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良夜——湛夏
时间:2022-07-12 06:52:01

  海城的气候经常湿润到第二天醒来玻璃上附着一层清晨的露水。她没买吸湿器,没买消毒箱,家里连个正儿八经的柜子都没有,毛巾和厨具只要在空气中放置几天就会发霉。
  当她忙碌了一整天,打算用家里现有的食物做顿便饭,吃上两口热乎饭时,总是会猝不及防地看见变质的食物,被终年潮湿的气候突如其来地打败,然后开始饥肠辘辘地被迫清洗。
  满心辛酸与疲惫。
  不夸张地说,这种时候只要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她就毫不犹豫地跟谁走了。
  孔峙也行。
  拒绝他以后她经常在本地的新闻频道看见他。
  他喜欢穿不同款式的黑色西装,一眼看过去,每条新闻里他穿的似乎都是同一件,只有她这样仔细端详他的才能发现细微的差别。
  比之她的狼狈落魄,孔峙志得意满。
  新闻的标题都是正面的。
  政府领导来德世考察了、德世进军新兴产业了、德世的商业版图又扩张了……
  风头无两。
  换个领域依旧风生水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告诉所有人,他们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回忆,但在理智的掌控下生生忍住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们……他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第五十四章 
  海城没有过腊八节的习俗,但这年头互联网发达,节日不分地域。
  腊八节这天,颜乔给自己煮了一碗一人份的腊八粥,把节日的仪式感拉满,好让枯燥的生活不那么乏味。
  她正一边吃粥一边观看着做家常菜的教学视频,手机突然接收到出版编辑的来电,把播放到一半的视频掐断了。
  颜乔放下碗和勺,接通了电话。
  出版编辑当即开门见山地问:“热搜是怎么回事?你给自己买营销了吗?”
  颜乔哪有钱给自己买热搜,又怎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被问得一脸懵:“什么热搜啊?”
  “你自己……”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出版编辑直接简明扼要地跟她说明情况,“一夜之间几乎整个文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推你写的书,仓库里的存货现在已经卖光了,我们想跟你继续合作。加印的合同我给你拟出来了,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那我看一下吧……”颜乔顺着她的话茬说。
  编辑似乎没料到她真的要仔细看合同,愣了愣,“嗯”了一声,催促道:“尽快看,最好今天上午就能把这件事定下来。我们主编催得紧,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找你。”
  上一次合作还算愉快,颜乔没有纠结于对方的态度,表示理解:“我知道。”
  这通电话一挂断,就又有一个陌生号码给她打来电话,为的也是和她谈合作,问她签给上家出版社的版权什么时候到期,再版的版权能不能提前买。
  颜乔记得这本书刚发行上市的时候,销售数据十分惨淡,卖了一年还能在线上买到,扑得一塌糊涂。
  怎么时隔一年,突然被抢购一空了?
  颜乔马上去看了一眼热搜榜。
  她的代表作《只要时光不朽》被顶到了热搜第三,前面两个热搜都是影响恶劣的社会事件。
  点开营销号的评论区,网友的发言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问她是谁的,还有一类是夸她的,双方谁也不服谁,发展到最后,开始拿她是否即将出新书、是不是在为新书造势来打赌。
  说实话她火得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理由。
  和她这本书一起火的还有书里的某句话:只要时光不朽,我就不可摧。
  其实如果把这句话单独拎出来,谈不上有多惊艳,非要结合语境和她写进散文里的故事才能在引起共鸣后有所感触。因此有不少人刻薄地说她火得蹊跷,还没他们高考时写的命题作文写得好。
  不管这无妄之灾透着多大的酸味,总而言之,喜从天降。
  从这天她得到一笔数额庞大的巨款后,她这朵鲜花就被刺在锦绣上,打开了财路,前途不可限量。
  很快颜乔就轻而易举地赚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一百万。
  有出版社帮她宣传包装,她没怎么耗费心力就摇身一变成为了畅销书作家。
  短短一周,她已经算得上小有名气。
  各大媒体争相采访,让她受到了央视的关注。
  无异于是在火堆里添了一把柴,越烧越旺了。
  颜乔有钱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先买房,而是她心心念念的要把欠孔峙的债连本带利还给他。
  于是她在跟孔峙闹僵后的这么多天以来,主动联系了他,问他要银行账号。
  换作其他人,收到一个一块钱的红包也是会秒收的,可到了孔峙那儿,连还他一百万这么劲爆的消息都能石沉大海。
  颜乔也不知道他是在跟她赌气,还是不好意思收这笔钱。
  年关将至,年终总结和年终奖金纷至沓来,打工人们在辛苦忙碌后终于迎来了盛大的狂欢,颜乔的朋友圈陆陆续续被各种年会Party刷屏。
  她列表里所有好友的数量加在一起统共不到一百个,无非是日渐生疏的同学、因为工作关系只说过一两句话的同事,还有就是通过各种途径差点成为情侣的异性。
  其中一大半都对她隐藏了朋友圈,或者压根不爱发,剩下那几个异性前前后后都脱了单,奉女朋友之命配合地秀恩爱,被她给屏蔽了。
  所以她的朋友圈页面基本要隔一两天才会变动。
  德世年会当天,相关的朋友圈直接霸屏了。
  有人拍大手笔的现场布景,有人晒自己在活动中抽中的奖品,有人秀会场里茶歇甜品。
  就连一百年都不发一条朋友圈的孔峙也发了条官方的废话:感谢各位这一年来的努力。
  他之所以依然能出现在她朋友圈页面里,就是因为他是她列表里的所有男性中,唯一一个不在朋友圈里秀恩爱的。
  可他居然更新了朋友圈却不回她消息……
  颜乔气得不行,决定亲自去公司堵他。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公司里有熟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在颜乔的软磨硬泡下,前同事心一软就放她进公司了。
  前同事刷自己的卡帮她开了闸门,刷了电梯的楼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到时候孔总要是追究起来,你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颜乔郑重其事地许下承诺,绝不出卖革命同志。
  一年过去,总裁办已经不是覃琳的天下了,也换了一些新鲜血液,颜乔看见了几个生面孔。
  她到达孔峙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孔峙正关着门跟分公司的管理层开视频会议。
  她是带着还钱的目的来找他的,不是专程来无理取闹的,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等了他半个多小时。
  就在她腿站麻了,弯腰捶腿肚的时候,孔峙打开了门,二话不说将她拽了进去。
  他锁上门,就近将她抵在门板上询问她的来意。
  灼热的吐息仿佛从火焰山采来的,喷薄在她白净的额头上,颜乔浑身不自在,却无处可逃。
  他像是在戏弄她一样,她迈左脚他就出右脚阻拦,她挪一寸他就跟一寸,逼得她无助求饶,颤巍巍地说:“我只是来还钱的。”
  孔峙眉眼凌厉,咄咄逼人地问:“我允许你还了吗?”
  这……
  还他钱也要经过他的允许?
  他怎么这么霸道不讲理!
  孔峙拽住他的领结,缓缓扯动他的领带,修长的十指灵活得动了两下就将领带完全解开。
  湛蓝的格纹领带散开后如同一根柔软的丝带,他将领带攥在手中,一手抓住她的一只手腕,慢慢将其并拢在了一起,气定神闲地回忆起往事:“那天你跟人学了怎么打领带,兴冲冲地来找我,我当时正跟客户打电话,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一把扯开,在那儿摆弄了半天,成品也不见一个,就半途而废,被同事叫走了。我兀自观察了半天,总算看出你打的是温莎结,当时就想教你怎么打半温莎结的。”
  他手上不停,一丝不苟地一点一点将她的双手绑缚起来,微微一笑,“就像这样。”
  颜乔忽然觉得不寒而栗,吞吞吐吐地问:“你要干什么……”
  孔峙面无波澜地说:“我怕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肯听,再莫名其妙给我一巴掌。老实说,你这手握着软,打在脸上还挺疼的。”
  颜乔:“……”
  有必要这样吗?
  “我保证不打你,你给我松开……”颜乔讪讪地说。
  “你的保证没有一点用了。”孔峙冷漠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曾经你还保证一定会忠诚于我,可前阵子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厮混在一起,我认为那就是背叛。”
  “我那天说的是气话,我没有和他们在一起。”颜乔不服气地嘀咕,“谁让你先气我的。”
  “那恭喜你,你成功了,我很生气。”孔峙如实将自己原本的计划和盘托出,“我本来是打算让朋友去试探你的,要是你触碰到我的底线,就不要你了。但想了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并不想让第三个知道。况且我要你,你背叛了我我也要你,我要你属于我,也只属于我。”
  颜乔眼底无端涌出热泪,娇嗔地埋怨道:“你又这样,又想对我用强。那晚,那晚就是这样。”
  提到那个永恒的夜晚,孔峙的眸里竟然流露出些许温柔,捧住她的脸,颔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喃着告诉了她一个秘密:“那天晚上吗?那天晚上我是可以忍住的,可是你求我留下爱你的证据。”
  颜乔忍不住嗫嚅:“这是临时编来诓我的谎话对不对?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
  孔峙叹了口气:“因为我一直在后悔,后悔不该在你六神无主的时候对你发脾气,也就不希望在你最难堪的时候让你再自责。”
  他说出的真相并没有超出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她心里是有相似的预兆的。
  她就知道,在酒精的作用下,对他的渴慕是藏不住的。
  她当时那么心悦他,不可能不缠着他诉说钟情。
  那天晚上是她自愿的,不是他强迫的。
  他在她身上留下的也不是令人耻辱的痕迹,而是他爱她的证据。
  颜乔想到这里,泣不成声。
  孔峙用两根手指覆在她粉樱色的唇瓣上,捂住了她的嘴,“嘘”了一声:“别哭,你哭这么漂亮,我怕一会儿你受不住。”
  颜乔倏然抬眼望向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已然被他捆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丧着脸娇滴滴地叫他的名字。
  “孔峙……”
  孔峙和她四目相对,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睛,忍俊不禁地将她打横抱起:“好好追你你不要,敬酒不吃,那就只有喂你吃罚酒了。”
 
 
第五十五章 
  颜乔就说呢,怎么以前给孔峙当秘书的时候经常进去找他签字发现他人不在,过了一会儿却见他神出鬼没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原来他的这间办公室别有洞天,墙后还有房间。
  隐藏的房间是孔峙累了用来小憩的,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可折叠的衣物架。
  深蓝色的玻璃窗是被金属架撑着的,下沿朝窗外支出去。
  明媚的阳光投射在地板上,将狭小的房间烤得暖洋洋的,偶尔刮进来的寒风也失去了原有的凛冽。
  颜乔被孔峙抱到床上放着的瞬间,紧张不已地说:“现在是白天。”
  话音刚落,孔峙转身利落地拉回了窗。
  通过改变窗户颜色的深浅可以调节室内的明暗度,孔峙将房间里的光线调得非常昏昧,避重就轻地笑着说:“谁叫你白天来的?”
  说得好像是她不该白天来似的。
  说话间,孔峙已经脱下了西装,随手放在一旁,开始慢条斯理地挽袖子。
  里面的衬衫是不易生褶且能折出形状的材质,卷了两层便妥帖地卡在了他肌理匀停的小臂上。
  颜乔是眼看着他坐下来的,却没想到床垫这么柔软,随着他的着落骤然凹陷下去。
  失重下沉的感觉让她心底蓦地一空,像突然从云端跌落,她惊叫了一下没叫出声,犹如一枚落水的哑炮,只溅起一簇水花。
  孔峙倾身抬起了略带弧度的下颌。
  颜乔还没来得及细看他的面容,她的唇便被他迅疾地衔住,迎来了暴风骤雨般的热吻。
  她舔不到自己的齿尖,只能触碰到一片泥泞的沼泽。
  黏糊糊的嘤咛被封死在喉间,化为了勾人遐想的“唔唔”声,连同舌畔的空气一起,悉数被他吞进肚里。
  她的城池不是被一举拿下的,而是一点点沦陷的。
  他在疯狂地掠夺后又仁慈地施予,让她在接近窒息的临界点得以喘息。
  欲罢不能。
  孔峙松口后,她甚至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唇,情不自禁地回味。
  孔峙见状低笑,温热的手指沿着她的脊线滑过,穿过她的针织衫,捏住了她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语气促狭而充满了愉悦:“流汗了。”
  冷飕飕的空气席卷了她的后腰,冰得颜乔一哆嗦,汗毛自然而然地竖起。
  “是冷汗。”
  孔峙收回放在她颈后的手,撩起了她的裙子,灵活地挑开了她打底裤的扣子,随后里层的连袜裤也被褪到了膝弯。
  “宝贝,你好白。”
  白得像一块没有瑕疵的璧玉。
  颜乔循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看见了白得像牛乳的雪肤。
  白皙细滑,在幽暗中白到发光。
  终日关起门来写稿,她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她心中只惦记着一件事,抬眼问他:“给我解开行不行?”
  “好啊,悉听尊便。”孔峙说着假装误解,解开了她的内衣扣。
  颜乔急了:“我是说手。”
  孔峙一笑,扯开了她手上的半温莎结。
  颜乔刚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听到了“哗啦”的一声,是皮带扣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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