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醒了但没睁眼,缩在被子里,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低沉的笑声随即在她耳边蔓延开。
她能感到孔峙高大的身影罩在她上方,因为光线的亮度比刚才暗了,有几缕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那是孔峙的呼吸。
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咕哝:“你笑什么啊?”
孔峙还在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笑啊。”
胡说,他分明笑了。
颜乔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正准备数落他几句,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目光却撞进他装满星星的眼里,瞬间一点脾气都没了。
孔峙捞过她,认真整理了一下她蓬乱的头发,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柔地印下一吻:“起床了宝宝。”
额上濡湿的触感比风油精还管用,颜乔困意全无,只是躯体还处在慵懒的状态,不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孔峙笑着问:“自己来还是我抱你?”
颜乔想了想,张开双臂。
孔峙正要抱她,她倏然猛地一缩手:“对不起我憋不住了。”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洗手间。
孔峙失笑。
刷牙洗脸是开启崭新一天的第一步,孔峙把洗手间让给她,打算先把早餐给了做了,于是叩了叩浴室的门框,询问她的意见:“冰箱里有小笼包、烧麦、云吞,想吃哪个?”
他家里总算是出现了传统的中式餐点。
颜乔满口牙膏泡沫,没空搭理他。
“那我就随便做了。”孔峙说完转身走了。
一刻钟后,颜乔从浴室里出来,孔峙也把早餐做好了。
半盘小笼包、半盘烧麦,一人一个溏心蛋、一杯鲜牛奶。
都是颜乔不喜欢吃的。
这次她没有将就,坐下来把面前的盘子一推:“我不想吃这些。”
孔峙眼皮都没抬,但用余光瞥见了她的动作,平静道:“家里只有这些,想吃什么晚点可以去超市自己选,明天安排。”
颜乔又推了一下盘子:“超市里的我也都不想吃。”
孔峙用筷尾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再推?”
颜乔吃痛吹手,还是念念不忘:“我想吃鸡蛋灌饼了,两个蛋,多加生菜那种。”
孔峙平静地说:“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自己在家做的干净,风一吹全是灰。”
“那超市买的不也是半成品吗?谁知道它们在加工过程中经历了什么。”颜乔据理力争,“叔叔阿姨早上五点就得起来摆摊多不容易啊,你这是在扼杀他们的商机。”
被她这么一说,这饭还哪还吃得下去?
孔峙放下筷子往椅背上一靠,眯起眼笑了笑,不怒自威:“你是不是想气饱我?”
颜乔看了一眼他的神情,默默把盘子拉了回来,老实吃饭。
吃着吃着,发现也没那么腻味,竟然一口气吃完了。
颜乔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对着同样用完餐的孔峙说:“你去换衣服吧,餐具我来洗。”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孔峙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反正就是把餐具往洗碗机里一放,也不难。
他上班要穿正装,因此家里有一柜正装,一个色系七八套,挑来挑去也就那样。
衬衣、袖扣、西裤、皮带,一件件穿戴好,十分钟过去了。
孔峙正对着镜子打领带,颜乔很快收拾好了残局进来找他,殷勤得很,非要替他打。
就是他昨天教她的半温莎结。
奇怪,明明就是这么打的啊,怎么不对啊?
又是眼睛学会了,手不会。
孔峙任由她用拙劣的技术在他颈前倒腾来倒腾去,盯着镜子里她窈窕纤瘦的背影说:“我刚系好,又被你给拆了。”
颜乔摆弄了半天都系不好,急躁起来,怪起领带:“这什么破领带啊,这么难缠。”
孔峙“嗯”了一声,噙着笑说:“不知道啊,要不我再教你一遍?”
谁知道他是要教她打领带还是别的什么。
颜乔这下不但放弃了给他把领带打回去,还把气撒在了他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在他锁骨边上吮了一口。
孔峙今天还要见客户呢,见状急了:“哎哎,怎么跟小狗似的呢?”
颜乔破罐破摔,耍起赖来:“我就是小狗怎么了?”
孔峙走得离全身镜近了点,照了照看上去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的吻痕,对着罪魁祸首放狠话:“晚上你给我等着啊。”
颜乔撇撇嘴,没什么底气地耍横:“等着就等着,指不定谁先投降呢。”
话音刚落,孔峙就压了过来。
她裸露的蝴蝶骨贴在冰凉的全身镜上,冷得她肩一颤。
孔峙不动声色地把手插进她的腰背与镜子之间,将她的身体与镜子隔开,予她温暖的同时将她牢牢控制了起来。
他欺身而下,以唇封缄,警告的意味很浓。
颜乔被吓得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却没有越界的动作。
半晌,孔峙一笑,钳住她的下巴,用拇指指腹在她唇上蹭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了,到时候可别食言,让我看看你的骨气。”
第五十八章
孔峙松手后,颜乔手忙脚乱地对着面前的镜子整理仪容,感觉到他轻笑了一声,从身后离开,接着余光便瞥到镜子里的他将床头的衬衫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件衬衫是他昨天穿在身上的,面料是昂贵的高定材质,崭新整洁。
日抛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颜乔见状忍不住问:“那件衬衫看起来还能穿啊,为什么要扔啊?”
孔峙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昨晚你靠在我怀里睡着,头发缠在了扣子上,半天解不下来,我又怕吵醒你,就把扣子扯下来了,结果一松手扣子不知道掉进了哪个缝隙里,有精力配一颗一模一样的扣子不如再买一件。”
“不用配啊,仔细找找就好了,我帮你。”颜乔知道他扔那件衬衫的原因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情不自禁加快语速,来掩饰窘迫和尴尬。
孔峙玩味道:“我要去公司了,你要呆在家里当田螺姑娘?”
不要……
“我今天晚上不来了。”
她一早醒来脑子不清醒,刚才就图过过嘴瘾,胡说八道逞威风而已,稀里糊涂说了那些话,现在不想认了。
孔峙漫不经心地说:“晚上有约了?”
颜乔顺着他的话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跟陶滢约好了,一起去做头发。”
孔峙阴阳怪气:“和陶滢约啊,不是和别的哥哥弟弟?”
颜乔一怔,半晌明白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有点生气了:“谁身边还没几个异性了,总裁办里还那么多女孩子呢,我都没说什么,我列表里躺几个男孩子怎么了。你占有欲这么强,我以后还怎么正常社交?”
“正常社交?你管列表里有一群你的追求者叫正常社交?你留着他们干什么?嗯?为了证明你的魅力吗?”孔峙说着一步步逼近,一把搂过她的腰,“听说只有喜欢才会吃醋,你怎么从来不吃醋?”
他看起来像一点即燃的危险品,颜乔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强忍着恐惧大着胆子说:“要不是你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让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我怎么会去尝试跟其他人接触。我要是真觉得自己有魅力,就不会甘心放弃,承认自己得不到你。那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吃醋?”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孔峙马上投降,但他的底线依旧不容突破,“但列表里那些男人你还是得给我删了,他们可是明晃晃觊觎你的,我的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鼾睡。”
“那几个我早就删了。”颜乔委屈巴巴地说。
不欢而散的她直接删掉了,不合适的她也在说清楚后互删了。
那天跟他说自己离开他以后谈过好几个不过是用来气他的话,没想到他竟然耿耿于怀。
“那不就行了,你在犟什么啊?”孔峙说。
颜乔不服气地嘟囔:“可是明明是你先挑事的啊……”
孔峙不打算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摊手道:“你手机给我。”
颜乔以为他是要验证她有没有把那些人删掉,为了自证清白把手机给了他。
她嫌开屏麻烦,没给手机上锁,一滑就能退出屏保。
孔峙拿到她的手机后在最近通话记录里找到陶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拨了过去。
“喂,陶小姐吗?我是小乔男朋友,她头发长了想修剪,有什么美发店推荐吗?”
不知道陶滢在那头说了什么,孔峙连说了两声“好的”,挂断了电话,饶有兴味地看向她:你说如果你晚上约了她做头发,我这样问,她是会给我推荐美发店,还是说晚上已经跟你有约了?”
原来他是在拐弯抹角试探陶滢,不露声色地套话。
奸诈。
大意了。
颜乔还想找借口推脱,孔峙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没约人都不答应我的邀约?”
看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颜乔认输。
说白了就是她心底是偏向答应孔峙的,只不过碍于空公序良俗不好意思一口答应。
一来她是真心喜欢孔峙。
二来谁会放着干净宽敞别墅不住,去住潮湿逼仄的小破屋。
身心和外物达成了统一,她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的头发确实太长,该修剪一下了。
孔峙去公司上班,把她放在了一家合作过的高档会所。
会所里面不但有美容美发美甲美睫,还提供采耳,一条龙服务,一站式体验,足够颜乔在里面泡一天。
正好过几天她要去参加出版方筹办的签售会,第一次公开亮相自然要精心准备。
要做就做全套。
理发师在给颜乔洗头的时候对她说:“这还是孔先生第一次带女孩子来我们这边呢。”
颜乔睁开闭着的眼睛,好奇地问道:“他是你们这里的常客吗?”
“是啊,我在这里工作了八年多,来的时候他就是我们这里的老客户了,真的是第一次见他带别人来,还是女孩。”理发师八卦道,“你是做什么的啊?”
颜乔不敢以作者自称,含糊地说:“宅在家里写一些文稿,卖字为生。”
“哦——怪不得头发留这么长。”说着说着理发师的职业精神来了,“烫染一下会时髦很多,穿衣服更好搭配,气质也会提升,怎么都好看。”
颜乔把自己不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锅甩给孔峙,违心地说:“我怕他不能接受。”
“嗐,孔先生才没那么古板,比你想象的开明多了,他以前自己还烫呢。”
啊?
那八成又是和机车一样,为了事业放弃的。
下午孔峙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旧貌换新颜,头发染成了奶油棕,发梢烫成了波浪卷,睫毛种过了,手上花花绿绿,还贴着blingbling的镶钻甲片。
对视一眼,她在孔峙的眼里看到了“惊艳”。
之后她和他去附近的商业街找他提前两小时预定的餐厅,回头率也超高。
颜乔娇嗔地吐槽:“你们男人果然都是颜狗。”
孔峙倒没早上那么“小家子气”,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宝贝让街上的人看,大有炫耀的意味,听她暗示自己是狗也不生气,春风得意地笑着说:“你没发现盯着你看的大多是女生吗?那些卖化妆品的只管斩男,我家宝贝,斩女啊。”
第五十九章
甯安坊的商业街和大学城在同一个城区,小年轻们纷纷穿着五花八门的小众潮牌出街,白天经常有街拍摄影师守在人流密集的路口抓拍,等到夜幕降临,又换了一波人,各路商家请的达人网红用不同的形式现场直播,播的是个氛围感。
把照片上传到网上需要征得当事人同意,直播就没这么多讲究,只有那些带着情妇逛街的渣男害怕入镜,不赶时间的人不但不反感,反而好奇地驻足旁观。
或许是他们的颜值和身材引起了主播的关注,主播把镜头一转,朝这边拍过来,颜乔见状忙不迭往他身后躲了躲。
颜乔对自己的定位仍然停留在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孔峙却将她从身后拉出来,忍俊不禁地揶揄:“拍到了就拍到了,又不掉一块肉,躲我身后做什么?突然拽我,吓了一跳。”
颜乔这才发现自己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紧紧攥着他腰间的衣料,不着痕迹地撒了手。
“我怕挨骂。”
她还记得去年拜托陶滢帮忙寻找钢笔和西装的主人的时候,陶滢语重心长对她说的话。
陶滢说现在的网友看问题的角度清奇又刁钻,喜欢把一件小事无限放大,动不动就网暴掐架,还说有钱人都不喜欢卷进这些是非。
弄得她还没遭遇过就开始瞻前顾后了。
孔峙疑惑地问:“挨骂?挨什么骂。”
颜乔懒得跟他解释,显得她多矫情似的,恹恹敷衍道:“说了你也不懂。”
孔峙一生好强,听她这么说来了劲:“你还没说呢,怎么就说了我也不懂了?说说,看看到底是不是说了我也不懂。”
颜乔哽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开口,索性拔腿就跑。
跑了就不用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和他理论来理论去了。
孔峙一不留神没拦住,伸手去抓,抓了把空气,冲她问:“你跑什么啊?”
颜乔隔空跟他对话,拖长了音调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孔峙跑是不会跑的,维系体面的最后一丝倔强就是不在公众场合狂奔。
他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一边八面威风地用命令的语气叫她:“给我过来。”
跟家长管束淘气的小朋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