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小美人(重生)——明月满枝
时间:2022-07-06 06:08:34

  华玉“喔”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句话,竟很应景。
  淑妃当时传出有孕的消息,皇上大喜,要为淑妃建造宝楼。如今宝楼的图纸刚完工,淑妃已进冷宫。
  华玉唏嘘片刻,吹灭床头的灯烛。躺下,不过半刻便沉沉入睡。
  翌日清晨。院内喧闹。
  华玉努力睁开略显沉重的眼皮,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还不算大亮,晨光熹微。燕娘掀帘进来,回道:“户部的赵大人正跪在龙驭殿前,求皇上饶恕赵美人的过错。”
  华玉一听,忙掀开褥子,穿好衣裳鞋袜。
  “我去瞧瞧。”
  燕娘欲言又止。到底没有阻拦,跟着她往龙驭殿去。
  ......
  赵大人寒门出身,科举中第,在榜下被伯爷家的小姐看中,招入家门为婿。凭借伯爷的帮助,他才能从一个小小的寒门士子进入油水颇大的户部,并在户部站稳跟脚。他与赵夫人总共赵惠然一个嫡女,还是长女。从小颇为宠爱,只她心气高,便送她来宫中。
  没想到,转眼间,长女被贬入冷宫。
  赵夫人也被下了大狱。
  赵大人老泪纵横哭诉道:“求皇上替臣做主!小女虽然犯下过错,贬入冷宫也是她应得的!可是家妻又犯了什么过错?她到底是伯爷家的小姐,是我的妻子,怎好直接抓入大狱!一夜未归啊!”
  龙驭殿前。文武百官分列两队,手执笏板停下脚步,窃窃私语。
  檀瑾宁很快从寝宫走出,直走到宫门口。
  “员外郎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呢!”
  赵大人双眼通红道:“您是皇上,您才是大周的天子,摄政王他也太无法无天了吧!他能够带着近卫随意出入宫闱,入皇宫如入家门!想抓谁便抓谁,他这样的行为与乱臣贼子何异?”
  檀瑾宁面色尴尬,收起想要扶他起身的手。
  “员外郎慎言!”
  “让他说。”檀云秋的声音传来。众人脑袋一缩,就见檀云秋坐在四人抬的肩舆上。他眉眼半阖,单手撑着面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肩舆在赵大人的面前放下,檀云秋站直身子,借着长拐的力道坐在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
  这一幕,众人都不敢看。匆匆将眼垂下。
  檀云秋重复一遍:“员外郎方才说我无法无天,又说我是乱臣贼子?”
  赵大人梗着脖子道:“王爷抓走我妻子,她在狱中整整一夜未归,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王爷视我等的生命如什么?想杀便杀想剐便剐!您终究是摄政王,怎可越过皇上,乃至太后去!”
  檀瑾宁早已退到后面。垂着头,一幅怕檀云秋迁怒他的模样。
  檀云秋情绪莫辨:“应赵大人的要求,将赵夫人带来。”
  青松离开。很快便回来。
  赵夫人被两位宫人架着胳膊,她还穿着昨日穿得一身衣裳。此时血迹斑斑。赵夫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宫人将她放下,她连跪地的力气都无,软趴在地。
  赵夫人一靠近,便有股浓烈辛辣的臭味弥漫。
  檀云秋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掩住口鼻:“赵大人将心放下去,赵夫人还活着呢。”
  赵大人气得面红耳赤:“你——”
  檀云秋眉眼冷沉,扫了眼环列在两处的百官,私语声戛然而止。龙驭殿前,气氛安静诡异。檀云秋的笑声忽然响彻众人耳内,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而是从喉间挤出声轻笑。令人毛骨悚然。
  他道:“赵夫人身为外眷,插手宫闱,暗使赵美人假孕,蒙霍君心,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难道我抓不得吗?赵大人也说,皇上是大周天子,万事皆应以皇上龙体为重,涉及龙嗣,何其重要。难不成依照赵大人的意思,我要抓个人,还要告诉大人一声吗?”
  赵大人面容灰败:“怎么、怎么会是如此!”
  赵大人跪着爬到赵夫人的身边,触手一片血迹,他骇得大吸了一口气。虽未死,却与死人无差。这一刹那,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大骂:“......王爷也知皇上最重!若你真的清楚,此时便应该卸掉摄政王的身份,回亲王府去!为何偏偏留在宫中,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图谋不轨!自古以来,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铿锵”一声。
  檀云秋抽出青松腰间的长剑。长剑出鞘,刀刃泛着冷光。刀尖直指赵大人的咽喉。再往里进一寸,便死。
  “赵大人好骨气。”
  他的眉眼如同他手中拿着的长剑,阴沉恐怖。正是晨间,日光零落洒在众人身上,如同镀上一层薄薄的冰霜。透过这层茫然迷蒙的霜气,映入眼帘的,是摄政王似笑非笑的面容。
  “赵大人有句话说对了。我要你死,你绝不能活。”
  话落,长剑忽然转至赵大人胸口,刺破官服,直入胸膛。不过几息,长剑拔出。鲜血濡湿了青色长袍。赵大人惊恐瞪大双眼,软倒在地。
  百官皆面色发白。跪在地上。
  “王爷息怒!”
  “王爷息怒!”
  “王爷息怒啊!”
  檀瑾宁双腿发软,看着不足几步倒地的赵员外郎,他抖着双腿道:“皇叔......皇叔息怒......”
  檀云秋垂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员。
  他呵笑一声:“他还未死。再入一寸,必然毙命。”
  檀瑾宁小声道:“那、那我传太医来,这里总归是上朝的地方,死了个人不太好看,对皇叔的名声亦不好。”
  他还需要什么名声?
  檀云秋淡淡嗯了声。
  檀瑾宁立马让人把赵大人连同赵夫人一同抬走。众人惊魂未定,恰此时檀瑾宁宣布身体有恙,众人求之不得,纷纷告退回府。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
  华玉站在高台上。
  她披着风帽,藏在里面的小脸煞白。她清楚地看见檀云秋拿着的长剑是如何刺入赵大人的胸膛,而后那人就如同一只没了生机的物件,软倒在地上。
  他拿剑杀人,与杀畜牲没有区别。
  华玉忽然感觉整个身子都冷得厉害。
  她昨日的话说差了,这哪里是一直受伤的仙鹤。
  他分明是豺狼,哪怕落入猎户的陷阱,受了伤,他的獠牙依旧锋利,依旧,残忍狠辣。
  与虎狼谋皮,福兮祸兮?
  华玉怔怔站着。忽然之间,檀云秋抬起脸,冰冷的视线直射在她身上。
  他竟然发现自己了!
  华玉猛地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蹲下身子。
  而后理智渐渐回归。
  她瞬间懊恼。
  刚才为什么要蹲下!
  如果她现在再站起来,结果会怎么样?
  华玉笼住双膝,蹲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看向龙驭殿前,早已没有了人影。她悬起的心却并没有放下,反而堵得厉害。
  “燕娘怎么办,摄政王刚才发现我了。”
  燕娘方要说话,可她张开嘴,却忽然愣住。台阶之上,檀云秋的身影慢慢出现。
  “姑娘。”燕娘提醒华玉,“摄政王来了。”
  华玉“啊”了一声,啊字的尾音还没有吐出来,就咽进喉咙里。她局促起来,双手双脚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故意扬起唇角笑道:“王爷怎么来这里了?”
  檀云秋的身后笼着初升的日光,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故作震惊的女子。
  她站在高台上。风帽遮着她煞白的脸。她的目光似乎盛着汪嶙峋的水,亲眼目睹他杀人时,水面忽然炸开。跳跃的水珠映照出她颤抖的身影。
  有那么可怕吗?
  檀云秋扫了一眼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很放松地垂落。他的手骨节分明,被日光洒上层细碎的光。越发将溅落的血点映照分明。
  他蹙起眉头。
  “你过来。”
  华玉瞬间紧绷起来。她有些不情愿地却又装出一幅很情愿的样子,走到他身边。
  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的语气很不好。
  华玉双手紧攥着,以此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檀云秋将握剑的手抬了抬:“给我擦干净。”
  ......竟然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华玉如释重负,拿出帕子。她蹲下身子,小心捧着檀云秋垂在扶手上的手,用帕子慢慢轻轻地擦拭着。有好一会儿,手背渐出红痕。
  她始终低着头,掌心发凉。跟摄政王的手完全是两个温度。她能感觉到,她的指尖一碰到檀云秋的手,他就被凉得往后抽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手接触到他。用帕子包着指腹。
  “王爷擦好了。”
  檀云秋将手收回袖中,双手悠闲地交叉起来,置在腿上。
  “为何还蹲着不起身,”他的尾音微上扬似在猜测:“......怕我了?”
  华玉站起来。起初垂着眼,慢慢地跟他对视。
  摄政王心思敏感,又多疑。
  在他面前说实话才是最不容易出错误的。
  但是这实话该怎么说才能说到他心坎里,让他不会发怒。
  令华玉有些头疼。
  华玉道:“......怕,也不怕。”
  檀云秋语气不明:“哦?我竟然不知孟美人是什么意思。”
  檀云秋眯起眼睛看她。戾气在眼底蛰伏。
  华玉道:“我在今日之前,从未看见过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便瘫软在地上。不瞒王爷说,见到这样的场景,哪怕离我很远,我也感觉仿佛下一秒那把剑就会刺在我的身上。所以我实在是无法控制地感到怕。”
  “但是......”
  华玉咽了口气。
  “......方才那位大人污蔑王爷,对王爷口出不逊。若是我,必然也会被他惹怒。我是我,那位大人是那位大人,我心中只会敬重、依赖着王爷,并不敢也不想惹您生气,所以我就不怕了。”
  檀云秋侧着头看着台下的景,华玉说完许久他都没有出声。仿佛刚才她说的话,他并不屑听。
  台子高,风难免大。檀云秋藏在大氅后面,瞥一眼衣着单薄的华玉,忽然叫她过来:“低一些。”
  华玉的手猝不及防地被握进檀云秋温热的掌中。在这一刻,他周身环绕的冷气似乎全部消融了。
  他嘴边噙着笑意。双手对搓几下,将掌中的小手也搓得暖融融。
  华玉正在怔忡间,忽听他问:“为什么来这里?”
  华玉立马打起精神道:“我听到了赵大人求情的消息。来看看。”
  他“哦”了一声,旋即问道:“这样的结果怎么样呢?”
  他以为会再次看到华玉思索的模样。每次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她总会故作震惊地抬起视线,要认真回答,好叫他满意,有时还会带上如果回答不好就会被惩罚的畏惧。
  实在是好玩。
  可这次她竟然没有。
  她朝着檀云秋微微一笑。
  “谢谢王爷。这样的结果很好。”
  赵家永无翻身之地。冷宫里的赵惠然失去倚靠,以后想要出来比登天还要困难。
  而华玉,也终于可以在后宫中,短暂地过几日安心舒适的日子。
  ......
  华玉还是妄想了。
  檀云秋在高台上停留一会儿,青竹便把他叫走了。听话音好像是盛京城中有人持刀作乱。她没敢细听,随后也走了。
  半路上被周湘拦住。
  “孟娘子随奴婢去寿喜宫吧。”
  寿喜宫内。太后端坐在塌上,手中拿着串佛珠,系着平安穗子。
  花容公主坐在太后脚边的绣墩上。拿着小锤子轻敲太后的小腿。
  太后问道:“有许多日子没有见过孟娘子了。我年纪大了,不中用。唯有一个花容,因我舍不得,把她嫁给了弟弟家的长子。到底嫁出去,也不好时常陪着我。如今眼瞧着,就你懂事听话,怎么也不来?”
  “是我的罪过。只因我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头疼脑热,不敢带病叨扰您。”
  太后面笑心不笑。
  “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实话。”
  华玉忙跪在地上:“我愚钝,不知太后是什么意思。您是在生我的气吗?”
  太后面色发沉,并未出声。
  这时候,花容公主走到华玉身边,架着她的双臂将她推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母亲心最善良,怎么会生气?娘子别是眼花了吧!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那日在赵美人屋里,听说摄政王也跟着去了?最后还将赵夫人抓进了大狱。母亲听了这事,又心疼你,又后怕的......”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华玉感激地朝她笑笑。
  太后跟檀云秋的关系一直不和睦。毕竟,皇上再不是亲生的到底还是名义上的母子。如今朝政大权不仅掌握在檀云秋手中,连皇上都分外信任他。
  更何况,华玉记得,当时为了给太后准备生辰,有位太后很宠爱的戏子因为冲撞了摄政王,便被拖下去处死了。
  二人关系可见一斑。
  而那日,赵惠然的事情闹得满宫沸沸扬扬。
  太后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不仅有所耳闻,连其中的细节都知道得一字不落。因此便有些怀疑,摄政王是故意袒护孟华玉的。
  太后目光审视。
  华玉道:“太后心疼我,我实在是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日我在旁边站得好好的,冷不丁被人踩住裙子跌倒在地,然后就见赵美人也跌倒了。我自来嘴就笨,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行,本以为定会惹怒皇上。可谁知,路上碰见摄政王。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听见赵美人的名讳发了好大的脾气,许是赵美人曾得罪过他?以至于后来到了淑妃房中,连抓了许多人去大狱。我也因此洗清了嫌疑。”
  接着道:“......对了。今日赵大人在龙驭殿前骂摄政王的话,想必太后也听见了,他既然敢在御前这样骂,在家中定骂了数遍,或许被摄政王的耳目听到了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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