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消息适时发来,语气却是成熟大气:“事情顺利吗?不要和江总拧着来,下次我陪你一起去拜访他,联络一下感情。”
刚刚浇灭的怒火一下子又燃了起来,他恨恨地发了几个字:“你永远也不要见他!”
一分钟后,宁织里转来6666块。
备注【别气别气,一点心意。】
***
第二天,江临安又没上班。
过去三年,这事极少发生,但最近几天,可谓屡见不鲜。来汇报工作扑了个空的陈晋撇撇嘴,这人肯定是谈恋爱了。
今天江临安没有兼职邀约,没去公司,单纯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一德,决定缓一天再说。偏偏宁织里一直缠着他,提醒他昨日的羞耻。
他没有收下自己的心意,宁织里十分忐忑。她没做过生意,但宁家一家子都是生意人,血液里的直觉告诉她,乙方收钱不积极,八成是巴结上了别的甲方。
她心急如焚,每隔五分钟就给他发一条消息。江临安心烦意乱,干脆丢下手机,出门跑步。
宁织里久久得不到回应,画画也静不下心,频繁看手机。
春晓见了十分纳闷:“你不是向来一画画就入定吗?今天怎么心不在焉?”
宁织里想到春晓男友不断,决心向她取经:“我有一个朋友,她在追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神。有一天她偶遇了男神的老板,随便聊了几句,然后男神让她以后再也不准见他老板,就杳无音信了。你说是怎么回事?”
春晓一边调色一遍道:“这还不简单?你惹恼了男神的老板,影响他仕途了呗。”
宁织里迷惑不解:“可是他老板看上去和颜悦色的,不像生气的样子啊。这是我朋友说的!”
春晓直接忽略了她的最后一句,摇摇头道:“你呀,太单纯了。老板们表面和气,心里可记仇呢,要不人家能成老板呢?全靠演技。”
“那该怎么办啊?我是说我朋友,该怎么办?”
春晓露出过来人的表情:“消除影响,重归于好。”
宁织里执行力很强,立刻找到姐姐,问她认不认识江临安的老板江总。
宁知梦惊得纤体一震,声音也因激动而颤抖:“你、你怎么知道江总?江临安告诉你了?”
“那天在湛云寺遇见了,我好像把他惹恼了,连带着把江临安也惹恼了,我得去道歉。”
听说江临安的爸爸十分严肃古板,宁织里不入他的眼也很合理,但自己的妹妹认识江临安才几天,怎么能做小伏地去讨好家长?
宁知梦冷脸道:“江临安还有脸恼?搞定江总是他的事,为什么要你出面?咱们家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这有什么需要咱家同意的?”宁织里一脸茫然:“万一因为我,江总把他雪藏了怎么办?他年纪不小了,以后我出了国,他连工作都接不到,怎么养自己?”
宁知梦也茫然了。她的妹妹,是真傻,但凡百度一下,也不至于替人数钱。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是他的甲方爸爸,总得让他吃得上饭。你到底认不认识江总?”
宁知梦扶额:“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宁织里挥了挥手:“那你还不如我,我好歹还见过。”
宁知梦一生要强:“不过……下周的国际时装周,他说不定会去。”
宁织里立刻双手合十:“姐姐,求票票。”
宁知梦舒服了:“看我心情。”
“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要得寸进尺。”
“不能让江临安走你的秀吗?让他在江总面前表现表现。”
“不可能!”宁知梦拒绝得十分干脆,开玩笑,万一江总真的去了,看见儿子在台上走猫步,怕是要当场急救。
***
江临安没脸见人的这天,Mistory主编Amanda到□□协调母公司资源支持,顺便邀请江一德参加下周的京城国际服装周开幕式。
国内的时尚行业起步较晚,五年前时装周刚办的时候,还是个草台班子,知名品牌设计师根本不屑一顾。Amanda作为时尚界有名的社交女王,动用了不少资源,请来了大咖撑场面,又加上上面重视扶持,才一年年发展起来,Amanda和《Mistory》作为联合主办方,也声名斐然。
江一德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以前从未参加过,不过今年是五周年庆典,Amanda知道自己的资源都是江氏给的,希望能找个有力的靠山出面,让大家看看她的后台。
江一德欣赏Amanda的进取心和能力,当年一手把她从小编辑提拔起来,算是她的伯乐,所以多聊了几句。但没一会儿,秘书就进来提醒江总五分钟后要参加会议。
Amanda极有眼色地站起身,掏出最新一期《Mistory》放在他桌上:“请江总有空指正。”
《Mistory》只是江氏业务的一小部分,他也不虚与委蛇,直言道:“我对时尚一窍不通,我相信你的眼光。”
Amanda粲然一笑:“多谢江总信任。您可以拿给临安瞧瞧,上面还有他同学的专访呢。”
她知道江氏父子关系淡漠,而两人都不是会主动亲近别人的性子,体贴地为亦师亦父的江一德找好了攀谈的借口。
江一德听到“同学”二字,心念一动,面上却不显,状似不经意问道:“哦,什么同学?”
“好像是高中同学,一个叫宁知梦的新锐设计师,很有才华。”Amanda翻开内页,里面有对她的文字采访。
江一德瞥了一眼,拿在手里:“对了,你说的那个时装周,她会去吗?”
“那是自然,她的品牌追幕有一场大秀。”
会上,坐在上首的江总罕见地不太专心,而是一直低头看最新一期《Mistory》。
与会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纷纷猜测这是什么风向。是Amanda又要提拔了,还是公司要往时尚板块发力了?
江一德越看,对宁知梦越满意。
她学历不错,头脑聪明,设计的服装简洁又不失艺术感,对犀利的问题还会用恰到好处的幽默化解。看上去像个知性独立的女人,难得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在佛寺后院里兴冲冲追兔子。
可待看到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眉头锁了起来。
【请问你和男友有结婚计划吗?】
【等我设计好自己的婚纱就结婚,我们交往多年,相处模式和老夫老妻差不多,急需一场婚礼带来新鲜感。】
江临安一周有六天都加班,这个交往多年的男友自然不是他。
怪不得昨日那么激动,又不肯承认自己喜欢,原来心仪的人已经有了结婚对象,太可惜了。他的儿子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没想到在感情上栽了跟头。
众人见江总翻到一半忽然面色凝重起来,心里为Amanda捏了一把汗,看来她升迁是无望了。
江临安跑步回来,手机里有上百条未读消息,九十九条来自宁织里,一条来自江一德。
他略一犹豫,先点开了江一德那条。
【多吃饭。】
?
江临安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骂他吃饱了撑的管自己的闲事,还是饿到头脑发昏口不择言?
就这样,来自父亲对失恋的儿子朴素的关心和劝慰,被曲解成了一句骂人的话。
再点开宁织里的对话框,全是表情包。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
【喂?有人吗?】
【我错了,下次还敢】
【可怜巴巴】
……
最后一条,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两张京城服装周邀请函。
【下周五有空吗?】
作者有话说:
宁知梦:全世界都知道我妹妹在谈恋爱,只有她自己以为在泡小白脸
第19章 、洋李紫
江临安看到国际服装周的邀请函, 如临大敌。
因为他前日也收到了两张,而且是VVIP,是Amanda给的。
作为联合主办方《Mistory》杂志的母公司副总, 这样的邀请函他每年都收到,但他只去过一次,和其他所有无聊的聚会一样,觥筹交错,相互吹捧, 争奇斗艳,没有什么意思。
而且如果他去了, 就不会是模特江临安,而是小江总。
【没空。】
宁织里收到江临安的消息,虽然是拒绝的话, 还是兴奋地跳了起来——他终于回信了,四舍五入就是重归于好了。
【要忙什么事?】
【工作。】
宁织里也不恼, 他没空,自己也可以去。偷偷摸摸就把好事做了, 更显得她崇高无私又低调靠谱。
【那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坐公交车?】
【去哪?】
【随便。】
她只是想坐公交车而已, 至于去哪里, 她无所谓。
江临安不理解,他从来不做这种浪费时间漫无目的的事。
【为什么要坐公交车?】
【没什么,只是我从没坐过而已。】
江临安觉得不可思议,她没做过的事可真多,比自己还多。
宁织里又说:【昨天吃完饭就想和你一起坐公交车的, 结果你有事先走了。委屈·jpg】
他叹口气, 算了, 反正今天是翘班的一天。
【等我一小时, 我冲个澡。】
【我欣赏你的敬业,但也不用为了见我刻意洗香香啦,你本来就很香,自信点。】
江临安满头黑线:【我刚跑完步。】
【好巧呀,我也刚吃完小蛋糕。】
江临安是个善于自省的人,试图跟棒棒糖讲逻辑,是他的错,宁织里的脑回路大概还没有棒棒糖上的花纹多。
两人约在公交站见面。
宁织里穿了一条洋李紫的连衣裙,长发垂顺地披在肩上,小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对紫色流苏长耳坠,吸引了不少候车人的目光。她全然未觉,专心研究着公交站牌。
江临安远远就看见了她,她永远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想注意不到都难。
“抱歉,我来晚了。”他似乎总是让她等。
宁织里看了看表,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五分钟,抬头一笑:“不晚,是我太早了。”
头一低一仰,长流苏耳坠摇摇晃晃,反射着细碎的阳光,十分耀眼。
宁织里上身倾过来,鼻尖靠近他胸口,深深吸了口气:“你真香。”
皂香混合着雪松气味,比往日多了分柔和清新,不像山林,更像草地。
暧昧的姿势,露骨的话,候车的大爷大妈纷纷咋舌,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知羞。
偏偏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单纯至极,仿佛闻的不是刚沐浴过的男人,而是一朵花、一片叶、一块石头。
江临安偏过头,用一指把她推开:“别闹。”
宁织里一脸茫然:“我没闹啊,我是认真的。我决定收回之前的话,你洗过更好闻。”
背后的大爷大妈伸长了耳朵,窃窃私语。
江临安耳后发烫,压低了声音:“别说了。”
宁织里还要再说,正好一辆公交车进了站,江临安如释重负:“车来了。”
她回头一瞧,开心道:“这正是我想坐的那一辆!是双层的!”然后蹦蹦跳跳朝特2路公交车中间的门走去。
江临安下意识拉她,可她穿得太少,竟然无处下手,只得轻轻抓住手腕:“错了,前门上车,后门下车。”
宁织里低头看了看那只修长的玉手,感到手腕的静脉血流欢快了许多,一脸崇拜道:“你连这都知道,好厉害!”
被她堵住车门的下车大妈当场翻了白眼,现在的女孩子对男朋友的要求这么低了吗?
江临安牵着她来到前门,不放心地问道:“你有公交卡吗?”
宁织里自豪地掏出手机:“什么时代了还用公交卡?我有APP好么,我做过攻略的!”
“你真棒。”江临安掏出大学时代用的公交卡,在读卡器上滴了一下,终究是他落伍了。
非早晚高峰时段,车上的人并不多。宁织里在车厢里扫了一眼,就要上二层。
江临安几不可见地面色一僵:“一层挺好的。”
“二层视野好!”
她踏上阶梯,裙角被空调吹得振翅欲飞。江临安一个跨步横在楼梯侧面,挡住了一层乘客的目光,抓着栏杆的手因用力而发白。
宁织里率先在第一排的靠窗的座位坐好,等了半天,才见江临安缓缓走上来,嘴唇紧紧抿着,面色也不太好看。
“快来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偏偏是这个位置,三面环窗。江临安沉着脸坐下,低头假装看手机。
宁织里见了,一本正经道:“正好,你快把钱收了。上次你没收钱,我一晚上都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有种逃单的罪恶感,而且我要是在一家餐厅逃过单,大概这辈子都不好意思再去了。快收下,我们才能快乐的玩耍。”
餐厅?他对她来说是餐厅吗?吃完饭起身就走的那种?江临安忽然带了点情绪,熄灭了手机屏幕。
宁织里一愣,忽然泫然欲泣:“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了新主顾了!”
“我没有……”江临安下意识辩解。
“那你为什么不做我的生意?你是不是跟别人签了排他性条款?她比我好看吗?是不是那个王醒然?”宁织里一连串发问,越问越觉得确有其事,伤心起来。
江临安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王醒然跟这事有什么关系。他摇摇头,此人的脑回路大概是个莫乌比斯环,想着想着就不知道回到哪了。
“真没有,我就你一个。”话是无奈的语气,可内容怎么听怎么暧昧。
“真的?”
“真的。”
“那你怎么不收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