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命运——郭缪
时间:2022-07-01 07:52:33

  馥汀兰在民国少女时代只看过那枚古钱币一次,她十分模糊的记得那是一枚方孔圆钱,金质地,上面有着“西王赏功”的字样,当时她顾着好奇,并不清楚当时父亲为什么要带回这样一枚不起眼的小东西。而随着她死而复生,确定正是由于这枚古钱币造成她人生的变数后,她便开始四处搜集资料,寻找真相,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查到了原来这种古钱币是中国古钱五十名珍之一,泉界大珍,非常罕见。她又查到了它是明末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赐起义军将领的功勋象征物,本在当时就极少将领珍藏拥有,在后世更难见到它的真容,可是每次她查到关键的线索,就会突然断掉,那些蛛丝马迹就像一张巨网围绕着她,她像被人为推向乱麻中行走的人偶,几乎毫无生机,就这样寻了近百年依旧一无所获。
  而她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奔赴的是她追了很久的线索,三十年前,她曾经认为自己已经极近真相,就是这件事,那是一封尘风已久张献忠的家书,尽管她所做的一切可能又要徒劳,但是她却将此看作是最好的希望。
  出发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便是我带着小恶魔回家的那个时刻,而陈思源自然瞥见了我,也同时瞥见了正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窥视的陈寒柏。
  那是一个凉风凛冽的深夜,陈思源开车载着馥汀兰向一个复杂而偏僻的小村庄驶去,馥汀兰保持着端庄的坐姿,额头上几根发丝微微滑下,被她轻轻放回去,每个动作都显得魅惑而孤独,她几乎一言不发,但是很显然心情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他深悉馥汀兰的各种精神状态和生活习惯,他注意到坐在车的后座上的馥汀兰一直在用指尖摩挲着左手的掌心。他虽然对馥汀兰的身世了如指掌,但当他看见那手心中如烈火灼烧般的血色光芒,不得不承认,他无论是因为什么,当时确被震惊到了,那古钱币的形态如有魔力般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当我触碰到馥汀兰时,那古钱币像被困久了的野兽想要跃出手掌,他更震惊的是:我竟是馥汀兰的人生钥匙!
  “吓到你了?”
  “馥先生,您知道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
  馥汀兰用指尖轻拂着自己的脸颊,在陈思源的注视下,她缓缓的吐着气息,有些自嘲的轻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也有些不安,但我相信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思源并没有打算撒谎,但真相却因为隐瞒而被掩盖,也的确在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隐瞒的痕迹,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思源,还有多久到?”
  馥汀兰解了安全带,摘掉帽子,趴在了座椅边的扶手上,看得出,她确实很疲惫。
  “路程时间还有七小时左右,您在这个时间可以安心休息。”
  车内的色调随着窗外的环境色调更加深沉,陈思源单手撑着下巴,打开了自动驾驶功能,在倒车镜里,后座上熟睡着的馥汀兰,那好看的眉眼让他嘴角勾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第十章 我是最爱你的人
  我粗略地翻看了一遍母亲留下的20224月至5月期间的笔记,我发觉摆在我眼前过去所看到的,原来只是那有无数折射面的镜子中的一隅,竟有许多我不知道如何取舍去讲的故事,那些离奇的事情就那样发生在我身边,而无头无尾的影响着我的对于真相的判断,哪怕看到这些记录,可能我也仅仅能还原出一部分罢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母亲那晚与陈思源去了乡下后的记录。
  那时正值雨季,路途中突然刮起了大风,硕大的雨点夹杂着咆哮的雷敲击着车窗,很快将后座的馥汀兰吵醒。当大雨渐渐变成瓢泼的水幕,仅仅行驶到了路途的中段,那时已经是四月二十三日凌晨五点钟了,车子被迫停在了高速路的一边,闪动着紧急灯。
  “我以为该到了。”
  馥汀兰知道自己猜错了,自言自语着。她有些懊恼,焦虑的打量着四周,为什么每次她要接近真相时都会遇见突发的阻碍,这次老天又在跟她作对,馥汀兰抬头看向驾驶室的同伴,同时恢复了平静。
  陈思源没办法下车,尽量伸长胳膊递过一张大毯子,他脸色有些慌张,黑暗中他将手缩在身下,不停的颤抖着。应该说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不好,如果在光线稍微充足的情况下,便能看到了,他的皮肤变得惨白,像死去的人那般泛着青色,那些肌肉恐怖的像是要被卸掉一般,他用手扶着脸颊,努力的让自己说话的样子看上去正常。
  “馥先生,这场雨恐怕要有一阵子,刚刚受冷外埠气流影响,我们怎么也要等雨小了能看清路面时才能继续出发了。”
  陈思源本算好了时间,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天气的突然变化,将自己和馥汀兰阻隔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而他也没有算计到,馥汀兰会这么快醒来。
  对于一个有着巨大秘密的人来说,可能会发生一切可能,与其说馥汀兰百余岁高龄,是不死不老的怪物,不如说他自己的状况更加糟糕。事实上,这样的状况一般会不定时的发生在深夜,陈思源的身体抽搐,剧痛难忍,一直以来他需要靠一种针剂维系身体状况,他明明在出发前已经注射了针剂,这样突发在凌晨,还是他第一次遇见。
  “难道这就是我的劫数吗?阿兰,我不认啊……”陈思源在心里想着这些,整个人却已经无法控制,精神和肉体在加剧分离的速度。
  他本想将大衣平铺在腿上,可以支撑他的身体,但一切还没来得及做,整个人便趴在了方向盘上,苍白的嘴唇在颤抖着,双手抓着心脏的位置,痛苦的几乎快要晕死过去。
  车内的光线很暗,轰隆的雷声敷衍而过后,馥汀兰的心情也暂时平静了下来,她将毯子盖在腿上,整个人斜放在后座上,两手的指尖相互交叠合拢着,这是她陷入独自沉思的习惯,很显然不管由于环境的严重干扰,还是太过专注,她并没有注意到陈思源的状况。
  “思源,你相信‘命运’吗?”
  那柔和的声音在陈思源的灵魂深处听得很清晰,然而此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正想着如何能过将这个同伴引开,或者他能够顺利的离开这个车子,因为针剂就在后备箱里,他所急需的东西。
  “我曾经不信,一直在与命运做挣扎,可是现在我活到这个岁数,尤其有了馥芮白以后,我开始信了,我最近总在想,我是不是就该认了这命,我现在很害怕我将不幸带给馥芮白。”
  可能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馥汀兰会偶尔这样与陈思源吐露心声,陈思源一直从十岁开始就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就这样静静的陪在她身边,陈思源甚至忘记自己原本的初衷,希望时光就这样淡淡的流动,或者即刻停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什么也不去想,只是此时他没有办法对馥汀兰做出任何的回应,因为他的灵魂彻底与肉体分离了。
  他从未感觉的欢畅和充沛,灵魂摆脱了那副躯壳妄为的坐在了馥汀兰的身边,借着偶尔隐隐的雷光,那是一个阳光而温柔的男子,虽然同样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却另外一个人的样子。那个男子眼神里流动着浓浓的爱意,就那样一直抱着馥汀兰,而馥汀兰像是得到了真正的安慰,嘴角透出温暖的笑意,渐渐熟睡过去。
  “是我,阿兰,许你的永生永世,我做到了,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昨天用别人的身体触摸你,我真的快要要疯了,别动好吗,就让我这样抱你一会儿。”
  那男子的灵魂很想亲吻馥汀兰的前额,却没有办法做到,原来是因为这精神的执念,导致他与身体的契约关系出现了短暂的失衡,而当他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他甚至连与面前这个人互知肺腑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太久离开了肉身,他的灵魂在慢慢变淡,只能不得不想办法重新回到陈思源的躯壳里。
  “阿兰,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是最爱你的人。”
  他没有办法对馥汀兰道出真相,这种盲目的嫉妒心导致他从那身体中分离出来,原来他丢失了体力,只能是浪费那灵魂的精力,一切只是徒劳。
  近午时,陈思源在身体里醒来,他整个脸还搭在方向盘上,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臂由于凌晨的按压,不觉有些颤动。此时他发现窗外的狂风怒吼已经停止了。他打开车前端的化妆镜,那张脸已经恢复了血色,很幸运,他回到了这副躯壳中。
  路边的柳树已经生出了嫩绿的幼芽,从来没有如此剔透的早春的一天。陈思源站在车外,靠在车身上点燃了一根香烟。他点烟的习惯很特别,用右手滑动一根老式火柴,点燃烟后,等着那火柴燃尽,他才舍得用嘴角吹灭那焰火,随着一行青烟后,他观察着那青烟散去,才松开了手指。左手拿烟的姿势很熟练,但是他手指干净,牙齿白皙,看不出任何吸烟的痕迹。
  香烟燃烧后散发着浓浓的潮气,很显然太久没有被用过了。陈思源仔细的吮吸着那薄雾带来的欢喜,像是太久没有过,既久违又陌生。
  “你……思源……你什么时候吸烟了……”
  馥汀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了车,她样子很憔悴,像是一两夜没有睡觉的样子,惊讶而又伤情的看着陈思源,那拿烟的姿势太过像她熟悉的一个人,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陈思源不慌不忙丢掉香烟,和蔼可亲的说道,“这是一个合作方落在车里的香烟,我感觉有些困,所以试试,看来效果没有想象那样好。”
  陈思源在保温箱里拿出一杯热好的馥芮白咖啡和一块丝绒蛋糕,恭敬的放在了后座的座椅餐台上。
  “馥先生,您喝好了,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第十一章 失之交臂的神秘家书
  那封尘风已久张献忠的家书被发现在远郊的一个农户家里。事实上这几年间馥汀兰辗转来到了这里并不是随机的,而是她查到了张献忠是巴诺市人,她隐藏在巴诺鱼龙混杂的古玩街,就是为了查清楚一切有关于张献忠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没有停止寻找破解那诅咒的可能。
  与其说这个重要的线索是她自己摸到的,不如说是有人刻意指引着她来的。就在一星期前,馥汀兰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函,信函中只有一行字:
  张献忠家书现存于昆洛县农户黑富贵家中。
  是一种非常精致的乳白色信纸,字体是打印的细明体,字里行间透露出这发信的人对馥汀兰的行动及目的均了如指掌。
  这样的被跟踪,或者说是被监视,馥汀兰已经习以为常,近百年里一直有一双巨大而虚幻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她刚刚逃离上一站,便很明确的被告知,她始终没有逃离过那双眼睛。她不懂是什么样的赌注能够让一个或一行人近百年一直下在她的身上,而这操控者究竟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想了无数年,猜测过各种可能,却没有找得一个能解释得通的理论,且在她脑子里被描述得越来越荒谬。一个永远没有胜利喜悦的人,斗志也渐渐垮了下来,除了那些锥心刺骨失去家人之痛,那种可怕的心力劳累,随着岁月的流逝,让她的脸上渐渐失去了往日所有的余晖,只剩下淡漠,甚至连偶尔的神情沮丧也很难看见。正因如此她更加小心翼翼,虽希望能够在某个被动的过程化为主动的反击,但是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寻找机会,如果让她能够将那个精打细算的幕后之人抓在手里,哪怕只有一次极小的机会,她也要竭力并好好看清楚,究竟是谁要这样戏弄别人的人生,她一定要将那人撕得粉碎,哪怕同归于尽。
  也许,只是也许,她这次真正接触真相的距离拉近了,很快就要找到这个诅咒了她近百年的古钱币的秘密,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感,母亲在这一篇日记中记录这个位置时,特意用带颜色的笔标注了这里,大概这是人非常确定自己直觉的一种表现,在整个探查的过程中,她都在随处记录着。
  那是很深的山间,整一带地方仅有零落的村庄,其间隔着长长的土地,被几百户村民营营役役的包围着分布。一行人在陈思源的安排下,几日前便在此等候,见到陈思源和馥汀兰,将二人指引到接近目的地的位置,便隐匿在了周围。
  那个被称为张献忠后人的黑富贵,就住在这里最靠近一条小河的地方,房屋外面长满青苔,足足到了成年人腰部的位置。他是个个子很矮,几乎骨瘦如柴的中年人,但是和蔼可亲,并且很熟悉当地的情况,也很善谈。黑富贵之所以姓黑,是因为他是张献忠母亲滴表后代,他热情的邀请馥汀兰和陈思源进去喝一杯古茶,当然这也是所料之中的。
  黑富贵很善谈,是个看似洒脱的退伍老军人,他拿出最好的茶具和茶款待,拐弯抹角的将一些意思表达出来。
  “是的,这件事发生的很蹊跷,我们这个地区很偏僻,其实没有什么人来,最近却好像门槛都被人踏平了,如果不是因为陈先生是最早联系的我,我还收了定金,可能还会有更好的价格,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我是不想卖的,本想留给我们家黑娃子的。”
  “给你增加一倍的价格,我希望今天就可以把事情办妥,此前需要验一下东西。”陈思源说道。
  “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陈先生您也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毕竟我们家老婆管家的,这样我也好交代些,毕竟我现在没有更多的收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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