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察觉到他回来,还剩个烟屁股没地方扔,匆忙之下来不及掐灭火头,直接就含进了嘴巴里,烫得他“嗷”的叫了一嗓子。
许绍庭已经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却也不戳破,只是故意问:“丁哥,你怎么了?”
小丁有苦难言,又不好把烟头吐出来,只能硬生生吞了下去,然后垮着脸含糊道:“早上喝稀饭太着急,把舌头烫到了。”
跟他同组的小丙做了个鬼相取笑他,不过也没戳破。
“常言道欲速则不达,那你以后可得慢一点,别这么急。”许绍庭一本正经道,“刚才我闻到了烟味,还以为你在抽呢,还好不是,不然就要罚款十块钱了。”
他在墙上列明了抽烟的惩治方法,抽一次罚十块,两次就直接开除走人。
如果引发了火灾,那就要按造成的损失来赔偿,甚至还要报警追究责任。惩罚措施必须严厉一点才行,否则就没办法让这些以往自由散漫的小年轻引起足够的重视。
小丁当然是既不想被罚款更不想丢掉这份工作的,嘴巴里面都烫破了也不敢声张,捂着嘴表情抽搐着打哈哈:“那哪能呢,抽烟费钱,我媳妇儿天天骂,又不给我烟钱,我最近正在戒呢。”
“那就好,祝你早日戒烟成功。”
除了厂里的日常事务,许绍庭还在午休和傍晚的时候抽空跟马大光学开货车,没几天就能开着满地跑了。
虽然他现在还买不起车,但磨刀不误砍柴功,先把驾车技术学起来,然后再去县里拿个证,等有条件了就能立即派上用场。
马大光因为许绍庭救了自家闺女,出于感恩之情才松口给他用货车。
后来打交道次数多了,他发现这个后生跟他印象中的败家子完全不一样,为人谦虚真诚,做事认真踏实,没有不少年轻人浮躁自大的通病。
而且许绍庭还特别有才,能写一笔好字,时常脱口成章,这就更加出人意料了。
马大光只有小学水平,对文化人特别佩服,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许绍庭的评价是越来越高了。
不过他印象中的许家二小子根本不是这种人,所以对于许绍庭这种巨大的转变感到挺纳闷。
许绍庭诚恳地说:“人被逼上绝路了就不得不想办法寻找生路。我以前不懂事,败光了家产,把我爸也气走了,再继续下去就彻底没救了,只能改弦更张。承蒙老天开恩,还叫我遇到了我媳妇儿,是她对我不离不弃,全力支持我,我才能开起这个加工厂,活出个人样来。”
马大光有些唏嘘:“挺好,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媳妇儿也是个能干人,珍珍她妈天天跟我夸她心灵手巧,什么都懂。”
家里遭了灾之后姜秀英愁苦了好几天,去了江舒云的云熙绣坊后没多久就振作起来,手艺也突飞猛进。现在做件衣服绣个花完全不在话下,一点也不比城里卖的差,把马大光都震住了。
许绍庭平时谦虚,说到江舒云那就止不住的自豪,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她是天底下最聪明最能干的人。”
马大光是老派人,不适应这种对另一半直言不讳的赞美,笑着拍了拍许绍庭的肩膀:“行了行了,你以后发达了别辜负人家就好。”
“肯定不会,我对她至死不渝。”
马大光受不了了,感觉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不迭地走开了。
第63章
3月10号, 加工厂开业满了一个月,毛入将近4000,比许绍庭最初预期的多了1000。
许绍庭给员工们发了第一个月工资。
小吴小陈是第一天就来的, 所以发了40块的足月薪水。虽然过年放了七天假,也是带薪假, 并没有扣除这几天的人工。
由于两人主动加班过几回,按每小时1.5倍来算,加班费有5块多。
另外,许绍庭还给两人各发了5块钱的绩效奖金。
几样加起来, 小吴和小陈头一个月就挣了50块钱, 而上一年安阳县人均月收入才26块, 这就相当于他们俩一个人赚了将近两份人工。
年后新来的五名员工也按上班天数、加班时长和工作表现发了半个月的工资, 最少的也有27块。
拿到钞票的时候,员工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几张钞票翻来覆去点了半天, 然后乐开了花,争先恐后地向许绍庭表忠心,拍马屁。
“许哥, 你就是我亲哥!”
“小许真是实诚人, 以后我跟定你了!”
“许兄弟, 以后你叫我往西我绝不往东,叫我撵狗我绝不追鸡!”
“许厂长你累不累?我给你按摩按摩肩膀吧!”
眼看着小丁一双黑乎乎的爪子朝自己招呼过来,许绍庭立即退开两步, 言辞拒绝:“不必了, 这我可消受不起。”
接着转向其他人:“大家以后加油干, 齐心合力, 加工厂会越来越好。等以后扩大规模了, 你们几个就是骨干,收入肯定会比现在更高。”
所有人霎时倍受鼓舞,大声应和:“没问题!”
江海涛是副厂长,许绍庭单独给他发了300块。
“这、这太多了吧?”
看着那一沓钱,江海涛一时都没敢接,他去年种一年地也比这多不了多少。
许绍庭把钱塞到他手里,诚恳道:“不多,这是您应得的。不是我任人唯亲,是您付出的值得这个酬劳。”
江海涛平时话不多,但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每个生产项目他都熟。许绍庭有时候外出不在厂里,依旧能把各方面照应得井井有条,所以威信比较高,其他年轻后生在他面前都不敢咋呼放肆。
年后江海涛酿了第一批酒,一共出了五六百斤,测试酒精度为46度,江舒云将它命名为熙和春。
这批酒一共灌装成500瓶,剩余的几十斤装在大缸里储藏着。灌装设备是许绍庭从县里一家酒厂买的一套更新换代后淘汰下来的机器,虽然有点老了,但用个三五年问题不大。
许绍庭年前就自己设计了商标和酒瓶,到县里的包装厂专门定做的。酒瓶瓶身为天青色,类似于汝窖的美人觚,器形优美雅致,喝完酒之后还能当花瓶或者摆件用。
当初修整厂房的时候,他依照东湖大曲酒厂的做法,叫人在院子地底下六米深的地方挖了个一百平的地窖,头一批酒目前就储藏在酒窖里,可以更好的保证风味。
下一步就是要找渠道把这批酒卖出去,如果一切顺利,这一项的利润会比加工厂其他项目都要高。
下午许绍庭去县城跑了一趟,想试着推一推熙和春,但效果并不理想。
安阳县规模太小,老百姓们没钱的喝散酒,有钱的就认东湖大曲和茅台这些大牌子,选择比较极端,不怎么愿意接受一个新品牌,只能另想办法。
后来许绍庭索性去县里最高档的百货大楼逛了一圈,买了一样东西,也算没白跑一趟。
同一天下午江舒云这边也发了工资,陶春兰和江秋月不必说,每人都拿到了两三百。
孙蜡梅已经能够独立完成一件衣服的整个制作流程了,加上其他小物件,一共挣了68块,比小吴小陈还要高。
姜秀英来得晚一些,现在做衣服还差一点,但小件已经没问题,得了30块。
两个人都很感激,孙蜡梅连声道谢,姜秀英还红了眼圈。
到了傍晚,许绍庭风风火火地回来,吃过饭洗漱完进了房间后,从怀里掏出个红色的缎面小盒子递给江舒云。
江舒云打开一瞧,不由得愣住了。
盒子里的黑丝绒垫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底下挂着一枚如意形状的玉坠,小巧玲珑,洁白细腻,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微光,是一块成色上好的羊脂玉。
“这要多少钱?”
“600。”
许绍庭不是很有把握地看着江舒云:“这个可能比不上你曾经戴过的,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更好的。”
如今金价1克40块钱出头,600可以买一条金项链了,一般老百姓更热衷于此。
但他却左挑右选买了这枚玉如意,不止是因为玉在古代象征高洁品质与风骨气节,更因为江舒云的乳名就是美玉之意。
江舒云自认是个大方的人,有条件就从来不会苛待自己,这会儿也禁不住有点心疼:“太贵了。”
加工厂才刚开业,许绍庭这个厂长兼小工兼美工兼业务员每天起早贪黑地干了一个月的活,有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衬衣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件好的,给她买起东西来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绍庭只问:“你喜欢吗?”
“可是……”
“只要你喜欢,那就是值得的。”
江舒云只得承认了:“喜欢。”
“喜欢就好。”许绍庭愉快地弯起唇角,从锦盒里拿起项链,走到江舒云身后,戴在她修长优雅的颈项间,盈盈悬垂在莹白如雪的胸口前。
美玉配美人,互相辉映,美不胜收。
许绍庭不禁赞叹道:“诗仙太白有诗云:‘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我的公主殿下当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美。诗经又有言……”
江舒云双颊晕红,为免这人再说出什么肉麻词句,只得稍稍踮起脚来,将一双柔唇送了上去。
许绍庭:“……”
他揽住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加深了这个吻。
还有什么比美人投怀更能让人神魂颠倒之事,什么诗仙什么诗经,统统化成天边浮云。
作者有话说: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出自李白《西施》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
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
勾践徵绝艳,扬蛾入吴关。
提携馆娃宫,杳渺讵可攀?
一破夫差国,千秋竟不还。
第64章
从3月15号起宁城大学成人教育学院要举办为期十天的面授课程, 夫妻俩14号就要动身过去,许绍庭打算趁此机会去宁市推销熙和春。
安阳县还没拿下,就要开拓省城市场, 或许有些狂妄自大了,但许绍庭素来“狂妄”。
既能高中状元郎, 又能娶得公主美娇妻,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去做的呢。
13号那天下午,许绍庭给所有员工开了个小会,说明自己要出差十天半个月。
随后他把手头的事务交托给江海涛:“爸, 我和舒云十多天不在家, 这段时间要劳烦您来照管加工厂了, 期间厂里的所有事情您都可以自己决定。但也不要太过操劳, 维持正常生产就行,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就等我回来再说。”
江海涛说:“行,你们俩安心去吧。”
江舒云把自己要去宁市的事也在绣坊交待了一遍, 这边人少,要应对的人和事也简单一些,有陶春兰和江秋月在, 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绍庭虽然在安阳县推广熙和春受挫, 但却不影响已经有了基础的绣坊生意。她计划在县里开一个专卖店, 从而扩大销路,向市面正式推出云熙绣坊的品牌。
目前绣坊的产品还是原来的两种销售方式,一是有老客户介绍的朋友慕名前来定制, 二是在县里的钱记布庄代销。
但是这两个途径比较有局限性, 影响力太小, 竞争力也就不高, 不利于云熙绣坊在安阳县立足, 必须拓宽渠道,加强推广才行。
不过她现在手头上的本钱还不够,在县里独立开店恐怕有困难,想试着和钱保国谈谈两家合作的事情。
如果可以,江舒云更希望在宁市乃至于海市京市等大城市开店,把云熙推广到全国。但这个梦想实现起来更难,只能寄希望于日后了。
3月14号早上,小两口像上回那样搭班车到了县城,然后先去了一趟钱记布庄。
两家合作至今已有半年,一直都很顺利,钱保国一听江舒云的提议就说:“好啊,没问题。我也觉得放在布店里卖不是很好,有点掉价,开个专卖店肯定更好销。正好街头有一家铺子的老板到期退租了,现在正空着,我去和房东谈一谈,把铺子租下来。弄好以后就让我女儿来开店,她本来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卖服装难不倒她。”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谢钱大叔。”
商定之后他们再乘坐火车前往宁市,于傍晚到达宁大。
宁大成教学院为前来上课的成考学生提供了六人间的宿舍,十天住宿费一共8块钱。
如果不想住宿舍,那就由学生自行安排。
许绍庭毫不犹豫地拉着江舒云直奔学校招待所。
服务台的姑娘恰好就是上次给他们俩办理入住手续的那一个,对这两位相貌气质出众的客人还有印象,便道:“还是一间单人房一个四人间床位吗?”
许绍庭亲昵地揽着江舒云的肩膀,昂首挺胸地说:“非也,这次只要一间大床房,因为我们俩已经结婚了,是合法夫妻。”
说着把红色的结婚证摆上柜台。
江舒云:“……”
服务员:“……那恭喜你们了。”
“谢谢!”
办好手续后拿了钥匙进了房间,许绍庭畅快地笑道:“上次来的时候我就盼着这一天了,如今总算让我盼到了。”
江舒云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像在家里那样瞎胡闹。”
许绍庭顺势握住那只粉拳,低头在她颊边亲了亲:“遵命,我的殿下。”
晚上吃完饭后去成教学院报道,然后选择专业,领取课本和学习资料。当初他们考的是文史类专业,下面又细分为经管、教育、语言和司法等系别。
考虑了一番后,许绍庭选了工商管理,江舒云则是法学,这就意味着两人不在一个班上课。
许绍庭对此表示遗憾。
江舒云则风轻云淡地说:“上完十天课后,你要是考核得不到优等,那就别回去了,就留在这里继续深造吧。”
许绍庭轻笑一声:“那就再来比比看吧。”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两人便分开了,一个去了东三楼上课,另一个则是南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