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就被他翻了个身,不由得发问:“你干嘛呀。”
孔峙说:“让你心无旁骛地感受我对你的思念。”
颜乔小声说:“可是我想看着你,也想抱着你。”
孔峙遵从她的意见将她翻了回来,看着她秋水涟涟的眼睛,眼底掀起了风暴和巨浪。
他伸手抚摸她嫣红的唇瓣,将她唇上残余的唇釉转移到自己的指腹上,露出深而质朴的原貌。
似乎在告诉她,他爱的不是庸脂俗粉这样鲜艳的染料,不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是她,就是她。
他温柔笑着,低声呢喃:“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能让我发疯。”
不是“你知道吗”,是“我就知道”。
意味着也是事到临头,快要肌肤相亲的时刻,他才深切地意识到心间熊熊燃烧的迫切和心意。
一个“只有你”排除了替代品存在的可能,“发疯”是他对为她着迷而陷入痴狂状态的概括。
颜乔觉得自己的心在被他流露出的爱意缓缓填满,再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摇摆不定的犹豫、爱恨未卜的焦虑、已知而未至的忐忑、猝然失去的惶恐。
她陷入当下浓烈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迷乱间意识逐渐模糊,厚重的衣物不知所踪。
他被她像稀世珍宝一样抱在怀里,在爱河上驾起一叶扁舟,偏往漩涡处行。
狂风暴雨下,雨打浮萍,船只颠簸,桨不停就上不了岸。
颜乔看着孔峙在自己的视野中心摇颤,忽生一念,重拾旧称:“先生。”
孔峙闻声一滞,将她抱得更紧,眉梢一扬。
颜乔笑得甜蜜,也不言语。
见她的头发都湿透了,孔峙用手帕耐心地给她拭去额间的汗渍。
颜乔精疲力竭地瘫在他的床上,看着他伺候着自己穿衣服,特别想今后都跟他在一起生活。
孔峙神清气爽,哪还有半点病怏怏的样子。
颜乔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撅着嘴怨道:“骗子。”
孔峙不明所以:“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生病了。”颜乔说完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准确,换了种说法,“你跟别人说你生病了,让别人跟我说你生病了,害得我以为你生病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你到底生没生病。”
她说得跟绕口令一样,惹得孔峙笑起来:“你不是说我是死是活和你无关吗?不是说我死了你可以找健康的大活人吗?我生病怎么害你了?”
颜乔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不想和他辩论。
孔峙招惹了她又来哄她:“好了好了,我是病了没错,没骗你,是熬夜引起的低压高,一直是这个病。”
“你怎么又开始熬夜了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用吗?”颜乔表面埋怨,实际上心疼到无以复加。
她想孔峙一定也是这样的。
很多时候分明都已经心软了,还要说些口不应心的话来撑面子,看似是折磨对方,实则是在折磨自己。
孔峙叹气:“怎么够用,尤其是没了你以后,每天都要累死了。”
他这并不是在卖惨。
事实如此,他只是实话实说。
颜乔就当他是在表扬她的工作能力,心花怒放却不形于色,学着他说“别指望我给你还钱”的冷酷样子说道:“别指望我回来给你当助理。”
孔峙宠溺地说:“你不愿意我当然不勉强,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权利。”
他像这样转性,还深谙告白的话术,她完全不知所措了。
颜乔检索着他亏欠她的点,觉得杀伤力最大的还得是忽冷忽热。
归根结底是她太在意他态度了,其实没必要那么在意的。
她也想让孔峙体会一下她的感受,故意在和他欢好后冷落他,冷漠地挑衅:“你也勉强不来。”
孔峙看了她一眼:“哪次没让你心甘情愿?”
这人真讨厌。
颜乔口是心非地嗔怪道:“合该累死你。”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帮他把能干的活干了一点,让他能腾出点时间给自己。
孔峙端详着她认真的样子,微笑着问她:“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吗?”
颜乔没好气:“总是分文不取地给你做苦力。”
孔峙笑吟吟的:“错了,喜欢你不知道喜欢我哪点,让我有了可以施展的空间。”
第五十六章
颜乔是个很较真的人,不管中途出现什么插曲,她来干什么的,就一定要把这件事干了再走。
她是来还钱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钱没还,怎么罢休?
刚穿好衣服她就急着还钱,结果“还钱”两个字一说出口,孔峙就睨过来,一边一丝不苟的扣着西装扣一边说:“知道睡完给钱是什么意思吗?”
颜乔顿时难为情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本来就是来还钱的。
“那是什么意思?”孔峙熟练地扣上了袖扣,“再跟我提钱,我就收利息。要么你就一分不给,要么连本带利地还,我不喜欢那些中间地带。”
他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天底下的规矩哪有这么定的。
明明可以择中处理,他非要走极端,简直是无理取闹。
颜乔被他气哭,声泪俱下:“你喜欢,你不喜欢,你希望,你不希望,你的意志永远排在最前面,那我的感受呢,你在乎过吗?你在乎吗?你没有在乎过,也不在乎。脱了裤子叫人家宝贝,满腔柔情地哄,提上裤子就变了一个人,冷冰冰地拿强权压制。我怎么就原谅了你,傻乎乎的不计前尘了呢?”
“哎呦,喜欢听我叫宝贝我叫就是了,你是水做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孔峙话虽敷衍,面容却是带着笑柔情似水。
这是叫不叫宝贝的事吗?
那么腻歪的称呼,她才不稀罕。
颜乔一把挥开他伸过来替自己擦眼泪的手,兀自生起闷气:“你别碰我,你根本就不懂我。我努力还钱不就是为了尊严吗?我辛辛苦苦攒了一年,好不容易凑足了钱,你却告诉我白攒了,我在你面前有没有尊严取决于你赏不赏脸,我能不生气吗?那穷是我的错吗?没有一出生就生在有钱人家是我的错吗?”
面对她使小性子闹脾气,孔峙反倒笑容更甚,模仿着她的话术好声好气跟哄祖宗似的地哄:“你没错,那我有错吗?有钱是我的错吗?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是我的错吗?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各方面都称心如意的姑娘,她没别的缺点,就是三天两头跟我提钱,为了我最不缺的东西三心二意不肯跟我好好谈恋爱,我能不生气吗?”
他好凡,也好烦。
她知道像他们这样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的谈判高手惯会巧言令色,没有想到他偷梁换柱的本事也很了得,竟睁着眼睛一通胡扯,用一副正儿八经讲道理的样子掩盖耍无赖的事实。
关键是她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也就只能像小学生说“我不和你玩了”一样,说句“我不和你谈了”。
还了本金他还要找她讨利息,还不如一分钱都不还呢,费力不讨好。
不还就不还,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她正准备赌气走人,转念一想,她确实因为钱的事在他面前显得很自卑。
谁会爱上一个自卑的人呢?他爱的当然是她不自卑的时候大方光彩令人心动的样子。这是钱所买不来的。
虽然人们常说爱一个人就该爱她的全部,但问问自己,现实吗?
了不起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包容她的缺点罢了。
忍受不了她这一缺点的时候,态度不好地提出来,她又为什么要把他说的话当真。
他哪会真去收她的利息。
其实她要是从骨子里自卑,哪里来的尊严呢?
他们之间深渊一样巨大的贫富差距是切实存在的,那种强烈的自卑感不是还了他钱就会消失的,她向他要尊严,还不如把心态放坦然一点来的实在。
她真的为了金钱,好久没有做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厉害了。
不光是孔峙好面子,她也要面子,自己想通后不肯承认自己的矫情,振振有词地倒打一耙:“我虽然不是为了钱攀附你的,但是是因为钱投靠你的,归根结底我们的缘分来自于钱,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孔峙笑得不行,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回她话来,不禁宠溺地感叹:“你呀你,都把月老他老人家给气糊涂了。接下来我非把我们怎么走到一起的历程重演一遍不可,看你怎么颠倒黑白,跟我在这胡搅蛮缠。”
“不行。”颜乔不同意,“我过去吃了那么多苦头才换来了你现在的温言软语,再来一遍我可遭不住。”
孔峙“哎呀”叹了口气,捏着她通红的鼻头晃了晃:“你没看过人家戏是怎么演的吗?不美好的地方当然就略过了。”
颜乔实话实说:“那也不行。除了爱慕你的心情是美好的,没几件事是让我高兴的,美好总是转瞬即逝,实在是难以捕捉。要不是因为没钱,哪有女孩子会喜欢倒贴?我不要读档重来,重来就被你吓跑了。”
这个问题就类似于“来世我会不会爱上你”、“重新开局我会不会爱上你”、“要是早一点遇见我会不会爱上你”,就是热恋状态下的男女诉说钟情的小把戏。
她大概是对浪漫过敏,才会这么诚实地说出心声,满脸都写着抗拒。
孔峙挑眉:“我有那么过分吗?我对你那么过分你还喜欢我,是不是就喜欢我对你过分。”
颜乔已然被他喂饱,备感殷足,没羞没躁地说:“刚才喜欢,别的时候不喜欢。”
她脸上的妆都因为出了太多汗掉光了,一张素净的脸像剥了壳的鸡蛋,莹润饱满,带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娇嫩,惹人垂涎。
孔峙乐不可支,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口:“那我可得花心思好好想想怎么追求我们挑剔的颜小姐了。走,先去洗个澡。”
颜乔像颗汁水淋漓的水蜜桃,在翻云覆雨的过程中被他捣碎,果浆四溢,说不出的粘腻。
湿透了难免不舒服,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此刻的细心和初夜的粗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颜乔情不自禁翻起旧账:“我想起来了,我说我为什么至今想起那天晚上还难过——你第二天早上人呢?跑得比兔子都快。”
还说什么“爱的证据”,是生怕销毁了证据是吗?
这个花言巧语的狗东西,她想起来就想锤爆他的狗头。
孔峙怎么会忘记那个夜晚——
事出有因。
“那天晚上有人从公司顶楼的天台跳下去了,我不得不去现场查看。”
这种影响恶劣的事件一般都会第一时间封锁消息。
所以她才完全没听到任何风声。
第五十七章
以前她提出问题孔峙也会耐心解释,但不会像现在这样追着她哄。
估计是见她跑过一次了,怕她再悄无声息地跑掉,所以格外珍惜。
颜乔习惯了迁就他的脾气,现在扬眉吐气了,反倒不知所措。
孔峙从来没有给过她承诺和足够的安全感。
从前和他还算亲近的时候,他的身边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尔虞我诈,弄得他的心思不在恋爱上,她也无心跟他要求什么。
说起来他们也从来没有正经地交往过,就是在暧昧中滋生了情愫,不明不白地厮混在了一起。
真不知道回到他身边后被群狼环伺的日子该怎么过。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和孔峙一起离开公司的时候,前同事以为她溜进来被孔峙逮了个正着,紧张得僵住。
颜乔既尴尬又难为情,对着前同事比了个“OK”的手势,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来公司了。
她还在琢磨孔峙说的洗澡是送她回去洗还是把她带回去洗,孔峙就把她带去了洗浴中心。
洗浴中心的淋浴区包含桑拿房,有娱乐区,还有自助餐供应,卖的就是一个高档和与众不同。
今天和生龙活虎的孔峙耳鬓厮磨了一番,她已经被榨干了。
真怕孔峙意犹未尽,把她哄上头了,让她神魂颠倒地答应再来一次。
好在男女浴室是分开的,没给孔峙折腾她的机会。
一年多没打理过头发,长发已然及腰,她拿吹风机吹了二十多分钟才将一头长发彻底吹干。
再加上洗澡时磨磨蹭蹭浪费的时间,孔峙在候客厅等了她半个小时。
颜乔从淋浴区出来的时候一眼就在人堆里看到了孔峙。
虽然他和那些男男女女穿着同样款式的浴袍,但是就是比那些人出挑,颜值又高身材又好,很难不被注意到,回头率超高。
孔峙骨架大,硬朗的宽肩将浴袍的肩线撑起,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性感爆棚,叫人见了垂涎三尺。
颜乔不由得呼吸一滞。
孔峙等了她这么久也不生气,还冲她笑了笑,问她是不是饿了,领她去吃自助餐。
餐厅里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煎炒烹炸样样齐备,各类海鲜琳琅满目,主食种类特别丰富,甜点也没有缺席,还有鹅肝、燕窝、鱼翅、辽参等养生佳品限量供应,看得人眼花缭乱。
晚餐要吃得精细,而不是因为有这么多珍馐美馔在,大开吃戒,胡吃海塞到肚满肠肥。
两个人随便吃了点,孔峙就提出让她跟他回别墅。
颜乔听了一僵。
孔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不碰你。”
听得人害臊。
颜乔本来还想找理由推辞,但想到自己不论说什么都会被他舌灿莲花地劝到同意为止,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结果孔峙竟然说到做到,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相安无事地待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闹钟的铃声变了。
旋律悠扬舒缓,不似之前那般一惊一乍、仿佛棺材板都能被震开。
是孔峙给她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