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地痞不敢来硬的,骂骂咧咧地比划了个下流手势后才走开了。
江舒云暗松一口气。
班车出来了,上车后二十分钟到了家。
她找出一个纸盒,把蚕籽放进去,上面盖一张纸,然后接着做衣服。
过了两天揭开纸张一瞧,小蚕已经孵出来了一大半,黑乎乎的只有针尖大小。
江晓雪正昏头胀脑地在背英语单词,凑过来一瞧,惊叹道:“哇,这么多!二姐你摘了桑叶没?”
“还没。”
“那我去帮你摘吧!”
见她这么积极,江舒云就说:“行,以后养蚕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但不能耽误功课。”
小姑娘整天学习也坐不住,给她找点事做调剂调剂也好。
江晓雪煞有其事地朝她二姐敬了一个礼:“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把蚕宝宝们养得白白胖胖!”
说完就挎着个篮子兴冲冲地跑出去了,过了半小时就满满当当地回来了,一片片桑叶新鲜嫩绿,上面还挂着刚才下过阵雨淋的晶莹水珠,一看就很可口。
江晓雪正要把桑叶放进盒子里,江舒云说:“别忙,得先把叶子上的雨水擦干净,不然幼蚕吃了恐怕会生病。”
“哦。”江晓雪听话的拿起一条干净的抹布把桑叶一片片地擦干净,“二姐,咱们家以前没有养过蚕吧,你怎么知道要怎么喂才好?”
“是没养过,但我会看书学习啊。”
“好的,我知道了,我喂完蚕宝宝就去看书!”
从这天起,江晓雪就帮她二姐养蚕了,全家人都有事做,一个也不闲着。
这段时间陶春兰在江舒云手把手地传授下手艺进步很快,十来天下来已经基本上掌握了熙绣的技巧,不是太复杂的花样差不多都可以绣出来了。
母女俩一起开工,一周时间除了能做两套成衣,还能做点其他的小物件,比如绣花的荷包、布鞋、帽子等等。
小东西还好说,做衣服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很有可能遇到李小娟这样,因为体形不合而不得不改的情况,平白多浪费一两天时间。
同时,她们也不可能像制衣厂那样一个款式做大中小几个尺码,人手和效率都不允许,最好就是开个制衣店,让人上门来量身定做。
然而家里比较逼仄,没有多余的空间,手上也没有足够的本钱,开店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了。
忽忽过了数日,这天江舒云正在房里绣花,江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龙门村的杨媒婆,手里还提着两包用红纸裹的点心。
杨媒婆本名杨金花,年过五旬,以保媒拉纤为营生,常年在十里八乡到处活动,几乎无往不利,没有她说不成的亲,所以在这一带十分出名,基本上各家都认识。
陶春兰对这位媒婆的到来很诧异,把人让进屋里,客气地问:“杨大姐有什么事吗?”
杨媒婆头上戴着一朵红绸花,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笑起来几乎能掉渣:“老江家,喜事呀,有人托我向你们家的二丫头提亲哪。”
第22章
陶春兰闻言一怔:“谁啊?”
房里的江舒云也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毕竟她刚被未婚夫家退了婚,名声恶劣,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人来说亲呢?
杨媒婆没有直接回答,先卖了个关子:“就是我们龙门村的一个小伙子,今年23岁,比我高一个头还多,长相那是更没话说,方圆百里都找不出比他更俊的后生,一点都不比电视里的明星差。他要是和你们家舒云在一起,那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再般配也没有了。
而且这小伙子也特别诚心,对你们家二丫头特别仰慕,昨天找到我说了一宿,让我务必替他说成这门亲事,这不,一大早的我就特意赶过来了。”
她越是说得天花乱坠,陶春兰越是起疑:“倒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就是老许家的二小子。”见陶春兰变了脸色,杨媒婆赶紧补充道:“老许家现在境况是不怎么好,这个小伙子前两年也的确不怎么着调,但年轻人嘛,谁没有个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只要洗心革面,知错能改,那还是好样的,你说是不是?许家二小子昨晚也向我反复表态了,说……”
“不用再说了。”江舒云从房间里走出来,截住了杨媒婆的絮絮叨叨,“这门亲事我拒绝。”
杨媒婆目瞪口呆,说了几十年的媒,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胆大狂妄、直接拒绝说媒的姑娘家。
难怪之前会被赵家退婚呢,果真是名不虚传。
陶春兰坚决站在自家姑娘这一边,跟着道:“不错,这门亲事我们家不能接受,杨大姐你请回吧。”
正写作业的江晓雪也跑出来凑热闹,说:“对,我二姐要嫁就嫁最好的,才不会嫁给一个不三不四的人!”
杨媒婆一张脸拉得二尺长,撇着嘴说:“你们家都这种情况了还挑三嫌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后悔也晚了!”
说着把点心一提,气哼哼地走了。
陶春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江舒云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与其嫁给一个败家子,我宁愿当老姑婆。这种亲事有还不如没有,妈你说对不对?”
陶春兰释然,点点头:“对。”
……
许绍庭正在自家院子里背着双手来回踱步,许母在屋檐下剥毛豆,忍不道:“你这来来回回地绕圈干什么的,看得我眼都晕了。”
“等一个消息。”
许母又问:“什么消息?”
“我请杨媒婆去青河村替我说亲去了,正在等结果。”
“什么,说亲?”许母听得一惊,手里的毛豆掉到地上都顾不得捡,“怎么这么快,咱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去跟人家提亲?”
前两天二小子跟她说中意青河村的一个姑娘,想跟人家结成百年之好,当时她只以为儿子心血来潮,一时意动,并没有当回事,想着过几天兴头过了也就过了。
二小子年纪也不算小了,对他的婚事许母这个当妈的不是不急,但眼下急也没用,家里根本拿不出聘金来。
现如今乡下人娶媳妇,多的不说,几百块钱至少要有。但这笔钱她根本拿不出来,几十块都够呛。
前些天周红梅那番话把许母刺激到了,她对二小子的婚事也犯愁,但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大儿子许绍堂能把自己的工资从他媳妇周红梅那里拿过来,然后接济一下弟弟,过一两年再替他张罗婚事。
但是周红梅那个儿媳妇太厉害了,钱管得死紧,大儿是个妻管严,太过老实,要实现财政自由可不容易,肯定得有个过程,急不来的。
许绍庭目光幽深地说:“我已经等得够久了,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许母欲言又止,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想媳妇儿是天经地义,想拦也拦不住。
如果杨媒婆真能把亲事说下来,她就豁出老脸找周红梅去要钱,先把人娶进门再说。
她转而道:“那对方姑娘家会答应吗?”
许绍庭心里也没底:“不知道,所以我正等杨媒婆的消息。”
自己上一世的身份不便透露,他只能向杨媒婆百般保证自己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就不知道这种话能不能打动公主殿下了。
母子俩正说着话,院外传来慢吞吞的细碎脚步声。
许绍庭一个箭步上前打开院门,迫不及待地问:“杨大婶,怎么样?”
许母也带着一丝希冀看过去。
杨媒婆拉着脸老大不高兴:“没成。”
许母叹了一口气,果然不该抱什么期待。
许绍庭追问:“那江家人是怎么说的?”
杨媒婆抱怨道:“还能说什么,就是不满意你们许家的境况还有你这个人呗!我好话说了两大车,嘴皮子都要说破了,但人家就是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
她做媒几十年,几乎是说一个成一个,偶尔有一桩没成的,那也是两家人后续出了问题反悔了。今天还是头一遭被人直截了当地赶了出来,还好没被其他人听到,否则她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她怎么就答应了许绍庭去说亲呢,昨天一定是被这小子灌了迷魂汤了。
不过这个媒没做成,那全都是这小子的问题,不是她办事不力,可不能赖到自己头上,这一点必须说清楚!
许绍庭目光稍稍一黯,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凡还有一点理智的人,谁都不会把自家姑娘许配给一个前科累累不名一文的败家子。
江家人要是轻易答应了,那才是有问题。
许母听得心里一个忽悠:“青河村的江家?哪个江家?不会是前阵子才被养猪的赵家退婚的那个吧?”
杨媒婆一脸愤愤:“就是他们家,还能有谁。你也听说过吧,赵家退婚是有道理的,江家那光景比你们许家还不如,欠了赵家一屁股债,房子还破破烂烂的,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关键是他家那姑娘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们也别惦记了,我看根本没人能降得住!”
“一个小丫头片子嘴巴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厉害,说出来的话像刀一样。我说了半天撮合的话,她爹妈还没表示呢,她居然直接从里屋出来,说什么‘我对虚有其表,除了一张脸外一无是处的男人不感兴趣’,你们听听,这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大姑娘家能说出口的吗?真是太没家教了!”
杨媒婆掐着腰,学着江舒云冷淡的口吻把那句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惟妙惟肖的。
许母顿时也跟着恼了:“这说的什么话,这种丫头她不想嫁,我们许家也娶不起!”
许绍庭先是一怔,继而抚掌大笑:“好好好,说得好,妙哉之极!”
不愧是大熙朝的公主殿下,有见识,有魄力,敢说敢为,叫一般男人望而却步。
他是一般男人?那必须不是!
杨媒婆:“……”
许母都觉得儿子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出问题了。
许绍庭笑了半天才道:“杨大婶,辛苦你了,这回没白跑一趟,坐下喝杯茶歇歇吧?”
杨媒婆莫明其妙,不过这小子没恼羞成怒地怪罪自己就行,于是摆摆手道:“不了,回家做饭去。”
“行,那你慢走,以后恐怕还有麻烦你的地方。”
这门亲事都没戏了,还有什么要麻烦的?杨媒婆心里嘀咕,但懒得再说什么,扭头走人了。
等杨媒婆走了以后,许绍庭说:“妈,你回头帮我把柜子里的那套白衬衣和黑裤子熨一熨吧。”
许母疑惑:“你要干嘛?”
许绍庭跃跃欲试地握拳道:“我要自己去江家登门提亲!”
许母:“………………”
疯了疯了,这是真疯了。
许母终于忍不住劝道:“儿啊,你这是中了什么邪吗,为什么非得娶江家二姑娘?刚才杨媒婆说了半天你都没听进去吗?江家境况比我们还不如,至少咱家还有一栋房子。那丫头又没有一点姑娘家的规矩,搞不好比你嫂子还难伺候,你这是图的什么啊?”
“我没中邪,再清醒也没有了。而且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图的可多了,反正这辈子我是非她不娶的。”
许绍庭一脸老神在在,“妈,我就两个选择,一是打一辈子光棍,二是娶江家二姑娘,你愿意我选哪一个?”
许母那叫一个纠结,如果非得二选一,那自然还是第二个强一点。
“可江家不是没答应说亲吗?”
许绍庭笃定道:“杨媒婆不知就里,所以没成功,这事只能我自己亲自去一趟。”
“行吧行吧,那你去吧。”
许母见拦不住也就不再拦了,要是还是不成,二小子也能彻底死了这条心。
第23章
江舒云以为杨媒婆走了以后自己的耳根就能清净了, 不会再有人上门来聒噪,哪里知道事情还没完。
某个“败家子”相当执着,既然请了媒婆搓合不了, 索性就光棍地亲自上阵了。
当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农村人要早起干活, 一般都睡得比较早,这个时候村里不少人都歇下了,许家二小子却摸黑来了。
江舒云这个时候刚洗完澡,正在屋里晾头发, 隐隐听到屋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一板一眼, 正经无比。
“江叔, 陶姨,我对令媛舒云仰慕已久,恳请您二位将她嫁予我为妻, 我此生定不会负她。”
江舒云听得简直想笑,这句话说得文绉绉的,听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 也不知道这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从哪里学来的。
这回她懒得出去了, 用同样的腔调在屋里戏谑地说了句:“叉出去, 本姑娘这辈子谁也不嫁。”
江海涛从地里回来后就从陶春兰那里听说了早上杨媒婆来的事,这会儿见到许绍庭后顿时火冒三丈,抄起一根顶门杠骂道:“听到没有, 还不快给我滚!”
“江叔叔, 您别动怒, 当心身体。”一阵脚步声响, 外面那人走了。
江舒云便道:“爸, 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你和妈早点睡吧。”
江海涛应了,把门栓好,架上顶门杠,然后回了房。
过了一会儿,江舒云摸摸头发差不多干了,也熄灯上了床。
快要入睡时,窗户玻璃却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此时恰好云破月出,洒下一地银辉,将一道修长身影投进室内。
江舒云顿时一惊:“谁?!”
仍然是那败家子的声音,刻意压低了说:“公主,我是附马许绍庭,前世字景然。”
江舒云:“……”
仿佛一道炸雷在天顶响起,江舒云石化当场,过了不知多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真的吗?”
李倩如只是顶着一张和自己曾经的丫鬟相同的脸,并没有前世的记忆,这个自称“驸马”的人难道和她一样是魂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