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充仪也早已注意到余火莲,于是问皇上,“陛下,这位是?”
皇上微微一笑,“这孩子名叫赵昉。”
俞充仪听见赵昉两字浑身一颤,腾的站了起来,半张开嘴话却卡在喉咙里,只紧紧盯着余火莲看,“陛下……说他是、是……”俞充仪不敢置信的几步上前伸手就去摸余火莲背后,皇上挥了挥手,一旁伺候的宫娥太监全部退了出去。俞充仪的手摸到余火莲背后的凸起,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颤抖着手去摸余火莲的脸,“你是……是……”俞充仪已经泣不成声,本就病着,这一激动,手还不等碰到余火莲的脸,整个人晃了晃就向后倒了下去,余火莲连忙伸手将人扶住,“娘!”
“快传御医!”皇上想了想又加了句,“传葛御医!”
余火莲一着急,将俞充仪打横抱起,而后轻轻放在了榻上,这时俞充仪也已经缓了过来,“昉儿……”她紧紧抓住余火莲的手,似乎生怕他会消失了一样,“你真是我的昉儿?”她的孩子已经失踪二十年,宫中派出无数人去找,却都杳无音信,此生她本已不再指望能有母子重逢的一日,谁想上天竟如此垂怜。
“是……我是……”余火莲跪在榻前,也是泪眼朦胧,皇上笑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们母子团聚才感觉他的儿子是真的回来了,这是他的儿子,而不是展颢的,也不是无间道的少主。
葛御医急匆匆赶到的时候,俞充仪已经稳定了下来,葛御医还来不及参见皇上就被余火莲一把抓住,几乎是揪了过去,“你快给她看看!”
“哎哎!”葛御医被扯的一个趔趄,“余状元别急,别急啊!”可余火莲这急脾气哪里容得他慢条斯理,反手又在他背上推了一把,纵然眼角还挂着残泪,可此时已是凶相毕露,葛御医一把老骨头直接就趴在了榻上。
“火莲!”见余火莲着实过分了,皇上终于拉下脸来喝止,余火莲这才收了手,葛御医擦了把汗,深感皇恩浩荡,他算是捡回了条小命。
“昉儿,圣上面前不得放肆。”俞充仪却是担心余火莲如此粗暴行为会惹怒皇上,偷眼看了看皇上脸色,似乎没有怪罪之意,这才稍稍放心。葛御医为俞充仪把脉,余火莲在旁边着急连连的问,“如何?她身体如何了?”
“哦,”葛御医站了起来走到外间桌前坐下,“充仪娘娘不过是惹了风寒,不打紧,”边说边提笔写下药方,“我开个方子……”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余火莲打断,“只是风寒?她刚刚还晕倒,你看清楚没有?”
葛御医虽然不知道余火莲的真实身份,但却清楚他是皇上面前不折不扣的大红人,所以也不敢得罪,耐心的回答道,“娘娘只是太过激动,一时气血阻滞,不必吃药,只要多用些安神顺气的膳食,再安心静养几日就无碍了。”说话间葛御医已经将方子写好,共两张,一张是药方,还有一张是适宜进补的食材,一并递给了余火莲。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贴士】
1、 宋仁宗长子赵昉,景祐四年出生,早夭,追封为褒王,二十二年后又加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封魏王,送英宗即位追封周王。
2、 赵昉生母不详,有传为俞德妃。
3、 俞德妃:俞氏是仁宗少年时的姬妾,景祐四年生长子赵昉,景佑五年封才人,九月再进美人,皇佑二年进充仪,嘉佑八年进昭仪,宋英宗追赠她为贤妃,神宗元丰三年有追赠德妃。(根据赵昉的出生年份推算,余火莲二十岁的时候应该是嘉佑二年,她皇佑二年进充仪,宋时充仪为九嫔第七位,她在充仪的位置上足足十三年,嘉佑八年她忽然一跃成为了九嫔之首的昭仪,且后来的英宗、神宗又对她两度追封,这其中的缘由,大家可以脑补一下。)
第9章 【九】
药方余火莲看不懂,但是食材还是能看明白的,他低头细细看着那张食材的单子,脑中转瞬已经将俞充仪的三餐有所安排,“来人!”习惯性的脱口就喊了一声,在他的意识里,只要他一开口,立即就该有人出现待命,但是几个呼吸过后却还无人应声,他这才想起来,如今不是身在无间道,而是在皇宫内院。
“昉儿,”俞充仪几次去看皇上,都不见有任何怒容或是不快,这才知道,原来皇上对这孩子是如此喜爱纵然,她心中一阵感动,有是一阵酸涩,不由拉住余火莲的手,“昉儿已经二十岁了,怎么行事还如此莽撞?”嘴上虽如此责备,心里却为儿子如此关心自己感动不已。
葛御医写好方子连忙就逃了,屋里只剩下皇上和余火莲母子,余火莲这个脾□□上是知道的,也实在管不了他,叹气道,“你这个臭脾气,真是该让方离好好收拾收拾。”
果然一提到方离,余火莲就乖了不少,连表情都不同了,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看得俞充仪不由偷笑。皇上站了起来,“你们母子有许多话要说吧,朕……”皇上话为说完,忽然一个影子扑啦啦从窗子飞了进来,余火莲一伸手臂,那东西就落在了余火莲臂弯处,待那东西落定皇上才看清,竟是只个头不小的海东青,它一只爪子牢牢的站在余火莲手臂上,另一只爪子中却抓着个信筒,余火莲一伸手,那海东青就听话的将信筒丢在了余火莲手里。这海东青是余火莲亲自驯养,一般信鸽只能往返固定地点,而这只通灵的猛禽却有办法随时找到余火莲。
“去!”余火莲低喝一声,那大鸟似懂人言,张开翅膀扑啦啦又从窗口飞走了,余火莲拆开信筒,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皇上问道,“什么事?”
“是……”余火莲只说了一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皇上皱了皱眉,“怎么,不能告诉朕吗?”
余火莲点头,“是。”
皇上听见这个回答便也沉下脸来,余火莲急道,“圣上答应过,给草民三十日时间,君无戏言。”
“那如果三十日后你不能交上名册呢?”皇上问。
“草民任由圣上处置。”余火莲回答得不假思索,且称呼又已经改了回去。
此时俞充仪才听出些眉目来,原来自己的儿子与皇上之间,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慈父孝子,竟似乎她的昉儿还有性命之忧,“陛下,这是……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余火莲转头笑了笑,安慰道,“母亲放心,没事的。”
俞充仪久居后宫自然已经不是天真少女,这样的安慰根本无用,然而这短短半日之内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也太突然,她又病着,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人。”皇上轻声向外面喊,立即便有太监进来候命,皇上指了指余火莲手里的两张方子,“照那方子准备,好生照顾俞充仪,不可疏忽。”
余火莲又嘱咐了几句,那太监才捧着两张纸退出去抓药了。余火莲转身看见俞充仪满眼忧色,一脸苍白,真不忍心就此离开,但方才总坛传来讯息,他必须立即回去,于是狠了狠心与俞充仪告别,“母亲,孩儿改日再来看您。”
“你、你要去哪里?你现在住在哪里?”俞充仪与儿子分开二十年,她有很多话想对儿子说,然而现在她却只来得及问这一句。
“孩儿……不住在宫里。”
皇上已经走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园的花,正是盛夏,各种名贵花品开得姹紫嫣红甚是好看,但皇上的心思却很沉重,他与余火莲难道就只能如此了吗?曾经明明那么亲近,如今得知了是父子,却反而疏远至此,“火莲啊火莲,难道就因为朕是皇帝?这对朕又何尝公平?”
走出屋子的余火莲恰听见皇上的这句低语,心中一颤,当年与他父子分离并非是他过错,这二十年来他也从未放弃过寻找,若非自己被无间道无间道带走,他也断然不会不认自己,这些余火莲都知道,所以他从来没有怨过他,也从不想伤他的心,只是无间道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弃之不顾的,他只想找出一条可以两全的路。
“已是午膳时辰,孩儿送爹回去吧。”余火莲轻声说。
皇上看了看他,“走吧。”
================
护送皇上回到崇政殿,余火莲直接纵身踏着宫墙飞出了皇宫,一来他急着回总坛,二来他身份见不得光,越少被人看见越好。城门处早有一匹快马等在那里,余火莲快马赶回总坛的时候,两名身着黑袍的幽冥座弟子已经在大厅里等候 多时,见余火莲回来双双跪地行礼,“参见少主!”
“怎么回事?”余火莲收到的传信里只说成都府和梓州路发生叛乱,具体如何却并未说,成都府与梓州路两处堂口位处最西,与吐蕃相接,展颢原本安排给这两堂的任务就是控制吐蕃,所以余火莲首先便是想到吐蕃有变,“是吐蕃生变?”
两名弟子异口同声,“是!原本与吐蕃相约近期起事,但延拓至今,不知他们从何处得到宗主死讯,是以生变,如今已与两堂翻脸,如何处置请少主定夺。”
余火莲沉默不语,爹在死前下给这两堂的最后一道命令,是联合吐蕃准备起事,一旦京师乱起,立即攻打成都与梓州。而吐蕃既然答应借兵必是两堂许以重利,但是以爹的心思,绝不会将大宋的好处白白送给吐蕃,所以吐蕃这番出兵大宋只怕是有来无回,爹一定还留有什么后手,“吐蕃国内情况如何?”吐蕃虽是称国,实则各部族各自为政,划地称王,并不齐心,也因此一直以来宋皆小视之。
其中一名弟子回道,“回少主,吐蕃国中以唃厮啰部最为强盛,这次我们就是与他们合作,其他部族则不足为惧。”
吐蕃已是剑拔弩张,无间道成都府与梓州路两堂人数不多,绝抵不住吐蕃军,一旦吐蕃犯边,遭殃的只有百姓,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次战祸掐灭在吐蕃国内呢?两名幽冥座弟子对吐蕃情况所知到底有限,余火莲只能亲自去一趟,“准备快马,我亲自去成都府。”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吐蕃的一些列具体事件发生时间与历史有误差,剧情需要- =
第10章 【十】
“准备快马,我亲自去成都府。”余火莲吩咐道。
“是!”其中一名弟子立即出去准备。
“你传信给成都府和梓州路,让他们将唃厮啰部详细情况尽速传来。”
“是!”另一名弟子也立即退了出去。
此去成都府不比北疆,路途更加遥远不说,成都一带又多山路,这一个来回,仅算路程也要超过三十日的期限,但此事余火莲又不得不亲自去处理,于是他提起笔迅速写了封信,“来人!”余火莲边将信装在信封里,一边唤人。
“少主!”立即有身穿白衣脸挂银色鬼面的弟子进来听命。
“将这封信交给钱富,让他二十日后交给方旭。”
“是!”那弟子接过信,退了出去,他退出的同时最先出去准备马匹的幽冥座弟子已经备好路上所需物品,进来回报。
“走吧。”余火莲走出总坛,抬头见四只信鸽向西飞去,眨眼间就变成了天边的几个黑点。“驾!”余火莲微微俯身,双腿一夹马腹,□□快马撒蹄而奔,身后两名幽冥座弟子紧随其后。
==================
在余火莲离开京师的第六天,皇上终于因为余火莲再次失踪而大发雷霆,经过上次的寻找,包拯也终于明白,如果余火莲不自己出现,他们是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的。所以皇上发怒,包拯、方子庵和方旭也只能顶着天雷挨骂,所幸,皇帝也只是骂一骂。
“展昭,你以前不是混进过无间道吗,就没什么办法打听一下?”皇上的心气顺一点了就想起了这茬,方旭苦笑,“回圣上,微臣虽然曾经与无间道中人接触,但微臣后来已被逐出无间道,且家父曾经下令,无间道中人不准再与微臣有任何接触,否则杀无赦,这条命令至今未撤,何况,微臣如今又在开封府任职,无间道上下,只怕除了火莲……”
“好了好了。”皇上不耐的摆了摆手,这些情况皇上也是知道的,但他心中总觉得不安,火莲离开的那日,不知接到什么消息,“展昭,你再想想办法。”
“是……”皇上再次这样说,方旭实在无法再有其他异议,“臣会尽力。”
三人从延英殿的御书房出来,都是一脸忧色,“旭儿,你当真没有办法?”
方旭摇头,他前两天就已经去御香斋找过喜鹊娘娘和驼叔,这两人怕是除了火莲之外仅剩的会理他的无间道中人了,但他们全都摇头。至于其他人根本躲着他,方旭本以为自己是展颢的儿子,无间道中人至少不会不理他,谁想到他们竟将宗主令奉若圣旨,宗主不收回命令,他们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执行下去,哪怕他是展颢的儿子也不会有所不同。其实方旭多少也能够理解,无间道是因展颢而建立,一切都是围绕着展颢,并非因他血统出身,而是因为他这个人,这种信服和追随仅限于展颢自己,为他生,为他死,却无法因为血脉而有所转移。
“那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小离,”方子庵实在不忍心方离再跟着担惊受怕了,不由得叹气,也颇有点抱怨,“这个余火莲,怎么总是这么我行我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娶了小离好好过日子吗,唉!”
包拯拍拍方子庵的肩,三人一路无话。出了皇宫方旭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御香斋,去找李柏,如果喜鹊是有意隐瞒,那么李柏也许能问出一点来。
“余火莲不见了?”李柏奇怪的看着方旭,“他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一时不见有什么稀奇?”
“不是,听圣上说,火莲失踪之前似乎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但他什么都没说,我怕他又去做什么傻事。”方旭说着说着就着急起来,距离火莲失踪已经六天,万一他真的要去做什么,这会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了。
听方旭这样说,李柏也紧张起来,余火莲的性格,这两个月来他们可是了解的相当清楚,“那、那你来找我,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