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一路开到寺庙后门,李叔笑道:“织里,转眼你也到了求姻缘的年纪,可以求个护身符。”
宁织里摇摇头:“我不信这些,求人不如花钱花心思。”
她下了车,推开禅寺的门。
前院熙熙攘攘,香火缭绕,后院是僧人居住做功课的地方,却是十分僻静。院里古木参天,阻住正午的炎炎烈日,让人不由得心静。
湛云寺的菜地里有一只棕色野兔,本来在偷吃萝卜缨,听见脚步声,吓得眼睛溜圆,两只耳朵警惕地竖起来,随时打算拔腿逃命。
宁织里见了,缓缓蹲下来,轻声道:“你别怕,我不会告状的。”
野兔耳朵一抖,露出茫然的神情。
“相逢即是有缘,要不咱俩商量一下,你给我摸一下耳朵,我帮你拔一根萝卜?”那对长耳朵毛茸茸的,看上去比铁柱的头顶还好摸。
野兔愣了片刻,终于确定她不是好人,后腿一蹬,朝菜地另一头跑去。
宁织里下意识去追,对着它浑圆的小后部哀求:“就摸一下,不要这么小气嘛!”
她起得太急,跑得又太快,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眼见着要扑街。
正在危难之时,一双手在她肘部托了一下,把她稳稳扶住。
宁织里站定抬头,见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虽然气质拒人千里,但五官清晰隽秀,年轻时妥妥的玉面帅哥。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宁织里总是分外和煦,她笑弯了眼睛:“这位大哥,多谢您,不然我没摸着佛系的兔子,就先吃到佛祖座下的泥了。”
男子看着面前一身绿裙的少女,比初夏的嫩叶更有朝气,一双笑眼仿佛能聚拢日光,不禁晃了晃神:“寺里有兔子?”
宁织里点点头:“对呀,我亲眼看见的。这不奇怪,有胡萝卜的地方就有兔子。”
此人出现在寻常游客进不了的佛寺后院,却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容威严有余,慈爱不足,显然不是出家人。
“您也是走后门进来的?”
那人看了看后门,点了点头:“算是吧。”
宁织里耸耸肩,又是一个和爸爸一样,有闲钱没处花的冤大头。他身板笔直,面相富贵,但周身气质生人勿近,大概女人缘不好,看来求的是姻缘。
她面带同情:“祝你找到有缘人,再见。”
法事结束,江临安才看见宁织里的消息,给她回了句恭喜,所以比江一德出来晚了些。
一出门,就看见一个葱绿的少女冲江一德挥了挥手,轻快地走过来,然后对上他的目光,不动了。
江临安皱了眉,她认识江一德?
宁织里瞪圆了眼睛,在这儿都能遇见,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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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葱绿
江一德告别了女孩,正要离开,忽然听得她在背后一声惊喜的叫喊:“江临安!”然后顿住了脚步。
父子俩遥遥对视,目光里都有研究和审视。
宁织里全然不觉,兴冲冲来到江临安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佛寺重地,不要喧哗。”江临安叮嘱道。
待要再说,身后的江一德忽然开了口:“临安。”
宁织里听见那个求姻缘的中年男人叫出江临安的名字,猛然回头。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我有事先走,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了。”江一德率先开口,是命令的口吻。
江临安点了点头:“好,董事长慢走。”
说到公事,江临安变了称呼,反而自在了不少。江一德总是如此,哪怕是今日,也不肯放下自己的生意。
宁织里大脑飞速运转,怪不得这位大哥的气场这么强,原来是是江临安的老板。
书上说了,好的交往对象不仅不仅要提供情绪价值,还好提供社交价值,做男人的贤内助,在外面持重大方有面子。
虽然刚才差点儿扑街影响了第一印象,但她这么可爱,亡羊补牢一定管用。
她露出得体的八颗牙微笑,拽着江临安上前:“我们送您上车。感谢您一直以来对临安的照顾,今天不巧,赶上您事忙,下次我和临安再去拜访您。”
江临安见她一本正经说着社交辞令,十分不适应,把她扯回身后,低声警告道:“好好待着。”
江一德见她举止得宜,一双极亮的眸子却难掩狡黠,不禁多打量了她两眼:“你叫什么名字?”
江临安抿着唇把她往身后掖了掖,冷冷道:“您不是有事么?不要耽误了。”
宁织里从他的窄腰后探出头来:“您放心,我不会影响他发展事业的!我叫宁……”
江临安赶紧向后伸出手,抵住她额头,阻住她想刷存在感的攻势,另一只手给江一德开门,直到送走亲爹,才解开她头顶的禁制。以江一德严谨的作风,若是知道她的名字,定要查个底朝天。
宁织里觉得额头一片发烫,手指轻轻印上去,还能感受到江临安掌心的温度。
“你干嘛挡着我?社交场面我很在行的,我在帮你给老板刷好感度。”
“老板?他是……”
“我看那位大哥人不错。”
两人的声音重叠。
“你叫他大哥?”江临安生生咽下了那句“他是我爸”。
“对啊,刚才我俩还聊兔兔呢。我倒是没想到你签了公司,还以为你是个野模,失敬失敬。千万要和老板处好关系,让他多提携,模特的黄金时间就这么几年,说实话你已经不年轻了……”
江临安无暇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你叫他大哥,却说我不年轻?”
宁织里一本正经地点头:“你们老板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比我爸年轻多了,不叫大哥叫什么?他长得也好看,年轻时不会也是模特吧?”
眼见着江临安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宁织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有美人愿意听见金主说别人好看。
她赶紧找补:“哎呀你跟他比什么?人家已经是董事长了,又不靠脸吃饭。”
然后江临安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谁也比不上你的好看!”宁织里赶紧开启无脑吹捧模式。
江临安面色冷淡:“不会说就别说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考试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你又不理我,就顺路来逛逛。”她说罢体贴地点点头:“我懂,要陪老板嘛,男人事业为重,我不会生气的。”
江临安几乎咬着牙:“那真是,多谢体谅。”
“对了,你们老板是不是没有结婚?”
江临安眯了眯眼睛,想到亲昵的“大哥”称呼:“你休想,他儿子都比你大。”
宁织里一脸不可思议:“难道我看错了?我看人很准的,他一脸孤家寡人相,我还以为他是来求姻缘的。”
江临安静默了,悼念亡妻,追思故人,和求姻缘也差不多吧。
“你看人可真准。”他由衷感叹。
“你们老板贵姓?”
“姓江。”
宁织里双手一拍:“太好了,你们是本家!你可以用这个和他套近乎,不然你干脆认他当大哥好了。”江不是个少见的姓,宁织里不疑有他,开始出谋划策。
江临安抬头看了看天:“你不如让我认他当爸爸。”
宁织里一脸欣慰:“我正是这么想的,只是怕你不肯。你悟了,人行走社会,难免低头服软。你对我这个金主爸爸飞扬跋扈也就算了,对给你交社保的老板还是要恭敬些。”
“嗯,他是我亲爸。”
“你这么想就对了!”
三分钟之前,江临安在湛云寺后院见到宁织里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隐瞒身份并非他的本意,既然今日碰见,他们之间荒唐的契约也该结束了,谁知当他亲口说出客观事实,宁织里竟一个字也不信。这场闹剧还得延续,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是失落还是庆幸。
“施主,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要共进午餐?”
“可。”
“你开车了吗?”
“我坐江总的车来的。”
“来,上姐姐的车!”
宁织里带江临安来到自家宾利前,李叔下车为她开门,目光却在江临安身上逡巡。
“小小姐,这位是……”李叔换了夸张的称呼,提醒她这句话是替宁氏夫妇问的。
宁织里压低声音:“一位朋友,顺便带他回城而已,不用向宁总汇报了吧?”
李叔微微一笑:“我懂,我也没带你来过湛云寺。”
“一言为定。”
江临安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有些疑惑两人仿佛亲人的熟稔。江家也有司机,而且陪自己的时间比父母都多,可他从不曾这样亲昵地和自己交谈。
“上车吧,江少爷。”宁织里为他扶住车门,笑意盈盈。
“这种事不该你做。”他轻轻捏起宁织里的手腕,放到她身侧,为她挡住车顶。
宁织里感动得热泪盈眶:“湛云寺真是个宝地,你又悟了,你终于有做乙方的自觉了!”
江临安面色微冷,把她塞进了车里。
“我考了九十五分!”宁织里终于想起自己还没炫耀自己的成绩。
“很厉害。”这是句真心话,前天她还把禁止掉头当成禁止左转,今天就能通过考试,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
“等我拿了驾照,天天开这辆车去接你,你就不用龟缩在你的小碰碰车里了。”
宁织里兴致勃勃画饼,李叔一阵猛咳,提醒她不要太过分。
江临安也轻轻咳了一声:“我换了辆车。”
他被唐清撞坏的车终于修好了,再也不用屈就在那辆娇俏的小车里。
宁织里露出屈辱的表情:“买车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付钱的!一部分……”
李叔闻言,十分担忧,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答应不向宁总汇报是不是太草率了。
“二手电动车,没花多少钱。”
他对开什么车并不在意,当初唐清嗜车如命的丈夫觉得电动车始终不够劲,把入手没多久的特斯拉转手给了他,价格嘛,和他的身价相比,确实不算多。
宁织里咬住嘴唇,心疼道:“小电驴?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风吹日晒?晒黑了可怎么办?”
江临安想起她的保持美貌条款,微微侧过身,一脸抗拒:“不用你管。”
“当然了,你晒黑了也别有一番风味,姐姐只是心疼你。”她从包里翻了翻,掏出一瓶贵妇品牌防晒霜,塞到他手里:“天气热了,注意防护。”
心里想得却是,如何既不伤害他的自尊心,又能给他加点零花钱打车呢?
***
江一德没有回公司,而是去了舅哥唐劲松家。
唐劲松见到他,心照不宣地让进了门。今日是妹妹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江一德在湛云寺做完法事都会来和他喝几杯叙旧。
今日唐清也在,她向来畏惧这位威严的姨夫,也交流甚少,于是一改往日的活泼,叫了句“姨夫”就乖乖静坐一旁。
江一德却主破天荒地主动找她攀谈:“小清,你最近和临安见过吗?”
唐清吓了一跳,心说姨夫莫不是知道自己撞坏江临安车的事了?她小心翼翼陪笑道:“临安年少有为,他工作忙,不像我无所事事,也就偶尔能见面。
江一德略一沉吟,问道:“他最近有没有交女朋友?”
唐清听了这话,手里的水杯差点儿掉在地上。依姨夫严谨的性格,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可是江临安?交女朋友?
他过去二十七年,不是好学生沉迷学习,就是好继承人沉迷工作,任由一茬一茬的姑娘往身上扑,就是不为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性冷淡。
“没、没听说。”八卦之火使她声音微微发抖:“姨夫何出此言?”
“今天在湛云寺遇见一个女孩子,临安带她去看斯艺,大概关系匪浅。他身边的女孩子,有没有一个姓宁的?”
唐清放下杯子,双手一拍:“有!”
宁不是个大姓,唐清偏偏知道一个。
“他的高中班长就姓宁,叫宁知梦。”
“知梦。”江一德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目光失了焦。
唐清何曾见过他这个样子,一脸疑惑地看向父亲。唐劲松倒是一副了然的表情,能让他这个妹夫露出这种表情的,只有他已逝的妹妹。他叹息着摇摇头,可惜,她去得太早。
半晌,江一德回神:“小清,你劝劝临安,少年同窗挺好,他要是喜欢那个女孩子,就早点定下来,他也不小了。”
唐清一整个震惊住,江一德对完美的江临安都动辄斥责,怎么会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如此满意?她胡乱点点头,逃离现场,赶着向江临安通报这个大新闻。
唐劲松给江一德斟了杯茶:“你怎么忽然对临安的终身大事上了心?我还以为你不急呢。”
江一德缓缓呷了口茶:“劲松,你记不记得,斯艺小时候和家人出去露营,逮了一只野兔回来,天天追着它跑?”
唐劲松听他提起这个,忍不住笑了:“当然记得,她古灵精怪,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带,还当做宝贝,我们一家人可没少吃那只兔子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