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讪讪地缩回手,他没有习过武,自然做不到方才秦照那般。
卫棠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被秦照接住了,她看着面前死死护着孩子的那女人,又瞪了眼秦照,皱着眉道:“秦照,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把人害成这样了?”
“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秦照觉得有些莫名所以,无端被扣了一顶大帽子。
“此事还尚未查清,不一定就同照兄有关系。”陈宴在一旁道。
“可分明我们刚进来时,这女子还是好端端的,怎么眼下变成这副样子了,定是见了我们其中的什么人,被刺激到了。”说着说着,卫棠斜乜着秦照,眼神里满是打量,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意味。
“这我如何知晓……”秦照别过视线,想起早前卫棠维护陈宴的那番话,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自己呢?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对别人的信任是从一而终的,倘若中间出现了一点偏差,无论事后怎么修补,这仍将永远成为璞玉上的一方瑕疵。
陈宴同秦照耳语了几句,让他先行离开这间屋子,随后上前安抚了那女子几句,他方才也是有些诧异。
那女子似乎很信赖他,没多久情绪便稳定了下来。
陈宴从那女子的话中又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之后带着卫棠向隔间走去。
“秦照,你还说那孩子不是你的。”卫棠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气愤道,“那孩子的眼珠子同你一样,连头发也一样,你是不是不想负责,所以在这里装傻。”
秦照看向了陈宴,见他点头,便听明白卫棠不是在说笑,那孩子确实是有几分异族人的样貌。
“燕国又不止我一个陈国人,这种事怎么能都算我头上……”但很快,秦照的话在看到陈宴递过来的那枚陈国皇室私印后,戛然而止了。
这的确,是他的。
“无话可说了吧,快老实招待,你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说到后边,卫棠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而且还怒其不争地瞪了眼秦照。
秦照深深地看了眼卫棠,之后视线落在那枚私印上,良久吐出一句:“我会负责的。”
说完后,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至屋门口,径直离去。
独留下屋内两人面面相觑,卫棠回想着那句话,一副见鬼的表情,他承认了?
*
“王爷,一年前,陛下确实乔装来过燕国。”秦通在一旁拱手道。
“我知道了。”秦照轻轻挥了挥手,面容平静,与在卫棠面前的油腔滑舌判若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眸子冷了下来,勾唇道,“递个消息过去,给那位。”
秦通应喏,虽然王爷未指名,但那话里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几日后,一顶小轿将那女子从侧门抬入了王府。
秦照此举算是承认了那孩子是他的了,而陈宴和卫棠得知这个消息,不免有几分错愕与失神。
卫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那日之所以能那么肆无忌惮地调侃秦照,其实心里也是清楚他的为人。
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她自认是了解他的,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他绝对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
同样,听到这个消息,不可置信的还有穿书的林清禾。
什么情况?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走向?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极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写出上位剧本的男二那么快就out出局了?而且还是自我毁灭式,挣扎都不带一下的?
就这?
秦照既然承认自己已经同旁的女子有了孩子,那“护女狂魔”卫烨是绝迹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他的,这很明显就是被踢出局了嘛。
但没有收到系统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账”的语音道贺,林清禾便越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难不成之后还有王照?李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好久好久(石化jpg.)
系统:“九百九十九朵???赶紧捂住我的口袋,跑路!要穷!”
禾:“……”第一次见那么抠搜的系统,不怕,我有我的好大儿。
第42章 第六章
秦照给了那女子名分,将她纳为妾室,自然,这也同时承认了那孩子的身份。
燕帝得知后,为表两国关系亲厚,派侍者送来了贺礼,但这一出,也绝了许多贵女的旖旎心思。
哪个大家小姐愿意成婚前就想找个庶长子给自己添堵?就算她们为爱情冲昏了头脑想同秦照不离不弃,甚至愿意跟随他前往陈国,可她们的爹娘又怎么肯?
*
王府花厅内,两人对弈,局势激烈。
秦照执黑子,棋风诡谲,攻势猛烈。
陈宴执白子,棋风稳健,以退为进。
“你为何要承认?”陈宴刚下一子,但很快发觉面前人存了心要将他逼入绝境,不免有些诧异地抬头瞥了一眼。
“一人做事一人当。”秦照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
“哦?你若是真这般想,那根本就不会任凭那女子带着孩子流落在外。”陈宴又落下一子,接着道,“想必,那日前,你也是不知情的。”
秦照默不作声,拿着棋子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你此举将棠妹置于何地,你可曾想过?”念着卫棠,陈宴的语气沉了下来。
这句话一出,诧异的人轮到了秦照,他细细打量着陈宴正色的面容,随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仍是这样想,秦照似乎不想点破,偏装作不解其意地问了句:“何出此言?”随后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陈宴接下来的反应。
“你难道看不出棠妹对你的心意吗?”陈宴有些恼了,语气也尖锐了几分,既往温和的面上今日难得有了愠色,“这事分明不是你做的,你却一股脑接下,你叫棠妹如何自处?”
陈宴先前从那女子口中的话里得知了不少内情,因此他不相信秦照会做出这种事情,尤其是顾忌着卫棠。
那女子说自己本是康平坊的一个清倌人,一年多前,有人替她赎了身,之后,她便离开了康平坊。
她说赎走她的是一个燕国人,不过之后他将她转手送给了别人,那人是个瞳色发色偏浅的陈国人,样貌描述同秦照一般无二,而自那日客栈见面后,她一口咬定那男子就是秦照。
那男子起先待她冷淡,每夜事毕后离去,但在衣食上从不会短了她,后来时不时还会带着她骑马,射箭。
久而久之,她以为自己可以托付终身,但等她怀胎后,那男子借口家中有事,再也没来过安置她的宅子。
随后,某一天,她无意中从下人口中得知那男子竟然计划杀母留子,待她生下孩子那日,便取走她的性命。
她实在是害怕极了,夜夜梦魇。
每每梦到那个男子,都是他抢走孩子后,毫不留情地将刀刺入她心口的画面。
后来,她想尽各种办法联系到了从前在坊里的鸨母,求她庇护一二。
鸨母念在她昔日孝顺,也是存了几分温情,因此托人帮了忙。
小院的看守并不严密,也无人觉察到她出逃的心思,因此第一次她就成功了。
逃出来的时候,月份已经大了,因此只能生下来。
本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月,但最近她察觉自己又被人盯上了,一次,一伙黑衣人潜入小院,放了一把火,企图烧死她和孩子,幸亏她那日机警,一早便带着孩子跑了出来。
后来,她收到了一封信,信上指引她去大理寺状告陈国小王爷,便可脱困。
而接下来的一切正如众人所知的那般。
“哦?你就那么信任我吗?可那枚私印你也是瞧见的,这作为解释?”秦照避开话里提到的卫棠,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陈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娃娃,随后从里面拿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物拾,模样瞧着与那日的私印一般无二。
“这是棠妹昨日交与我的,这是几年前你亲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你作何解释?”陈宴瞥了他一眼。
秦照绝对没有想到卫棠会发现这个布娃娃的玄机,一时有些语塞,半晌后,似乎是觉得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摊牌道:“这是我皇兄的孩子,我理应护着。”
“你的兄长……”但没等陈宴接着往下说,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假山后传来。
“好你个秦照,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卫棠身穿小厮的衣裳,头上还带着一个幞头,负着手从角落里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脸上丝毫没有偷听的难堪之色。
她走到秦照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义正言辞接着说:“你那兄长也太不负责了吧,自己干的事情还要你给他擦……呃,收拾。”念着陈宴在场,卫棠措辞不免有了些顾忌,而且因着陈宴方才的一番话,现下她的心里窝着一团无名火。
“兄长膝下无子,这个孩子我得替他留住,记在我的名下,能保他们母子平安。”秦照淡淡道。
“膝下无子?”卫棠皱眉,似乎意识到什么,大大的杏子眼里满是疑惑,“你兄长不应该是陈国人吗,况且陈国是没女人了吗,他怎么大老远跑燕国生孩子?”
秦照一时语塞,没有搭话。
陈宴瞥了眼义愤填膺的卫棠,又瞥了眼手上那枚皇室私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突然忆起昨日她央求自己带她混入王府的恳切模样,心头莫名有些涩涩的。
而且此时,听着这番话,他的心里也不免存疑。
能被秦照称为兄长的唯有一人,当今陈国陛下,他为何千里迢迢亲自跑到燕国来?而且意图杀母留子甚至于后来想放火烧死他的亲子?
秦照是陈国先帝的幼子,当今陈国太后是他的生母,陈太后生了两子,第一子就是当今的陈国陛下。
秦照这般尊贵的身份,被送到燕国当质子,当初朝野上下也是有不少人惊诧的,甚至有些摸不清陈国太后的意图,她竟然舍得与自己的亲儿子骨肉分离?
*
离开王府后,卫棠抱臂斜倚在马车壁上,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
“棠妹,现下已经真相大白了,你不必再忧心了。”陈宴柔声道。
卫棠听到这话,猛地睁开眼,斜乜着面前人,想起先前那茬,急声道:“我的心意?我什么心意你不知道吗?”
陈宴一愣,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说过的话,半晌回道:“我自然是知晓的,你与照兄情谊深厚,自然是见不得他与旁的女子……”
“陈宴!”卫棠瘪着嘴,眼眶瞬间红了,吸了吸鼻子后,随后朝外大喊一声,“停车!我要下去!”
车夫一愣,自然知晓车内那位作小厮装扮的实则是卫大小姐,随后拉紧了缰绳,马“吁”的一声便停下了。
“棠妹……”陈宴伸出手,但抓了个空。
马车停下来后,卫棠一早便挪到了门口处,随后回过头红着眼睛瞪了一眼陈宴,气愤道:“你个呆子,傻子,笨蛋!”
之后,头也不回地跳下了马车,独留下陈宴愣在原地,就连手握着马凳,还没来及的摆放的车夫也僵住了。
陈宴回过神后,赶紧追了出去,但卫棠的身影早已经隐没在了人群中。
他不放心卫棠一个小姑娘在外游荡,身边又没有侍女跟着,于是吩咐马夫先去将军府知会一声,若是有消息便过来通知他一声,自己则是在大街上找寻着。
而这边的卫棠在街上闲逛着闲逛着,便拐进了城隍庙。
很快,便有一个眼尖的乞丐瞧见来人,于是大喊一声:“帮主来了!”
随后凑到卫棠身边,谄媚道:“帮主今日怎么有空到城隍庙转悠?”
见来人板着脸,那乞丐便不再问了,而是提起了别的事:“帮主,你还记得那姓何吗?他那日回家后,被何大人一顿家法伺候,打的哭爹喊娘,最后屁股都开了花,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卫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觉得心情也好上了许多,这叫什么?这叫自作自受!
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卫棠觉得心情舒畅后,便往将军府走。
候在这里大半天的候府马夫远远地瞧见来人,见她平安进府后,才驾着马车往回赶。
此时,金乌西沉。
陈宴听到卫棠回府的消息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随后这才放心地回候府。
昨日,卫棠来寻陈宴,林清禾是知晓的,因此儿子今日的去向,她心里也是隐隐有猜测的。
今日,昌平侯正巧不在府内,因此饭桌上只有娘俩二人。
见儿子一脸失神,时不时垂眸看着碗碟发呆的模样,林清禾旁敲侧击地试图问出今日发生的事情。
陈宴对母亲很是信赖,大致讲述了一番,但隐去了那孩子的亲生父亲那一段,随后提了卫棠在马车上的讲的那番话以及他瞧见棠妹对秦照如此关心,心头酸涩的苦闷。
林清禾强捱住心头的激动,随后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大局在握般淡定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糖糖?”
陈宴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话,似乎在思忖些什么。
林清禾接着道:“你看着糖糖对别的男子关心,与别的男子亲近,你心里不舒服,对吧?”
“可糖糖喜欢照兄……”
“但糖糖幼时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你呀。”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何况,我与她七年未见,幼时的情分说不准糖糖已经不记得了,而且糖糖对照兄的在意关心,我是看在眼里的。”
儿砸,林清禾就差拿个锤子敲陈宴这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了,你觉得是你觉得……
“糖糖没有关心过你吗?”林清禾接着道,“你刚被寻回来时,谁都不记得,糖糖耐心地带着你去幼时的地方找寻从前的记忆,糖糖知道你喜欢淑女,在你面前装模作样规规矩矩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