫起。
一双极有力量的大手从背后托住了她,将她往前一推,重新站稳了。
白婶赶紧双手抓稳梯子两边,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头正要说声谢谢,结果一看是主家大孙子,不禁愣住了。
沈时钧一只手扶着梯子底部,扬起一抹笑意道:“当心些,可别再摔了。”
多好的孩子,长得像电影里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人品也难得,没有一点纨绔子的不良习性,待他们这些佣人也和气,与他们平等交流,从无苛待。
以前是她狭隘了,好的不想,尽把人往坏处想。
要坏,也是她那不争气的侄女使坏。
一想到她那不争气的侄女,白婶又是一声叹,姑娘家正年轻漂亮的时候,不想着谈个好对象,一天到晚,满脑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这一声,叹得有点大。
沈时钧想不听到都不行,扶稳梯子看着人下来,仿若不经意道:“白婶有什么烦心事?”
“还能有什么事。”白婶是想找个人倾诉,又不知从何说起。
稍顷,白婶瞧着沈时钧,犹犹豫豫道:“时钧啊,你身边有没有家世比较一般,但为人不错的朋友?”
沈时钧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懂,可再懂,这时候也要装不懂。
“白婶说的家世一般,具体是什么样的标准,我单位倒有一个,不到三十,性格还行,看着是个老实人,家境在我那个办公室里确实不怎么样,父母都在粮食局上班,普通科员,家里住的是单位房,结婚需要的物件,也已经置备齐了,在普通人里应该算可以的。”
“可以的。”白婶心情顿时好转,笑眯眯地说,“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对女方有什么要求。”
沈时钧垂眸,想了下:“年龄比他小就行。”
“那可以的。”
白婶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把人约出来见见,就听得沈时钧慢吞吞道:“忘了说,他离过婚,所以条件可以,也不好找,条件相当的女方也看不上。”
白婶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可又不能将嫌弃的情绪表现太明显,赶着话道:“那确实,夫妻俩有什么说不开的,非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多可惜。”
随后,再也不提约着见面的话了。
沈时钧手插着裤兜,笑着问:“婶子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是想约人见一见吗?”
“没没没,我就问问,问问。”白婶当即否认。
“问什么?”沈时韫走进屋,就听到白婶一串急促的话,好奇问。
这时,听了大半的忠叔也走过来,回道:“白婶在问有没有家世一般的合适男青年,估计是想介绍给她侄女。”
沈时钧眼尾一扫,看了忠叔一眼。
沈时韫下意识道:“不是正在相看一个吗?”
随即,止了话。
必是没看上,不然也不会问这。
热心向上的正能量青年立马道:“军校里多的是想找对象的男同志,我回去后帮你打听下。”
白婶一听到军校,眼睛登时亮了。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沈时韫读的军校,里面都是军官,前途光明,随便找个家世一般的,也比外面那些强。
“也不说成不成,帮着看看就行,最终还是要小瑜自己满意。”白婶都后悔自己一时情绪化,说太多,只能尽量找补了。
沈时韫一副我懂你就放心的神情:“我也只随口问问,有合适的再看。”
“你和时钧都是好小伙。”白婶止不住地夸,后知后觉地目光一转,咦,大孙子人呢。
忠叔望着楼梯口那边默默走开,独自回屋的高挺背影,没说什么。
比照出来时,白婶回屋时,心情好了不少,看侄女也不那么碍眼了。
打开雪花点点的黑白电视,白婶难得跟着里头播放的音乐,哼起了小曲。
“洪湖水,浪呀嘛浪打浪啊!”
白瑜受到惊吓般,正往嘴里送的梨子险些掉下来。
白婶边看电视,边分神同白瑜讲话。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这晚才回?”
白瑜拿稳梨子,啃一口:“不是你要我跟人出去玩吗?”
白婶瞥了侄女一眼:“你是跟小陈一起?那为什么他先回了,还特意跑过来问我,你回了没?”
弄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因为她也不知道侄女去哪了。
白瑜极力稳住,连啃了两口梨子:“跟他吃饭没意思,不是一路人,我又不想耽误对方,就找了个理由先走,自己去外面逛。”
“你是自己去逛?”白婶一句犀利的反问,白瑜顿时哑口,嘴里的梨子吃着都不香了。
“小陈说,他叔叔看到你和一个穿着特别体面的高个男人从大门口走出去了。”
边说着,白婶边观察侄女神色,“我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白瑜稳不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指着电视里浓眉大眼,极为英俊的男演员:“我长得不比他旁边的女演员差,要是会演戏,指不定也在上面了,我有这条件,就不能找个跟他一样的,或者差不到哪去的。”
“你就只知道看脸,脸长得好,就能当饭吃。”
白瑜歪头想了下,不能当饭吃,但看着下饭。
可这话不能说,不然她这便宜姑姑得炸了,立马将她扫地出门也不无可能。
她是想离开沈家,但囊中羞涩,还是得再攒攒。
思及此,白瑜赚钱的渴望日益迫切,她没什么雄心壮志,也不是要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业,但苟也要苟得有尊严。
口袋里有票子,才有尊严。
夜里,隔壁床的白婶睡了,白瑜又等了等,把帘子一拉,打着手电筒翻找洋老板的名片。
奇了怪,她记得是放在左腰侧的小口袋里,怎么找不见了。
白瑜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她把小纸片放进口袋就再也没拿出来过,口袋不大,但有点深,应该不会掉出来吧。
白天去过的地方,不算多,但也不少,逛了两三条街巷,真要掉了,基本上就找不到了。
白瑜使劲地回忆,也没回出个有用的线索来,用脑过度,脑仁儿还疼,最后干脆不想了,拉高被子,蒙头睡大觉。
睡得太晚,隔日,白瑜起得也晚,白婶把上午的事都做完了,她还赖在床上不愿意动。
按往常,白婶早就一被子掀开,简单粗暴地叫她起。
但这回,太阳晒屁股了,白婶还没来。
白瑜睡到自然醒,已经快到中午,洗漱过后,实在是纳闷,便到前头主楼唤白婶。
刚踏进一楼的后门,走进去,就听到客厅那边沈慧怡清脆爽快的笑声。
“白婶做衣服确实厉害,我那件裙子脱线了,本来打算丢掉,经她的手一补,就跟没坏过一样。”
“是吗?那我更要劳烦她了,帮我外甥做条裙子,也给我做一身好看的礼服。”
“没问题的。”白婶还没回应,沈慧怡就代她答应了。
“还是慧怡你爽快,说实话,我当时看到那一串号码就在想,不会吧?有这么巧?没想到还真是你家。”大明星妙语连珠,直把沈慧怡逗得更乐呵了。
白婶坐在一旁,两手搭在腿上,一个是给自己发工资的主家,一个是喜欢的女演员,都不是自己能搭话的人,只能拘谨局促地笑着。
她只是想要个签名过过瘾,怎么就突然见到真人了,说句没出息的话,她宁可只要照片。
白瑜立在客厅和餐厅的交界处,一个比她人还高的花瓶旁,想着要不要过去,就在这时,白婶看到她了,就似瞧见救星,高喊着朝她招手。
沈慧怡闻声也看过去,挥手叫她:“小瑜,快过来。”
随即,沈慧怡又扭头对斯琴献宝似的道:“白婶的侄女,你见见,模样可俊了,不比你们电影厂的那些新人差。”
一顶高帽被迫戴在了白瑜头上。
白瑜只能挺起胸,小身板绷直,露出礼貌又不失仪态的浅笑,不快不慢地走了过去。
靠脸苟生活,她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