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请自重——慢斯
时间:2022-07-12 06:48:04

  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摸头杀啊啊啊啊!
  头顶拧不过胳膊,宁织里放弃了抵抗,从兜里掏出一包零食,递给江临安:“我带了贿赂来,一包下去,它俩保准认你当亲哥。”
  “那倒也不必。”
  江临安把手离开身体一段距离,稍显僵硬地牵着两只狗往前走。宁知梦的公寓旁有一条河,正是遛狗的好去处。
  河边种着各色花木,春日已尽,夏日初临,花朵被浓荫代替,在二人肩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微风带着绿叶的气息,从发际拂过。两人,两狗,是一个惬意的午后。
  “这两只狗你从哪借的?”江临安状似不经意问道。
  宁织里露出屈辱的表情:“怎么是借的?它俩是我看着长大的。”
  “可它们似乎跟你不熟。”两只毛团一直对着江临安尾巴摇个不停,却看也不看宁织里一眼。
  宁织里冲铁柱和趔趄做了个鬼脸:“见色忘义,哼。”
  “那你说说看,它们俩这么风雅的名字是哪里来的?”
  宁织里如数家珍:“铁柱是我……朋友家的小柴犬被外面的野狗占了便宜出生的,因为长得不伦不类,又身体最弱,一直没送出去,然后我姐夫……,就劝我收养了它,起名铁柱,贱名好养活。”
  仔细看去,铁柱的脸有点五边形,又有点六边形,毛色有点黄,又有点白,确实是只小杂毛。
  “趔趄的名字是我起的,当时我姐夫……带着我兜风,在绿化带发现的它,当时都奄奄一息了。我们带它去了医院,治了好久才活下来,它小时候因为家里的地板太滑,总是跌跌撞撞地摔跤,所以叫趔趄。”
  “哦。”江临安淡淡回应。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这是你姐夫的狗。”
  “你怎么听出来的?”宁织里震惊。
  “字面意思。”
  宁织里只垂头郁闷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你养过宠物吗?”
  “没有。”
  他只记得小时候,邻居家有一只白色卷毛狗,可爱得很,他曾经偷偷拿骨头去喂它。它却一阵狂吠,明明体型袖珍,嗓门却那么大,还一口咬破了他的校服,江临安只得落荒而逃。从此以后,他就很少接近这种生物了。
  “我养过两只金鱼,尾巴是金橘色,和我的衣服一样,可漂亮了。”宁织里兴奋地揪了揪自己的运动衣,然后声音低下去:“后来,一只死了,另一只就也死了。”
  阳光下,她的衣服鲜艳刺目,果真像一尾金鱼,游来游去永不停歇。
  江临安心里一软:“可能你适合养植物。”
  “不,可能我适合养小白脸。”
  江临安觉得自己好心的劝慰喂了狗。
  “我好热。”宁织里解下了丝巾,拿在手里,一甩一甩。
  江临安又往边上挪了挪,和她保持距离:“心静自然凉。”
  “我跟你在一起,心静不了。”
  书上说了,要时不时释放出喜欢对方的信号,对男人来说,女人千好万好,抵不过觉得他好。
  “那你背乘法表。”男人面无表情道。
  宁织里翻了个白眼:“那我还不如背《心经》。”
  “你会背《心经》?”江临安实实在在震惊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引用自《心经》)
  “竟然真的会背?”
  “我的佛学底蕴深不可测,这遍算老衲超度你了。”
  她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背枯燥的佛经?只是听得次数多了,不知不觉就记住了。
  小时候身体孱弱,没少往医院跑,母亲田凌胆子小,病急乱投医,常常在睡不着的深夜,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念着心经,为女儿祷告,也为自己安心。
  “不要乱讲话,没有避讳。”江临安声音很低,语气并不严厉,反而有些温柔,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宁织里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要避忌的东西太多了,神仙佛祖慈悲为怀,会原谅我的。”然后又警告江临安:“你不准管我,我花了大价钱是要和你开心玩耍的,不是被你管东管西的。”
  江临安难得乖巧:“知道了。”
  他对神明,向来敬畏有余,笃信不足。毛茸茸的宠物,鲜甜的海鲜,刺激的游戏,都是她要避忌的,口无遮拦就口无遮拦吧。
  见他答应得爽快,宁织里忽然站住,提出了新的需求:“江临安,可以帮我摸一下头吗?”
  “嗯?”
  “快,摸一下头顶。”
  江临安收了收手里的绳子,犹豫片刻,然后伸出空余的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
  和刚才强硬地推开她的头不用,他的动作很轻,只在她头顶停留了一瞬,就离开了。
  可就是这一下,让宁织里从头顶到脚底俱是一颤,像开了光。初夏的风忽然变得很慢,把每一寸日光都黏在她身上。
  这正是她想要的摸头杀!可是不是在她戴着光溜溜的帽子,包裹得像个卤蛋的时候……
  她一把揪掉头顶的帽子,甩了甩浓密的秀发:“虽然我是想让你摸狗头,但是摸我的也行。能不能再摸一次?”
  江临安还在半空的手一顿,然后赶紧带着铁柱和趔趄后退两步:“你把帽子戴回去。”
  宁织里上步步紧逼:“再摸一下嘛,我的发质很好的,早上刚洗过。”
  江临安再退就要掉进河里,只得原地蹲下,把两只狗护在怀里挡住。三天以前,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此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两只狗狗似乎十分满意他的怀抱,嗅着鼻子拱来拱去,让他四肢僵硬,强忍着才没跳进河里水遁。
  宁织里见状,不服气道:“你说实话,我好摸还是它们好摸?”
  江临安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她。
  宁织里笑靥如花:“算你懂事。”
  “你脖子红了。”
  江临安见她理解偏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宁织里愣了一瞬,打了个喷嚏,然后罩上帽子,掩面疾奔,沿河跑了一百五十米,才气喘吁吁停下。
  江临安站起身,牵着两只毛团儿慢悠悠跟上去,在离她四五步的地方站定:“你跑什么?”
  宁织里捂着脸,吸了吸鼻子:“我在你眼里还不如狗……”
  江临安哭笑不得:“我没这么说。”
  “那我好摸还是铁柱好摸?”
  “你非要和一只狗比手感?”
  宁织里的脖子开始发痒,脑子里只剩一团冲动,带着鼻音咆哮:“不行吗?难道我精心养护的秀发比不过一个月才洗一次澡的狗毛?”
  江临安敛了笑:“你哭了?”
  “我没有!”
  “那是过敏反应?”
  宁织里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然后又打了个喷嚏:“好像是……”
  江临安赶紧又牵着两只小黄狗退了两步:“你身上有抗过敏的药吗?”
  宁织里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和一板药片。
  江临安舒了口气,指挥道:“你吃了药,把你姐姐家钥匙放在地上,然后去那边的长椅坐好,我把它俩送回去,再来找你。”
  他的话有条不紊,表情威严认真,像个班主任,让人想无条件服从。宁织里点点头,照做了。
  吃了药,她觉得呼吸顺畅不少,忽然想起一事:“你不会趁机把我姐家洗劫一空吧?”
  江临安又好气又好笑:“谢谢提醒。”还能担心这个,看来药起效了。
  “你要是敢,我姐姐肯定会封杀你,你别想在模特圈混了。”
  “知道了,我很快回来,觉得难受立刻给我打电话。”
  实话说,他想退圈很久了。
  江临安把狗狗们带回家,赶紧折返来找宁织里。
  狗狗不在身边,她摘了帽子和围巾,脱了外套,趴在椅背上,看着落进河里的海棠花瓣。春日已尽,海棠树上的粉嫩被浓阴取代,花朵掩在叶中,风一吹就簌簌而落。
  宁织里茂盛的长发垂在肩上,在阳光下反着光,似乎确实很好摸。
  江临安停下了脚步,没有上前,静静看着她。
 
 
第14章 、亮橘
  江临安静静看着远处的宁织里。
  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坐好,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写写画画,中间不时停笔沉思,然后又低头勾勒。她神情认真,连花瓣落了一身也没注意。让人不忍心打扰。
  终于,一片嫩粉的花瓣飘落到纸上,挡住了她的笔尖。她笑了一笑,轻轻拈起来放在掌心,然后一吹,花瓣飞舞在空中旋转,她的目光追随着,一路望进江临安的眼睛里。
  “你去了好久,我还以为你跑路了。”
  “早就回来了,是你没注意。”
  “我在画画,你怎么不叫我?”
  江临安手插裤袋走近,俯下身子:“画什么?”
  他的影子投射在宁织里膝上的画作上,画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花瓣落在他们身上,一如刚才落在她的肩上,显得很温馨。
  “这幅画叫做《美人与狗我都要》。”
  江临安一愣,刚才的温馨感一定是错觉。
  “还难受吗?”
  宁织里耸耸肩:“没事儿,吃了药就好了。唉,又没摸成我的宝贝儿们。”
  “我刚才摸了,也就那样。”江临安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她柔顺的长发:“没有你好摸。”
  宁织里的眼睛弯起来:“是吧?我想也是。只是我看着它们从小长到大,都没抱过它们,感觉愧为小姨。”
  “但你把它们画得很可爱。”
  他拿过那张画,看着上面的自己,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温柔表情。他忽然想起,宁织里画过三次他的画像,都是自己不曾有过的样子。
  江临安忽然心念一动:“可以送给我吗?”
  宁织里面色一僵,斩钉截铁道:“不行。”
  按理说,向来对自己拒之千里的美人朝自己主动提出需求,应该狠狠满足才是。可是宁织里左右权衡,还是觉得不行。
  美人儿是乙方,她也是乙方,而她与美人儿不同的是,她位置摆得很正,也很卑微。
  这张画是画给甲方爸爸的,若是送给了美人儿,自己就不能按时交稿了,这是有损信誉的大事。
  甲方爸爸指明要一张“温柔美男怀抱狗狗笑得一脸宠溺”的画,她想了半天都没灵感,今日见到江临安和铁柱,眼前忽然有了画面,赶紧画了下来。谁知自己才华横溢,画得太好,竟然被模特觊觎。
  她安抚道:“乖,这张真不行,改天我给你画一张更好的。”
  江临安步入社会这么久,早就明白“改日”就是拒绝的道理,他轻轻摇头:“不必。”
  这是宁织里见过最冰冷的表情,完了美人儿生气了。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她小心翼翼道。
  书上说了,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自然是要带他下馆子。
  江临安见她要花钱搪塞自己,毫无兴趣:“狗遛完了,我送你回去。”
  这倒提醒了宁织里:“哎呀不行,才遛了一小会儿,铁柱和趔趄还没完成今日大事呢!”
  江临安面无表情,静静看她找借口不回家。
  宁织里一本正经:“你知道遛狗的首要目的是什么吗?”
  这超出了江临安的知识储备,他没养过狗,但估计和遛娃没什么区别吧。他露出了一个不屑回答的表情。
  宁织里摇摇头:“就知道你不懂,是为了让它们在户外完成排泄。”她从包里掏出一卷塑料袋:“今天它俩能否排除毒素一身轻松,就靠你了。”
  江临安肩膀一抖,本就白皙的面色又白了两分:“你的意思是,让我捡……”他实在说不出那个字。
  宁织里郑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没错,他俩这么可爱,你忍心让它们憋坏吗?我过敏了,只能在这儿等你,去吧。”
  江临安攥着手里的塑料袋,步履艰难地走了。骗子,说好今天的项目是散步,最后竟然让他捡屎。
  宁织里也十分苦闷,本想两人温馨地并肩散步,结果花两千巨款,真的只请了一个遛狗小时工,还惹得美人好大不高兴。
  她想了想,在速写本上翻开崭新一页。
  半个多小时后,江临安生无可恋地回来了。
  只见宁织里背着手,笑意盈盈看着他,那是□□裸的幸灾乐祸。
  “辛苦啦!我给你捏捏肩?”
  江临安面色铁青,拒绝了她,他只想回家洗澡。
  “那送你个礼物?”她从背后伸出手,递给他一张纸。
  纸上画着一张侧脸,深邃的眼窝,挺拔的鼻梁,柔软的唇峰,坚硬的下颌,凸起的喉结,正是江临安。
  画中人的目光几分疏冷,几分桀骜,又有几分散漫,似乎只是闲闲望向远方,心中却皆有定数——和奶茶杯上的那个侧脸画像很像,但线条细致得多。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候的样子。”宁织里扬了扬下巴,对自己的画很满意,对模特的颜值也很满意。
  江临安接过画纸,凝神看着,半天没有出声。
  “你……喜欢吗?”她把手又背到背后,手指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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