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rry。”池矜月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
樱桃烟都快惊掉了:“姐,牛逼啊。我给你的是村门口的地址,你拖着这么大行李箱走过来的?”
“谢谢夸奖。”池矜月真的是热到笑也笑不出来。
樱桃看出池矜月开不动玩笑了,也就不继续调侃。她带着池矜月走到院子里,那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很丑。
院落是平房设计,就一层,几间房子连在一起。
“咳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樱桃推开了最左边的木门,被封印许久的灰尘一瞬间喷涌出来,池矜月感觉快窒息了。
待烟灰散去,池矜月才看清里面的构造,里面陈设简单,一面镜子一张床一个柜子一把椅子。
“呃,”樱桃想了想说:“这里吧很久没住人了,因为我一直没有助理你晓得吧,收拾收拾也能住。”
池矜月点点头。
接下来,樱桃又向她展示了专门放摄影设备的房间和大厅。大厅里躺着很多小狗,大多都仰躺着睡着了,樱桃向池矜月一一介绍着它们。
“哪里来的这么多小狗啊。”
池矜月蹲下身子,摸了摸一只趴着望着她的田园犬,小狗很乖,甚至眯起了眼睛似乎很享受抚摸的感觉。
“你摸的这只是大黄,”樱桃又点了根烟,吸烟时她脸颊凹陷了一瞬:
“我去年回国时养的,他真的很可怜,生病了被遗弃。那会儿他一直跟着我,我不忍心就带着他去宠物医院,其实病得不重,几千块就搞定了。”
说完,她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这里的基本都是这样,而且他们品种不好,根本领养不出去。我没办法让他们自生自灭,索性就带回来了。”
沉默地摸了大黄良久,池矜月轻声开口:“我想创立一个动物领养组织,线上的。”
其实在大橘子去世时便产生了这个想法,大橘子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大橘猫,但也被宠爱着过了一生。
即便没有经验,即便也许只能尽微薄之力,也希望能够帮助到那些小动物哪怕只有一点点。
“随你,”樱桃见过太多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最终也只以失败告终。一开始还抱有些希望,后来便麻木了。
“别影响工作就行。”
“yes,sir。”池矜月笑着搭上樱桃的肩膀,一起走进了摄影室。
刚打开门,池矜月就惊呆了,价值连城的摄影设备就随意堆在架子上,镜片就呆在几个木匣子里。
“这里设备随便用,”樱桃看了眼池矜月的手,语气里带点嫌弃:“多少年没碰过相机了吧,一周内,拍出让我满意的照片,否则滚蛋。”
眼见着快要天黑,樱桃给池矜月拿了床被子让她先凑合着睡一晚,明早去集市上采购。
第二天坐着四轮车去城里采购时,池矜月随手拿了份报纸。这才知道,昨天有辆大巴车发生了爆炸,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让我看看今天头版头条是啥?”樱桃凑过来看。
“B区大巴爆炸。”
樱桃沉默了良久,得出结论:“珍惜生命、及时行乐。”
--
池矜月死讯是在第二天早间传来的。
说是F国的大巴突发爆炸,连尸体也找不到,只有一盆骨灰运了回来。明明是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在那一场大雪里,无影无踪,仿若从没存在过一般。
韩颂之去了趟警局。
他看见梨枝倒在宁臣的怀里泣不成声,站都站不稳。白色的地砖和警察让他节哀冰冷的声线交织在一起,像是阴冷的地狱。
他立在门口,久久也没进去。
看见韩颂之出现在警局的那一刹,梨枝冲到门口,用尽力气扇了他一巴掌。
韩颂之没有躲。
脸偏在一侧,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鲜红的巴掌印,唇角渗了血,他抹了下唇角,猩红的血渗漏在指尖。
却没有痛感。
就像是漂浮在棉花上,虚幻和真实交织着,韩颂之分不清。
只有宁臣尚且还算冷静,他仔细和韩颂之商量了池矜月后事处理的问题,韩颂之想了想,将其全权托付给宁臣。
不参与任何一个环节。
只想要池矜月留下的大橘子。
听见这句话,梨枝彻底绷不住了,她窝在宁臣怀里,泪珠晕满了他的衣袖。
“韩颂之,”宁臣作为池矜月的好朋友,没法对韩颂之有好脸色。但他还是勉强解释了一番:
“池矜月去办公室找你你不见她的那天,大橘子死了,应该是猫传腹复发导致的。”
那天池矜月肯定特别伤心......可他却置气没去见她。
像是被攥住了心脏,他只觉得呼吸有些苦难,安静了良久,他说了句对不起。
可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人都没了。
“宁臣,”韩颂之淡淡道:“后面的事情你去处理。”
他大概没有这个能力处理这件事。
宁臣听到答案时,神情有些复杂:“你别后悔。”
韩颂之笑了声,说不后悔。
葬礼那天下着毛毛细雨,韩颂之穿着一袭黑色西装立在墓园门口,却并未进去。
雨落在伞面,顺着伞骨静静流下,落在泥土里,砸出一个个水坑。
他就站在那儿,从天边出现第一抹微光开始,到一盏盏路灯连成一片灯河也不结束。
小月亮那么讨厌他。
肯定不会希望再看见他。
--
谁离开谁还不能活?
韩颂之近乎是这句话的完美阐述。
接受池矜月的死讯后,韩颂之正常上班正常吃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活。
他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关于池矜月的事情,可一切都像是妄想。
总会在下班时候盯着办公室那扇檀木门,等着那扇门被人突然推开,跳出一个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让他早点下班。
总是会在阳光正好的时候看见她,她笑着拉着他的手,说今天天气真好。
每一次幻想都像是潘多拉的魔盒,短暂地沉溺其中感受到愉悦,可清醒时,便是无尽的痛苦。
可他仍然表现地像个没事人。
只是每一年定期会做慈善,以往的慈善是维护企业形象必要的,大多受捐者是人。
但这次追加的却是捐给各类动物保护组织的,偶尔空闲时,他也会去各个基地做些义工活动。
知道这一段往事的,只道韩颂之心狠。
只有韩颂之的心理医生知道,韩颂之他快撑不住了。
池矜月走后的第一年,韩颂之出现了很严重的自/残倾向。
几乎是无意识的自/残。
鲜血流淌在皮肤上的感觉,生命渐渐流逝的感觉,让韩颂之在某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痛苦,甚至些许愉悦。
当理智清醒时,他去找了心理医生。
他开始按时按点吃药,自/残频率逐渐降低。可是药似乎是另外一种依赖剂,他越吃越多,直到达到最高可摄入药量。
直到第三年冬至。
星月酒店免费提供水饺,他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紧接着,他跟着客人们来到天台看了一场烟花。
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天空的那一刹,他有些恍惚。
那一年,他大四。
那一天,他在雪地里站着,雪花漫天飞扬,落在他的眼睫上。
他拒绝了宁溪的结婚提议,虽然明知和宁溪结婚可以利益最大化。
他怀疑自己疯了。
每一步都是为了利益在走,可偏偏最后一步......在大部分人眼里,他大概是错得离谱。
走在雪地里,一双暖和的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池矜月变了一个恶毒老巫婆的音调,听起来奇奇怪怪却又可可爱爱。
“这位小朋友不开心哦,不开心的小朋友就会被老巫婆抓住,然后吃掉......”
池矜月话还没说完,韩颂之轻而易举地从她的禁锢里脱身,反手轻轻抱住她,脑袋低垂着,快要搭在她的肩上。
像是感知到什么,池矜月没说话,只努力踮起脚尖,手穿过他的腰身落在他细碎柔软的黑发上。
过了很久,韩颂之的情绪缓过来。
他向池矜月解释了关于对赌协议的事情,池矜月放开和他紧握着的手,去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根仙女棒和一个打火机。
仙女棒点燃,池矜月跑到一盏路灯下,笑得明媚肆意。
“韩颂之,我永远会为你放烟花,永远是你的头号支持者,”她手腕弯折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就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一样。”
雪花落在她的黑发上,她的眼睛晶晶亮亮像是晕了那漫天星河。
在那一刻,明媚的少女便永远地住进了那双淡漠的桃花眸中。
天台上,人潮人海中,韩颂之仿佛又看见了那一抹身影。
她穿着浅色外套,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月亮。她就站在那儿,向他伸手,言语带笑:
“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好久了。”
像是磁石一般,韩颂之不可控制地向她靠近。
“来了。”他喃喃道,唇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笑意。
即将追上那抹身影时,一个人拉住他的手。韩颂之彻底清醒过来,他垂眸,看见脚底是万丈深渊,只差一步。
前方又哪有什么身影,不过是一片虚无。
可此时,韩颂之没有庆幸,甚至有些责怪那人拉住了他。
韩颂之知道,他病又严重了。
细细碎碎的情绪汹涌着扑向他,可这次他选择不反抗。
“小月亮,好想你啊,”烟花映在眼底,在那一刻,似乎有泪珠坠落:“真的,真的很想你。”
回到雾青湾后,韩颂之像往常一样吃了药。
视线落在书桌上的那个相框上。
其实池矜月没留下什么东西,左右不过两件,那个破碎的相框,和那一条缝缝补补的围巾。
盯着那个相框良久,韩颂之突然笑了。
池矜月还有一件遗物。
是他。
看着手臂上的那些刀痕,韩颂之突然间觉得有些累。
2017年12月24日,平安夜,他买了两块墓地。
也是在那一刻,三年内他第一次觉得解脱。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算长,但说短真的也不短。三年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池矜月走后的第一年,韩颂之似乎是放过林沐了,各大媒体又重新出现了林沐的身影。
第二年,据某著名营销号爆料,林沐和某神秘女子幽会。第三年的圣诞节那天,林沐在微博发了张结婚证的照片。
全网失恋,很多营销号想要扒出和林沐结婚的女子是哪位,可惜林沐将他夫人保护得很好,半点信息也扒不出来。
跨年那一天,海花奖颁奖典礼正常举行。
海花奖是歌坛极具重量的奖项,林沐作为最有希望获奖的歌手,入场走红毯时便被镁光灯围绕,反反复复地问了很多问题。
池矜月在F国正好有时间,也挑挑拣拣地看了几个采访。
采访中,林沐留着细碎的黑发,笑得温柔又平和,状态比她在的时候还要好。
看来陈胜带人带得挺不错的。
最后海花奖果真花落林沐。
颁奖典礼上,他穿着一袭白色西装,手里捧着一大束包装精致的花。
他笑着看向镜头,眸中尽是温柔平和,他深深鞠了一躬,眼尾泛红却看不清一丝留恋。
“希望最后我们都能幸福。”
曾经支撑着一路走来的动力是将那卑微的喜欢露出一角、绽在光下。
后来却发现,这偌大世界里,总有人只为你而来,不需要卑微的喜欢。只要你站在那儿,她就会带着笑意奔向你。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观众席上的一角。
池矜月看着镜头,看见那位怯懦漂亮的小姑娘鼓着掌,眼眶微微泛红,似乎随时有眼泪坠下。
是宁愿啊,林沐的夫人。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池矜月收到了一封邮件。
【阿月,你不是属于我的月亮。但你的存在,真的让我撑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谢谢你,但再见。因为我也要去拥抱属于我的月亮。】
这三年里她收到过很多封来自国内的邮件,却都没有回复。但今天她实在太过开心,索性就回了。
【林沐,我真的很开心。】
当年的事情其实挺乌龙的。
的确有一辆大巴爆炸,的确有一个名叫池矜月的人死去。
但真不是她。
后来和梨枝通电话,梨枝还以为池矜月是鬼魂入梦,说要给她烧点纸。
估摸着梨枝情绪沉浸地太厉害,池矜月只能和宁臣解释,好在这位发小一向比较冷静,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后来,湾洱除了那一对冤家也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人或者是事,她没打算回去常住,自然也懒得回国去办个身份。
那边似乎很震惊:【池姐,是你么?】
池矜月:【是我啊(微笑.jpg)。】
那边没有再回复。
作者有话说:
之后更新频率可能高点,但最好【一定】完结后一起看。我更新太慢、可能看了后一章都忘了前面在说啥。至于我为啥选择不更完后一起放,因为已经意识到了我是拖延症晚期,越有存稿越摸鱼......已经在计划本上写ddl了【轻轻跪下
第23章
韩氏集团。
顶层办公室。
“算我求求你了,”一个中年妇女跪在地上,不停落泪:“阿颂,你去做配型好吗?你弟弟真的不能再透析了。”
敏尔平均每周都要为了她的儿子盏三来闹三次,韩颂之要么不理,要么让保卫处将敏尔赶出办公室。
可今天不同,他抬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只觉得有点荒唐。
她为了她的儿子求情,可他也是她的儿子。