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东宫”二字,冬荪的心冷不丁颤了颤,面色“刷”得一下白了,随后颤抖着声音问道:“去了……有多久了?”
“去了有约莫一个时辰了吧。”小栋子从纸包里掏出一个糕饼,咬了一口,随后抬头看了眼天色,自言自语道,“东值房离东宫也不远,怀林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唉,冬荪姐姐,你怎么走了,要不再等一会……”
身后传来小栋子的呼喊声,但冬荪恍若未闻般地继续朝前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御花园的拐角处时,也许是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冲撞太子殿下。”
冬荪听到这声动静,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回现实,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面前人,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跪了下来,头也低垂了下来,似乎恨不得埋进地里,“是奴婢不对,请太子殿下恕罪。”
宋长徵打量着面前跪着的这人,摆了摆手道:“无妨,下次注意就好,莫要冲撞了旁的人。”
太子殿下温文尔雅,宅心仁厚,对待宫人体贴,不愧于是大燕储君,在场的宫人纷纷看向跪着那人,也亏是她命好,今天冲撞的是太子殿下,若是旁的王公贵族可就不一定了……
“谢太子殿下。”冬荪哑着声音,又将头埋得更低些,不经意露出一节光滑纤细的脖颈,她似乎生怕面前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等一行人走远后,冬荪才敢把头抬起来,随后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不知为何,她发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止不住地打颤,心口处砰砰直跳。
“就这么怕孤吗?”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下一秒,纤细的手腕被人握住了,她想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着眸子恳求道:“求太子殿下放过奴婢吧。
“哦?孤是什么豺狼野豹吗,你就这么不想见着孤。”宋长徵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人,感觉胸口处似乎压抑着一团火气,随后厉声道,“把头抬起来。”
冬荪恍若未闻,始终没有抬起头,反而越低越下,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孤记得,方才东宫有个小太监不小心打碎了贡品,眼下还拘着呢,孤记得叫……”
听到这话,冬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后捏紧拳头,缓缓地抬起头,鼓足勇气对上面前人清冷的眸子,“求太子殿下不要为难他。”
宋长徵微微弯腰,俯身凑到她的耳边,道:“晚上,孤在东宫等你,不要让孤失望……”
他的面色如常,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高贵模样,但是声音却像是长满了小勾子。
热气喷洒在耳侧,酥酥麻麻,冬荪感觉自己像一条脱水的鱼似的,倘若再没有足够的新鲜空气,下一秒也许能脱力地瘫倒在地上。
但幸好,说完这番话后,宋长徵就负着手,大步离去了。
*
傍晚时分,暑气微微散了些,没有午时那般炎热了,蝉鸣声逐渐减弱直至消退,但池子深处那一声声的蛙鸣却是逐渐响彻嘹亮了起来。
“表姐,你终于来了。”
宋姝月从秋千上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看着向她走来的林清禾一行人,许是不经意间扫到了什么,她的神色微微有些诧异。
“这是?”她的手指虚虚往下指了指陈宴身旁的另一个小男孩,瞧着似乎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
“公主姨母,这是阿宴今天新结识的朋友。”陈宴朝她拱手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随后指着一旁的一个瞧着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道。
那小男孩穿着贵气,与陈宴年纪相仿,但比他高了不止一头,两人站在一处,倒有些分不清年岁。
林清禾,也就是在这个故事里第三次出场的原作者,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在两个小男孩之间来回打转,随后同情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儿子。
林清禾是当今皇后的侄女,因此,来承平宫前,她先去后殿里拜见了林皇后。
林皇后因着女儿的事,这段时日有些心气郁结,见着了个能说体己话的亲人,便握着侄女的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上了老半天。
陈宴年岁小,坐不住,因此林清禾便让宫人带着他在宫里的御花园四处逛逛,没曾想,等她出来时,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竟然跟自己的情敌拜了把子?这事作为原故事作者的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的,第三个故事当初只写完楔子,因此后续剧情完全是空白的,剧情具体怎么发展进行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系统说,虽然第三个故事没有完结,但已经被默认并入了穿书世界,也就是说,林清禾也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动参与者,不用被动再走原剧本中“林清禾”的戏份。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现在也不可知,总之,任务难度是升级的,这是无可厚非的,不管怎么样,林清禾作为男主角陈宴的老母亲,当然是偏向自己的宝贝儿子的。
可照系统的话来讲,第三个故事的结局是未知的,这不免让她有些心慌,莫非糖糖当真会被人拐走,而且还是面前这个小男孩。
“公主殿下,这是陈国的齐小王爷,前段时日初到燕国,现下还不会讲燕国的官话呢。”跟在那小男孩身旁的一个老嬷嬷恭敬地说道。
“陈国?”宋姝月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那小男孩,原来是陈国来的,怪不得比阿宴还高一头,陈国同西凉燕国交界,不知为何,男子女子皆是身形高大,因此即便是幼儿,也是较旁人高些。
林清禾叹了口气,收回视线,随后想着今日的剧本,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小公主。
和亲事宜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还有一个月和亲的车队就要启程,同样,第二个故事的第一个大剧情点也要来了。
这几天,她留心心了一下郑国公府的各项事宜,自从和亲定下,黎砚池这太傅一职也就相当于自动卸任了,他半月前领了一份前往南地的差事,在旁人眼里,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京城的。
但是林清禾很清楚剧情,他并没有去南地,而是派了心腹假扮他的身份,自己则是折了线路去了京郊寻那大燕能人异士,季寒塘。
季寒塘在原故事中未曾出场过,有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神秘感,虽戏份不多但可谓是贯穿每个故事。
他最善易容之术,就连声音也能轻易改变,第一个故事成瑾的人/皮面具就是出自他手。
黎砚池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想必很快就要开展下一步行动了,于他中规中矩,克己守礼的半生而言,这事恐是破天荒一般……
这段时日,林清禾估摸着时间递了进宫的帖子,完成她在这个故事为数不多的最后几场戏份。
*
“燕燕,表哥这段时日可来过承平宫?”林清禾替她梳着头发,看着镜中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太傅?我好久没有见着他了,自从和亲的事宜定下,他便没有再来过承平宫,也许父皇知会过他了,我都要嫁去西凉了,还学这些之乎者也干什么……”
宋姝月现下穿着昨日尚衣局刚送来的嫁衣,大红的嫁衣奢华高贵,红底缎绣金纹,那一只只用金线绣成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高飞……
但是宋姝月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喜色,虽然她亲口答应了这和亲,但这是出自她作为大燕公主的职责本分,她连西凉太子的面都没见过,何谈欢不欢喜呢?
更何况,此去西凉,意味着她与松淮哥哥再无可能……
林清禾瞥了一眼一眼云淡风轻的小公主,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这么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她当初为何要给她安排这么波折的感情线,真是罪过。
“我突然记起,文正同我说,表哥领了一份去南地的差事,路上似乎碰到了水匪,恐怕短时间都回不来京城了。”
“水匪?”
“嗯,据说伤了右腿,恐怕短时间都……”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VS小宫女 他们算是这个单元的一对cp,后续还会有戏份
“伤了右腿”划重点
今天改了个书名,《长相思》当作单元名了
第22章 第十 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窗棱时,一阵阵清脆的鸟啼声将宋姝月从睡梦中唤醒。
“冬荪……”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觉得喉咙有些发干,随口唤了一句,但过了半晌也无人应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日睡在外间守夜的不应该是冬荪吗?
宋姝月瞥了一眼小几上的白瓷水壶,光着脚下了床,虽是夏日,但地板上传来的丝丝凉意还是有些令人遍体生寒,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踮起脚尖往小几蹦去。
此时,她的身上穿着粉色里衣,头发也搭垂在肩上,发梢随着身体的起伏一上一下,蹦蹦哒哒的像极了一只小兔子,再加上她微红的眼眶,这模样就更像了。
“公主,你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呢?”刚进殿的春韭看见眼前这一幕,皱了皱眉,随后赶忙四处看了看,嘟着嘴道,“冬荪去哪了?昨日分明是她值守……”
春韭见公主囫囵地喝完了一杯茶水,随后赶忙上前又替她倒了一杯,她的嘴里不停地数落着冬荪,随后瞥见公主红肿的眼睛,脱口而出:“公主,你的眼睛怎么了?”
宋姝月握着杯子的手指顿了顿,随后趿拉着鞋子往梳妆台附近挪去,凑近看了看,果不其然,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仁一样。
想到昨日的那个梦,她的鼻头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她梦到自己和松淮哥哥第二次相遇的场景,那时,他的书画摊子被一群地痞流氓盯上了,那群地痞流氓凶神恶煞的,手上还抄着棍子,正巧被乔装偷跑出宫的她遇见。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什么办法,那卑躬屈膝的模样瞧得宋姝月窝火极了,分明第一次见面时,这人还是一副正义凛然的大丈夫模样,怎么眼下就变成胆小鬼了。
可是后来的宋姝月发现自己错了,当那伙人因为她的挑衅气急败坏,掏出刀子对着她,千钧一发之际,那瞧着弱不禁风的人竟然舍身挡在了她面前,血染红了他的青衫。
他分明疼得额头上都冒冷汗,还偏要逞强安慰她说:“我无事,姑娘为我出头,在下感激不尽……”
那伙人似乎怕闹出人命,因此就收起了刀子,转而开始拳打脚踢。
“魏松淮,你放开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那时,宋姝月被面前人死死地护在身下,任凭她怎么呼喊,那人都不肯挪动半分,甚至还捂住了她的眼睛。
眼皮上传来掌心的热度,耳边萦绕着他喉间控制不住溢出的闷哼声,那时的宋姝月觉得心口有些胀胀的,一些莫名的思绪似乎在心底生下了根。
再后来,官兵来了,那伙人才匆忙逃走了。
宋姝月并没有受什么伤,可是魏松淮却是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公主……公主……”
宋姝月的思绪猛地被拉回现实,瞅了一眼唤她的春韭,问了一句,“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将我那日从红枫寺带来的姻缘符找出来,明日出宫……”
*
“冬荪,你去哪了?”
春韭刚踏出公主的卧房,迎面就撞上了从外边回来的冬荪,想着方才的事情,她的语气未免有些气冲冲的。
冬荪听到这声响动,面上有一霎的慌乱,下意识地攥紧了衣领。
“昨夜分明是你值守,你怎么能乱跑呢,公主晨起时,寻不到你,竟自己去倒水喝,皇后娘娘还说你性子稳重,特意将你从东宫调过来,莫非眼下太子殿下回来了,你的心思就不在承平宫了……”
听到某个字眼,冬荪呼吸一滞,随后强装镇定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去收集晨露了,公主喜欢吃我做的荷叶酥……”
春韭眯起眼睛瞥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细颈白瓷小瓶,随后视线不经意落在她的脖颈处,眯起的眼里微微舒展了些。
“荷池旁的蚊子本就多些,你下次记得将脖子也围起来……”春韭的语气比方才弱了些,随后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冬荪的耳边说,“要不多做一些,我也喜欢吃……”
听到最后,冬荪猛地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将将落了地。
春韭的性子一贯如此,说话直来直去,但人不坏,而且她这性子讨宋姝月喜欢,是小公主面前的红人,因此承平宫上下也都是敬着她的。
春韭走后,冬荪进了寝殿,同公主解释了缘由,随后便朝小厨房走去。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灶台前,手上揉着面团,瞧着似乎有些吃力,但此时她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
“小蓉儿,孤从前分明说过可以给你一个名分,是你自己不想要,现下也怪不得孤了……”
“若是你不想跟着燕燕去西凉,只要你求孤,孤会帮你的,还有你那个弟弟……”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冬荪放下手中的面团,理了理衣裙,洗净了手,稍微收拾了一番,随后往屋外走去。
“怀林,你怎么来了?”冬荪起初有些讶异,眼眸在一瞬之间发亮,回过神后,将弟弟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无恙,才松了口气,随后面上浮起一丝喜色。
“干爹派我来给五公主送点东西,都是陛下赏赐的一些珍品呢,我趁着空闲来见姐姐一面。”
姐弟俩虽然都在宫里当差,但平时若是要见一面,说难也不难,但说容易也是不容易的。
冬荪原姓姜,名听蓉,是十年前因罪被处死的内阁大学士姜士年的孙女,而怀林则是她的亲弟弟。她幼年失祜,母亲殉情而死,因此姐弟俩一直跟着祖父长大,后来祖父获罪后,阖府被抄没,他们也就带罪入了宫。
之后,两人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说起了体己话,冬荪有意无意地打探弟弟昨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