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我在专利局有认识的朋友,回头我替你问问。”
“那就多谢宋老师了。”
她俩讨论熙绣的功夫,潘松年和许绍庭这对忘年交也聊得不亦乐乎。
期间潘松年听了几句自己夫人和和江舒云的对话,不禁拍了拍许绍庭的肩膀:“我本来以为你这小子已经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了,没想到你媳妇儿比你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绍庭唇角翘得老高:“我也深以为然。”
宋雪琴也笑道:“就是,谁说女子不如男。”
潘松年连忙拱手:“岂敢岂敢。”
保姆做好了饭,潘松年招呼小两口上桌:“吃饭吃饭,边吃边聊。”
许绍庭从包里拿出一瓶熙和春,问道:“潘教授,我带了一瓶酒过来,您要不要尝尝?”
为了便于推销,许绍庭从家里出来时带了几瓶熙和春,今晚特意拿了一瓶过来助兴。
潘松年欣然道:“当然要的,无酒不成席,我本来也准备了一瓶茅台。今天这么高兴,一定得喝两杯才行!”
“你们潘教授是无酒不欢,小许你这正合了他的意。”朱雪琴嗔道,“不过说了两杯就是两杯,可不能贪多,要是喝醉了今晚就睡客厅吧。”
潘松年一脸肃然:“遵命。”
大家不由一起笑起来。
宋雪琴取来两个小酒蛊,许绍庭斟了酒,潘松年滋溜啜了一小口,赞道:“这酒味道不错啊,和茅台的醇厚老辣不同,口感绵甜甘爽,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看看酒瓶上的商标,“熙和春?我怎么没听过这个牌子。”
“这是我们加工厂出的酒,我岳父酿的,现在还没上市。我这回来宁市除了上课,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把熙和春推销出去。”
“哎哟,这可厉害了,你们一家个个都是人才啊。以我喝了一辈子的经验来判断,这酒我觉得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等上市了我就专门买你家的酒了。小伙子好好干,以后争取和东湖大曲一较高下。”
茅台是全国著名品牌,东湖大曲则是东湖省本地最畅销、最为百姓熟知的牌子,潘松年这么说算是给了个相当高的评价了。
许绍庭感激道:“谢谢,借您吉言。”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直到夜色深沉方才散场,相约以后保持联系,常来常往。
潘松年的评价让许绍庭对熙和春更有信心,之后一连数日他每天下午下课后便去市区,跑了十几家比较大的烟酒经销店,先请老板品尝,再和人商谈合作的事。
结果反馈比他预想的更好,个个都觉得熙和春味道不错,不输给一些市面上有名的牌子,但却不是每家都愿意合作。
推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品牌总是有着一定风险,消费者接受也需要一个过程,所以为人谨慎的不会轻易尝试。
不过许绍庭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与令人一见之下就心生好感的外形条件,还是成功地争取到了五家经销店。每家同意头批先进一百瓶试试,如果销路好,以后再加量。
由于是试销,价格压得比较低,一瓶酒批发价为3元,零售价5元左右。
算上原料、包装、人工、运输等费用以及税费,成本差不多1.5元,一瓶赚一半,500瓶的利润就是750。
这个利润不算高,东湖大曲名头大,一瓶卖7元以上,茅台则逼近10元大关。
然而熙和春毕竟是头一次打入宁市市场,许绍庭对这个成绩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些天里江舒云也没闲着,和杜小芹去逛了几次风尚街,看了她家的几间铺子,还去拜访了她父母。
杜小芹是家里的独生女,爹妈的掌中宝,一说自己想开间服装店,父母就全力予以支持,何况合作人一看就让人信得过,于是十分慷慨地把家里铺子中地段最好人流量最大的一间给她们俩来开专卖店。
这里和杨姗姗的“云姗”服装店隔着一条街,日后难免会被人拿来做比较。
但江舒云最不怕跟人比,也相信消费者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随后她设计了云熙专卖店的招牌和店面装潢,杜小芹对她的审美佩服得五体投地,二话不说就让她爸找了施工队来装修。
忙碌但又充实的面授课程一转眼就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小结考核中,江舒云和许绍庭双双得了优,算是打了个平手。
江舒云发到家里的头一批订单也做完三件寄到了学校,杜小芹和另外两个姑娘都非常满意,其他有些还在观望的姑娘看过之后也毫不犹豫地下了单。
任务圆满完成,第二天早上两人就打道回府。
下午回到龙门村,还没进家门,江舒云就听到院里传来嘤嘤的啜泣声,有个略为耳熟的女声恳求道:“陶大娘,江大姐,你们就收下我吧,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跟着是陶春兰有些为难的回应:“这个我做不了主,得等小云回来才行。”
江秋月也说:“是啊,我二妹和二妹夫出远门了,你过两天再来瞧瞧吧。”
江舒云便推门而入:“妈,大姐,我们回来了。”
陶春兰和江秋月都很欣喜:“小云,你们俩回来得这么快,还以为要明后天呢。”
在屋里做活的孙蜡梅和姜秀英闻声也迎了出来。
院子里还有个模样俏丽的年轻姑娘,两眼含泪,楚楚可怜,正是李倩如:“舒云姐,你可算回来了!”
江舒云说:“你有什么事吗?”
李倩如哽咽着道:“舒云姐,我、我被赵卫东骗了,呜呜呜……”
江舒云没接腔,李倩如只能哭哭啼啼地继续往下讲:“他本来跟我说得好好的,过完年就娶我,还会让我爸当养猪厂的组长。结果前几天有个女人挺着五个月的肚子找到赵家,说怀的是赵家的种,半年前赵卫东在广市的时候他们俩就好上了。
赵卫东他妈看那个女人的肚子是尖的,怀的应该是个男孩,就让他跟我断了,月底就给他和那个女人操办婚事。赵卫东他爸早就嫌弃我爸老实巴交不会做事,趁机就把我爸辞退了。我们家就靠我爸在赵家养猪厂挣的钱来过活,现在什么都没了,我妈这些天愁得病倒了,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舒云姐,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没想到赵卫东是这种人,我是被他骗了呀。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也只能去跳河了,呜呜呜呜……”
这件事闹出来后,李倩如就沦落成全村人的笑柄,比江舒云当初的情形更加不堪,在青河村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走投无路之下,李倩如她爸只能去县里找活干,她本来也想去南边打工挣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但她妈现在身体不好,眼睛看不清,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她就没出去成。
前几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倩如听说江舒云在龙门村的婆家开了个绣坊,开的工资比大厂工人都高,于是才怀着一线希望跑过来求职。
江舒云吸了口气,心里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当然,应该争的不是赵家儿媳妇的身份,赵卫东那个狗男人根本不值得。
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我这里是绣坊,需要会做针线活的人,你会吗?”
李倩如含着两泡眼泪说:“会一点点,没有你们这么厉害,但我愿意学!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也会学好!”
“那好,你先试用一个月,如果表现合格下个月就留下来,如果不行,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还要先试用一个月,并不是那么稳妥,但江舒云既然没有一口回绝,就说明还是大有希望的,李倩如当即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感激不尽道:“谢谢舒云姐,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许绍庭在院外听了半天,这个时候才走进来,朝李倩如微一点头,然后跟陶春兰和江秋月打了个招呼。
绣坊是江舒云的事业,他不会插手,也不会干预她的任何决定。
李倩如见到他有些忸怩,赶紧伸手抹干眼泪,叫了一声“许大哥”。
许绍庭“嗯”了一声,接着对江舒云说:“我去加工厂看看,晚饭时候回来。”
“去吧。”
许绍庭就推着自行车又出去了。
江舒云随后道:“倩如,你可以回去了,明天早上八点过来上班。”
“好的舒云姐,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等李倩如走了以后,陶春兰感叹道:“这姑娘也是个可怜的。”
江秋月愤愤然:“赵家人一个个都不是东西,跟李宝根他们家一样,还好当初三妹退了婚。”
孙蜡梅和姜秀英也有些唏嘘。
她们俩是龙门村的人,以前不认识江家人,但许绍庭那天结婚的动静不小,事后村里冷嘲热讽说什么的都有,对江家和赵家之间的过节多少也听过一些。
她们自然而然就有了偏见,不是迫于无奈也不会到江舒云的绣坊来工作,但相处下来就发现那些都是村民们乱嚼舌根。
许绍庭和江舒云小两口的为人根本没话可说,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出众,自己能来绣坊真是最明智的选择。
江舒云不以为意道:“不说他们了,给你们讲讲我这趟出门办的事,接下来大家可能会更忙了。”
她把自己将要在安阳县和宁市与人合作开专卖店的事讲了一下,女人们个个都很振奋。
孙蜡梅说:“只要能多挣钱,再忙我也不怕!”
姜秀英附和道:“是啊,以前觉得自己挺没用,没什么本事,挖个地都挖不动,现在可不一样了。那天发了工资,我拿回家给老马一瞧,他惊得差点摔一跤,直夸我劳苦功高,马上屁颠颠地去做了晚饭。”
女人们不禁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江舒云不禁也笑道:“姐姐们都很能干,一点也不比男人差。不过我们现在人手还是紧缺,你们要是有亲戚朋友符合条件的,都可以介绍过来。”
孙蜡梅和姜秀英一起答应了。
另一边,许绍庭去了加工厂,发现厂里一切正常,各项生产井井有条,不禁放下心来。
江海涛向他做了个汇报,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做生产纪录,收支往来帐目也一笔一笔地记录清楚,对于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人来说相当不错了。
许绍庭感激地说:“爸,辛苦了,多亏有您在,一个人能顶好几个。”
江海涛憨厚地笑道:“不辛苦,我也是跟你和小云学的,不能给你们拖后腿。”
“您非但没拖后腿,还给我们创造了很多效益呢。这次去宁市,您酿的酒得到了很多人的一致好评,我还拉到了五家经销商合作,头一批酒已经全部有着落了。明天我们装箱打包,然后就找车给他们发过去。”
“是么,那太好了。”
自从摔伤腿没办法正常下地务农,以致家里条件每况愈下之后,江海涛心里既憋屈苦闷,又感到愧对家人。
如今有了更适合自己的工作,而且能够创造出比过去身体健康时更多的财富,让家人过得衣食无忧的生活,令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中年男人一扫这几年的愁苦,只觉日子充满了盼头。
第二天,许绍庭和员工们一起把500瓶酒装了箱,再从县里租了一辆跑长途的大货车,要师傅分别送去五家经销店。
库存一下子清完了,接着就马不停蹄地酿造第二批酒了。
今天也是李倩如头一次去云熙绣坊上班,八点开工,这姑娘很勤快地提前将近半个小时就到了。
江舒云这会儿刚起来,从二楼窗户看到她在外面等着,就下楼把院门打开让她进来。
“舒云,吃饭了。”
许绍庭从厨房端着早饭出来,见到李倩如就随口道:“你吃了吗?”
李倩如嗫嚅道:“还、还没有。”
她早上本来煮了半锅稀饭,但被她妈不小心打翻了,只剩下一点锅底,她只好都给她妈吃了。
再煮一锅她怕来不及,要是误了工时不能转正那就完蛋了,于是喝了两口水就匆匆赶过来了。
许绍庭只是出于国人日常习惯才问了一句,既然李倩如说没吃,那肯定不好让小姑娘在一边干看着,就让她跟着一起吃。
他今天煮了小米南瓜粥,用白面烙了鸡蛋饼,看上去黄澄澄,闻起来香喷喷。
李倩如顿时受宠若惊:“谢谢许大哥。”
许母不大高兴,这丫头第一天来,还没开始干活就先吃上白食了。
但是二小子开的口,她总得在外人面前给许绍庭面子,于是就忍下了。
许绍庭见许母微微蹙着眉头,知道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就若无事实地问:“妈,你觉得我这饼做得怎么样?”
许母哼了一声:“加了鸡蛋,还放了这么多油,不好吃能行嘛。”
自从娶了媳妇进门,二小子在生活上面就特别舍得,顿顿好吃好喝,每天不是买鱼就是买肉。
她这几年过了苦日子,总觉得这样太挥霍了,就怕哪天家里光景又倒退回去。
但二小子让她不用发愁钱的事,说厂里的效益很好,家里吃得起肉,还每个月都给她一百块的零用钱,她才勉强接受了。
“好吃就行。”许绍庭笑道,转头又问江舒云,“明天想吃什么?”
江舒云:“昨天回来路上我闻到槐花香了,你会做槐花羹吗?”
许绍庭:“不会也得会,等下我就找人问问。”
许母:“……”
这种肉麻话听多了,老太太已经麻木了。
李倩如却还是头一回,喝着小米粥,吃着鸡蛋饼,听着夫妻两人亲密无间的对话,联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心里百味杂陈,鼻子都有点发酸。
由此她更加坚定了留在云熙绣坊工作的信念,自己一定要挣大钱,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得找个像许绍庭这样优秀能干会疼媳妇的男人!
三月底,今年养的第一批蚕结茧了,缫出的蚕丝一共一百斤出头。
江舒云让许绍庭抽空把蚕丝驮去县城的一家纺织厂,想花钱请他们织成布并染上几个基础颜色。
县里养蚕的人其实不少,但要么不懂缫丝,要么没有那么大的量,一般结了蚕茧后就直接卖给农资供销社,所以这家名叫七彩云的纺织厂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来料加工的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