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记得你在玉京之中有一座宅邸?可方便让本宫住一晚?”
褚卫瞳孔一缩。
……!
她是认真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大人物突发奇想微服私访一样,还不提前通知。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这通常是皇族的表面客套。
“奴的小院若能招待殿下,那真是此生有幸,蓬荜生辉。”
她若真不想回宫,自然也不可能去住客栈。
她不在乎,褚卫却不能不心疼。
“容奴稍微吩咐一下。”
他放下东西,身体拉开车帘,招了招手,与赶来的暗卫稍稍吩咐了几句,才又坐回来。
“还有一事。”
安阳顺着往后一倒,褚卫几乎是反射性地将两手一碰,托住了她的腰背。
太近了,近到她发间的花露的淡香溢满了他的鼻腔。
安阳毫不在意地找了个靠着舒服的地方倚着。
她态度自然地仿佛不是靠在一个活人,只是倚靠着一个靠枕一般。
让褚卫一瞬间也产生了“莫非这样很是正常?”的错觉。
但一生好强的褚公公不甘落后,很快就调整过来——主子想靠,你还能反抗不成?
“阮家那个庶女…”
安阳指尖点着嘴唇。
褚公公马上贴心地开口:“她的态度确实异样,可需要奴派人去审问一番?”
安阳一滞。
“本宫还没说,你想审什么?”
褚卫笑容和煦,几乎不假思索。
“那阮家女看起来不过一深闺娇养的女儿罢了,即便不知原因,随便吓一吓什么都能吐得一干二净。”
他毫不陌生,很显然已经做过不少次。
“这等易事,奴今晚便——”能在安阳公主睡觉之后,派人抓人丢进审讯室,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得到一份完整的生平和结果。
若是她需要,早上安阳醒来就能看到画好押的文书了。
安阳:“……”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咳,不是。”她咳嗽一声,正过色,“本宫想要你找个时间把她邀出来一聚,找个安静的的地方。”
褚公公:“是,奴回去便即刻办,邀约之信可要——”
“不必。”安阳不在意道。
他抬手顺着怀中安阳公主的肩颈开始按揉,标准的宫中按摩手法,没有半分偏移。
褚卫即便有些匪夷所思,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如何会有机缘得到安阳公主的单独会见,也未曾说出口。
调转了方向的马车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原本守在褚邸门口的护卫看见这马车的时候也立刻反应过来。
“殿下,注意脚下。”
褚卫扶着戴着帷帽的安阳,半托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本宫曾听得父皇一句,褚公公家中看起来当得起一句清净陋室,今日一看才知算不得真,却也算不上假。”
安阳调侃道。
里面的景致称得上一句素雅,材质和物件却都是百里挑一的东西,且目之所及皆齐整洁净。
或许是他读过书的缘故,虽没得些无病呻吟书生的毛病,却也不喜那暴发土富的行径。
但也是个费钱的讲究人。
“殿下莫要嫌弃,安排的院子已经布置妥当,殿下若是不合心意便与奴说,便是搬空了奴的库房也是奴的荣幸。”
褚卫跟在她身侧偏后一些,温和的絮叨着。
他这宅邸有一股异常的寂静,像是走过的奴仆都刻意压低了脚步和呼吸声。
若是常人来访,少不得心道一句压抑。
“然后发现打开库房,好东西早就堆到了本宫的崇雅宫中?”
安阳眨了眨眼,反问。
褚卫一怔,张嘴又闭上,竟一下不知如何说,最后跟着安阳一起笑了起来。
安阳入房之中,就知他肯定是吩咐着将库房中现存的最好的给她一整套翻过来了。
也是手下多,力气大,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毫无碰撞破损的将东西全部摆放好。
甚至连香都熏上了。
等安阳洗漱完,还等得到这家的家主殷切地过来帮她重新理这头长发。
“本宫现在不困……”
安阳手指点在梳妆台上,指甲浅浅敲击出声。
不然,干脆就现在把那人抓过来问问话吧,也别急着写邀请信了。
问完甚至可以当晚直接丢回去。
不错。
“奴的府上没有伶人,若是殿下不嫌,可将就着听奴的手艺?”
褚卫压低声音,忐忑地问道。
安阳:“?”
思路险些被打断的她也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这个先等会,你把那个阮家的给我抓回来,我很在意她。”
褚卫一迟疑,却还是道了声“是”,而后告辞后迅速离开了房间给她办事。
他不知道这美好的夜晚,为什么要抓一个人到殿下的房里问话。
要知道,他对着崇雅宫总点的几个宫廷乐师心怀意见很久了。
他不说,又不是不在意。
看起来文文雅雅的,褚公公是什么人,光是看那些乐师的眼神便知道,表面风光霁月,一个算盘早打到他家殿下身上去了。
他哪里容得下这些人!
不就是会扒琴吗?!褚公公自认学业能力也不差,即便是琴艺也是学过那么一二的。
算了,早问完话早结束,他倒要看这家人到底什么毛病。
于是柔情似水(没有)进去的褚公公,出房门的那一刻瞬间变脸,杀气澎湃地出来了,叫了人进去伺候,转头就压着人去阮府抓人。
要活的,能说话的,不要闹出动静。
……
安阳坐在房内,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梳妆台里的首饰。
即便是只准备来歇一天,褚公公也尽心尽力的安排着,连这些金银玉石都没落下哪怕一点。
甚至想给她睡前弹琴。
安阳真是被他震慑了一下。
这样的人做什么不成功。
什么太监总管内卷之王。
她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内衫,外面套着一件暮色蝶翼纹的外袍,柔软的发丝乖顺地垂下。
褚卫人走了,琴却还留在她的房内。
她干脆抱到身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琴弦,无谱自成即兴曲。
褚卫这种人的宅邸两旁肯定不会是无关的人,他哪里忍受得了隔墙有耳的威胁。
多半不是他自己买下来了,就是住着他的手下或者同事。
安阳对此从来不怀疑。
她没想到的是——
没过多久,阮家的三房庶女,阮明樱被几乎五花大绑,带到了她的房里,眼睛被捂住,嘴巴都被贴住,头发散乱,衣服凌乱。
像是遭遇了不测。
安阳:“……”
褚卫这才从外面走进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挂上了柔和的表情,在安阳面无表情的凝视之下开口。
“是奴的这些手下动手有些不知轻重,不过您放心,未曾伤到阮小姐分毫。”
反而是战战兢兢,本来有几分挣扎的阮明樱,刚听到这个被刻意压低的尖锐太监嗓,一下子像是冻住了。
阮明樱几乎是绝望地闭着眼。
就,有没有可能,你们可以稍微伪装一下。
“包得像粽子,让人给她松开。”
安阳指了指。
阮明樱:……
欲言又止,缩不出话。
褚卫马上让人拿了剪子,三下五除二给她弄开,唯独剩了个手脚,让她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好了,褚卫,你把这四周的人都撤走。”
安阳抬起手挥了挥,在褚公公正准备施为的时候又补了一句。
“本宫是说,所有人。”
“是。殿下小心。”
褚卫扫了阮明樱一眼,而后将他放在梳妆台侧边的细剑放到了安阳公主的身后,而后快速躬着身离开了房内。
虽不解,却依然未露出疑虑,将周围的人都往后撤了一段距离。
安静的室内,只余得安阳与阮明樱两人。
被束缚住了四肢的少女僵硬地被绑在椅子上,惊疑不定地看着安阳。
她正坐在一侧,手还搭在古琴之上,只是没出声。
“不要紧张,我只是抓你来问几句话。”
安阳扬起清浅的笑容。
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脑后,未施粉黛的少女脸庞表情柔和,唯独眼神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
阮明樱:“……”
从刚刚开始她就想问了。
眼前这个反派身上这股浓烈的“有什么事是不能友好的坐下来砍对方两刀”的既视感,是怎么来的。
“虽然有点突然,但是为了不耽误双方的时间,我就直说了——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
安阳上前了几步,纤细的手指托住了阮明樱的下巴,往上一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反射性地瞳孔一缩。
“今天白日,你看着我的眼神就有些怪,就像是旁观者在看着局内人,你知道些什么?在你的记忆里,有什么‘已知’,但我不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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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阮明樱:莫非,她觉得换个自称就显得很友好了……?
褚公公: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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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小宝贝们每次夸我,都给我一种你们像是在看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还在旁边鼓着掌说好棒加油的既视感,还有一种是每天恨不得拿着钱包怼到我面前和我说咱有钱不差这点想逼着我V后疯狂加更的。
感谢你们的鼓励(真诚)
第18章 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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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面前的少女看起来没用多少力,阮明樱却感觉到自己下巴被紧紧地锢住,动弹不得,
“时…代…?”她出声,有些哑。
“你不会觉得自己装得很像吧?”
身着暖暮色外套的少女稍稍睁大了眼,笑容甜美而亲切,漆黑的发丝上极淡的水汽。
远不似白日见到的整齐发髻,露出白皙的脖颈。
看起来相较于白日的端庄,此刻随意许多。
“但若是说阮家的那群人看不出来,我也不奇怪。”
安阳说着,俯视着端详了一下,安慰道。
她松开手,给阮明樱倒了一杯茶,给喂了几口才放下。
“阮明玕的态度就挺正常的,紧张、陌生、敬畏。”安阳说着,看着阮明樱肉眼可见的意识到自己犯的错。
“你看我的眼里不光没有对皇权的敬畏,更可疑的是那种熟悉…你甚至对我身边的太监都不陌生。”
安阳匪夷所思地挑起了一根眉。
“我最大的诚意便是告知于你,我并非是古代人,对你也并无恶意,只是出于好奇以及掌控欲请你过来。”
阮明樱虽然觉得这个人说话方式还是有点诡异的不够现代,不过考虑到对方可能是胎穿,被同化了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怎么会说出“古代人”这种话。
“大家都是穿的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绑这么死啊。”
阮明樱说着还扭了扭僵硬的肩膀。
安阳:“这不是我的吩咐,但是出于照顾褚公公可爱的焦虑与担忧,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他。”
阮明樱:“?”
她瞳孔一震,试探地看着面前的“穿越同胞”。
“你好这口?虽然我也不是没看过太监文学啦…冒昧地问一下,他是真还是假?”
原文里也没说啊啊!
安阳反而被她问得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皇宫之中没出现过假太监,倒是有那万分之一的复阳案例,但很快就被重新割了。”
说着她还抬了抬手:“他们都有定期检查的,理论上不可能出现假的。”
阮明樱“啊”了声,连连点头。
虽然听安阳这么说,但阮明樱也觉得安阳并没有那种非君不可的喜爱度。
更像是对身边人的偏爱?
“所以,你是不知道自己也是穿书?你没看过原著吗?”
安阳手托着下巴,满脸迷茫:“书,穿什么书?”
阮明樱愕然:“我还以为只有看过的人才会穿呢,我看完小说睡觉,一睁眼就过来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穿成了原作大反派啊!”
安阳缓缓地挑起了眉。
“反派?”
她眼眸若有所思,稍微转动了一下。
阮明樱不知道具体,但她可是知道的。
若她未曾穿过来,这具“安阳公主”便会直接随着阮皇后的难产胎死腹中。
也就是说,阮明樱理解中的“穿成原作大反派”的说法只对了一半。
不是她穿成了反派。
而是她就是反派本人。
“细说。”安阳挪了挪椅子,凑近了些。
或许是她这一动作太像是寝室内室友凑起来一起好奇吃瓜的架势,阮明樱明显地放松了许多。
安阳的桌子上还有些精致得和艺术品一样的糕点,她时不时拿起给阮明樱投喂几口。
“什么骄奢淫逸的生活。”阮明樱感慨,“这就是宫里的——”
“不?你误会了,这是褚公公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