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珉低声的嗯了声,然后牵着南枝入座,继而道:“不知母亲,今日特意设宴,是为何?”
“今日是元宵,”许明芳给出的答案却很冠冕堂皇,“元宵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也意味着这个年快过去了,我自然是想让我们这个小家都喘口气,不想你们老是在宫中,转来转去。”
“这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池珉的视线始终漠然,语气也是淡淡的,“元宵一直都有,母亲不必急于一时设宴。”
许明芳哪里能听不懂池珉话里话外在维护那个逝去的女人。
她轻轻的笑了一下,继而道:“太皇太后在天有灵,见你待她这般孝顺,她的确是欣慰了。”
丫鬟婆子们端着美味菜肴和酒肉走了进来,一个一个的布好了膳。
池珉端起酒便一饮而尽,继而淡声道:“她的确欣慰,只是临终前,她有件事情叮嘱我了,让我问您。”
“她问我?”许明芳蹙眉,“什么话?”
“问你,何时回藩地,”池珉干脆直接。
这话却让许明芳的气焰顿时灭了,她将杯中的酒放在桌案上,慌乱了半天后,继而道:“她都已经去了,为何还执着于我何时回藩地?”
话毕,像是自己开导了自己,她一改方才的语气,轻笑道:“我近来身子不好,回藩地恐没那么快。”
听完这句话,池珉的嘴角倒是勾起了笑,而后喝了一口酒后道:“那便祝母亲身子早日好起来,一切顺遂。”
许明芳听见这话,原本有些无神的双眼,却瞬间亮起来了,她俨然有些激动,继而道:“珉儿,此话当真?”
池珉喝了一口酒,温声道:“自然。”
“儿子之前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池珉轻笑,“也祝母亲,心想事成。”
许明芳闭起了眼,像是等今日已经很久了。
她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
从乐福斋出来后。
南枝跟在池珉的身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和王妃,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总觉得两人话中有话。
但是说的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池珉的脚步没停,但是却放慢了不少,牵着她的大手收紧,继而道:“没什么大事,但是最近估计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蜚语?”南枝追问。
池珉轻笑,捏了捏她被风吹的有些冷意的耳垂,继而微弯腰,视线看着她的柔眸,温声道:“你乖乖的,听了也当风吹散便好,不要当真。”
他的话云里雾里的。
南枝心里头虽然很多疑问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低声道:“一切都要平安才好。”
“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池珉轻笑,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你们周全。”
大雪纷飞,一些雪花落在了池珉的肩上。
这日后,池珉显然要比以往忙了不少,南枝整日的闷在家中,倒是也有些枯燥和无聊,于是便带着夏荷和时青一道出去采买首饰类的,顺道给两人各自置办两套新的行头。
只是刚出去,南枝便觉得街上的人神色似乎都奇奇怪怪的。
三人走到了绸缎店,一进去,便看见了不少人的视线往这边投来,南枝忍着怪异的视线,走出了绸缎店。
三人去到酒楼的包厢里,却又意外的看见了邱舜。
邱舜似乎是早已知道了南枝要来,所以在这里静候着。
南枝视而不见,三人走进了包厢。
下一刻,邱舜便客气的敲门,但是南枝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倒是听见邱舜道:“最近侯爷似乎有些不对,想听吗?”
南枝起初是不想附和邱舜的。
但是听见关于池珉的事情,她顿时便犹豫了,而后她点头道:“进来吧。”
时青打开了包厢的门。
邱舜走了进来,细看之下,他的脚略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坐在了南枝的对面,眼底有着不可察觉的柔情。
邱舜:“枝枝,近来可好?”
他说这句话时,那种语气还是和前世那般,一如既往的那种温柔。
南枝的一双柔眸哪里还有前世的那种温柔和缱绻,有的只剩下无尽的冷漠和淡然,她粉唇轻启,语气低沉,和池珉略有些相像:“这些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不知小侯爷来找我作甚?”
她的态度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抹了□□,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抬眸看去,南枝的柔眸里,只剩下无尽的疏离。
邱舜深吸了口气,继而道:“前段日子,我消失了一段时间。”
“我去了边疆,”邱舜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我这条腿折了,也拜他所赐。”
南枝蹙眉,像是护犊子似的,轻声道:“那也定然是你惹了他,他才动手的。”
想过她是何反应,但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说,邱舜愣了一会儿后,自嘲的笑了,“如今的你,是真的心里一点都没有我了。”
南枝不回答。
邱舜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道:“你知道,池珉想要谋反了吗?”
第48章 前世
温柔乡48
酒楼的包厢里。
外头的街道上响起小贩的叫卖声还有外头传来的调笑声。
尽管外头热闹无比, 南枝的身上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寒意四起。
一双柔眸里往日的柔情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可置信和鄙夷, “你既也贵为侯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自从方才他说起在边疆的不幸事后, 南枝那双眼底除了冷漠再无别的任何情绪时, 他的心除了懊悔便是难受。
如今再听见她这般不信任自己,邱舜的一颗心,还有些许的心酸。
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我何时骗过你?”
这句话, 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似的, 让她瞬间想到了前世的种种,她的眼底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讽,她敛去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淡淡的道:“骗不骗, 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些话没必要说。”
“最主要的是,我现下想知道的是,小侯爷口中的谋反究竟是什么意思?”南枝的声音很轻,玩日轻声细语里总是带着些柔意, 可如今柔声中却带着几分淡漠和疏离,那双眼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多一眼。
“你难道不知, 近日来, 藩地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动身进京了吗?”邱舜语气淡淡, 似乎是在说一件早已知晓的事情那般。
藩地的王爷包括将士们无召不得入京。
若是邱舜说的是真的属实, 那么藩地那边隶属池珉管制的, 藩地那边一有任何的动静,的确是会和池珉扯上一些关系。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是池珉所作的。
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单凭这个吗?”南枝淡声问。
邱舜看着她一副怀疑他,无比信任池珉的样子,心里头的那口气愈发难以顺下去,于是便道:“若是不信,你不如自己去问他,我今日来告诉你这些,无非就是想你早些做好选择。”
包厢外有客人走上走下,传来了轻慢的脚步声,还有小二热情的待客的声音。
南枝眼眸微垂,不答反问道:“小侯爷是想要我做什么选择?”
尽管心底已有些猜测,但是她却还是想问清楚些。
南枝的话,像是抛了一抹光给邱舜,他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眸瞬间变得有神,他显然有些急着证明些什么,于是立刻道:“选择是不是要继续跟着他,而且,枝枝...”
他喊她的名字,声音温润。
南枝沉沉的嗯了声,继而抬眸看着他。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邱舜低声道:“你回头看看,我一直在等你。”
哪怕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但是想象中的和当着面听见的,完全不同,可是她的内心却依旧毫无波澜,她喝了一口有些凉意的茶,继而道:“小侯爷,人可以走错路,但不能回头走。”
“更何况,一个人若已知道那是火海,便不可能再跳第二次。”
“您请回罢,”南枝将茶杯放下,淡声送客。
外头的寒风呼啸而过,邱舜像是被抽了魂的一个傀儡。漫无目的得行走着。
寒风像是冰刀子一般,一吹过,刮得人脸生疼。
可他却没有任何的感受和寒意。
他的耳畔一直回响起南枝说的那些话,那句“一个人若已知道那是火海,便不可能再跳第二次”虽然不知她这句话到底是无意的说出,还是若有所想起了什么,但是她的这句话,的确让他感到不安。
他的内心其实更害怕的是她同他一样,有着前世的一切记忆。
若是真的如此,那么他们之间是彻彻底底的不可能了,她对他,恐怕只有恨意了。
如此想着。
邱舜不免想起了南枝的态度开始转化的那日...
心里却越来越没有底。
-
厚重的白雪覆盖在整个京都,一直到午后,南枝方才慢悠悠的回了府。
一路上,府外的人的目光,偷偷摸摸的往这里瞧,越多一个人的视线,南枝的心愈发有些不安。
她的心底里是相信池珉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可有些事情,到底不是她一个妇人能决定的。
南枝任由夏荷扶着她往庭栀堂内走去,但是越走心底的犹豫便又加深了几分,直到走到回廊的尽头时,她才停下了脚步,道:“去竹安堂。”
这几日,池珉忙的每日下了朝便往竹安堂内,一呆便是一日。
甚少见她。
若是今日她还在庭栀堂,估计也难问到。
索性还是去竹安堂等着。
一进到竹安堂,里面的桌案上摆放了许许多多未处理完的文件。
她往日对这些事情倒是一点儿兴趣都没,可如今,她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拿了一张文件出来,只一眼,她的心瞬间一滞。
不知为何,深吸了口气,紧紧的闭着眼。
夜色渐深,时青将竹安堂内的烛火点燃。
微弱的光亮瞬间将整个书房照耀起来,房间瞬间通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
思绪有些飘远的南枝听见了深沉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由远到近,踩在了她的心口。
她轻轻的回眸,视线看向了一脸倦容走进来的男人。
男人的眼眸依旧单薄,南枝突然想起,好些年前,有些人说过,这种眼皮单薄的男人对感情最是薄凉,没有一点的感情,这种人心狠手辣起来,往往会让你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